《她伞下的秘密》李莘

6、独处

　　下午放学，夏姿阳留在教室写数学作业。

　　曾璇有爸爸来接，晚上还得练小提琴，先走了。王培前世可别是个说媒的，殷勤地凑夏姿阳跟前，说：“夏姐，肖擎说想送你回家，你要是愿意，我那宝座就让你了！”

　　夏姿阳不搭理他。

　　肖擎过来扒拉王培，“滚蛋吧你，屁话那么多。”

　　两人走了。

　　和宁展一起做值日的唐凯急急忙忙说：“宁展，我爸临时有事去不了医院，我得去给我妈送饭，还有个检查等着做，我先走可以吗？下次我替你值。”

　　宁展说没关系，你去吧。

　　唐凯走了，教室里人也走差不多了。

　　夏姿阳说我帮你吧，我去打水擦黑板。

　　宁展说你做题吧，我怕等我打扫完了你还在做这一题。

　　“哦……”夏姿阳讪讪提笔。

　　“宁展。”教师门口有人叫。

　　又是刘思莹。

　　刘思莹看见夏姿阳，笑容好看：“又是你啊。”

　　转眼瞧见夏姿阳身边的座位放着宁展的书包：“哦，原来你们是同桌。宁展，出来一下好吗？”

　　宁展放下工具出了教室，过了会儿，他在门口跟夏姿阳说：“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等夏姿阳终于写完了题，打水擦完了黑板、讲台，其他班的值日生锁好门走了，宁展还没回来。

　　剩下最后一只待处理的垃圾桶。

　　偏偏那角落里刚刚窜进去只蟑螂，夏姿阳连过去试探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夏姿阳？”宁展回了教室，看到夏姿阳站那儿对着只垃圾桶干瞪眼。

　　夏姿阳被这冷不丁一声吓得一哆嗦，回头弱弱地说：“有只蟑螂……”

　　两人倒了垃圾回来，夏姿阳收拾书包，宁展关窗，一边说：“那天早上他们用玩具蟑螂吓你，你好像一点都不怕。”

　　夏姿阳只得尬笑。那不是她说的，她可没胆子放这豪言壮语……

　　好在宁展也没打算深入这个话题。

　　正说着，学霸刘思莹再度出现在，冲宁展问：“明天去吗？”

　　宁展说：“看情况，我打给你。”

　　刘思莹走了。

　　夏姿阳和宁展一起出教学楼。

　　宁展突然说：“明天有时间吗？”

　　夏姿阳心里一跳，说：“有，怎么？”

　　宁展说：“你愿意的话，十点到省图书馆自习室，我替你补习。”

　　夏姿阳惊讶：“明天是周末呢。”

　　宁展说：“嗯。”

　　“……”夏姿阳想起了刘思莹，觉得有个柠檬滚到了牙齿上，“你不是还约了刘思莹吗？”

　　宁展看她眼，说：“我和她说的是‘看情况’。”

　　没来由的，夏姿阳心里小鹿一撞。

　　“可是，我也不好意思占用你的休息时间，在学校跟我讲题就已经很麻烦你了。”这倒不是矫情，麻烦别人大周末不睡觉跑出来讲题，识趣的都知道说个不好意思。

　　“嗯。”宁展顿了下，“也算是谢谢你借我英语词典。”

　　“那你也太客气了——”夏姿阳笑笑。

　　宁展忽然停了脚步，天冷，他校服外头套着件防风衣，两只手插在口袋里，慢慢说：“荣老师交代过我帮你补习，你如果不想去可以跟荣老师说。而且我几乎每个周末都在图书馆，不是特意因为你才去。”宁展指了指夏姿阳身后，“我走那边。”

　　“哦。”夏姿阳应了声，又想起什么，转身问，“可是荣老师没跟我说过啊？”

　　宁展紧了一下书包肩带，偏头说：“你问问他吧。”

　　///

　　周六的清早，手机在床头叫得震耳欲聋，扰人清梦。

　　夏姿阳迷迷糊糊摁灭了闹钟，翻个身接着睡。

　　——昨晚好像没设闹钟啊，备注上写什么来着……

　　捞起手机重新一看，8：00的闹钟备注是“打扮好看点”。

　　曹蕊心在练瑜伽，看见夏姿阳从房里出来，问她：“起来了？”

　　夏姿阳“嗯”了声，在厨房倒水喝。

　　“周末怎么不多睡会儿？”曹蕊心看她一副魂游天外的表情，“你怎么回事儿，梦游呢？”

　　“妈，昨晚是不是下雨了？”

　　“是啊。那雷声大得，你没听见？我还进屋给你关窗来着。”曹蕊心说。

　　啪！夏姿阳放下杯子，进了房。

　　“这孩子干嘛呢……”曹蕊心瞧不明白。

　　——是了，就是夏时雨干的好事。

　　昨晚夏姿阳一边纠结怎么回复宁展，一边看小说，越看越投入，后来入戏太深还哭了一场，伤感之间又睡了过去。

　　结果她刚醒来翻短消息，看到昨晚22：05，“自己”给宁展发了条消息：“那就明早十点自习室见。”

　　22：07分的时候，宁展回复：“好。”

　　她对昨晚夏时雨干的好事儿完全没有记忆。

　　通常情况下，她和“夏时雨”的记忆可以共享，但有时候也会出现错乱和丢失，而且如果去过分去回忆细节，她的头会剧烈地疼，像被无数人朝不同的方向拉扯头发。

　　比如她要是努力去想“夏时雨”用姨妈巾时候的心情和动作，脑袋就疼得厉害。

　　好在夏时雨昨晚没再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

　　在镜子前折腾了会儿，出门吃早点。

　　曹蕊心在给夏长青煮咖啡，瞧了会儿夏姿阳，“约会去啊？”

　　夏姿阳一口牛奶差点喷出来。

　　“还贴了双眼皮。”曹蕊心笑，“皮肤底子倒是好，还得再养白点儿，你哥就随了我，你随了你爸。”

　　“……”

　　“还有你啊，别整日里的短袖牛仔裤，一水儿的黑白灰，给你买了裙子穿一次就放那儿了，小姑娘家的这么不爱打扮——”

　　“妈，我是去图书馆，去学习……”

　　“真的？可没见过你周末去图书馆。”曹蕊心给了个很欣慰的眼神，“和男同学还是和女同学呀——别走啊，橙子还没吃完呢！”

　　“我头疼，躺会儿。”

　　“你又头疼？这可不行啊夏姿阳，你一定得跟我去医院看看。”曹蕊心着急地跟上来。

　　“我是被你说得头疼……”夏姿阳嘀咕。

　　曹蕊心这才缓了点儿：“反正你这毛病得重视起来。”

　　回房，手机收到新短消息。

　　“干嘛呢？我肖擎。”

　　错愕了一瞬，夏姿阳想着他肖擎要弄个电话号码那还不容易，就只回了俩字儿：“睡觉”。

　　“请你吃好吃的去。”

　　“不吃，谢谢。”

　　“我在你家楼下，你打开窗户看看。”

　　夏姿阳住16楼，往下看也看不到个鬼，“我家没窗户。”

　　“哈哈哈你比我还能鬼扯，半小时后我到你家楼下。”

　　“你别来，我不出门。”

　　“就这一次，以后再不缠你，我保证！”

　　“下次吧，我约了人。”

　　“哦，那算了，等下次你有空。”肖擎很爽快的结束了对话。

　　最后确认了一遍要带上的东西，夏姿阳出了门，手机又响。

　　曾璇在电话那头声音特轻柔地问：“小夏儿，今天能陪我逛街吗？”

　　夏姿阳回复：“今天？今天不行呢，我已经约了人了……”

　　“谁啊？”

　　“……”

　　“不能告诉我吗……”

　　“不是……是……我十点要到省图书馆自习室，宁展帮我补习数学。”

　　曾璇倒吸一口八卦的冷气：“天呐天呐！你们！你们！什么时候的事儿？”

　　夏姿阳无语，“你别瞎激动，他是因为荣老师交代过才来给我补习……”

　　曾璇说：“哦……那算了吧，下次再约你，你好好学习。”

　　///

　　放眼自习室，一派埋头苦学的蓬勃景象。夏姿阳生出一秒钟的惭愧。

　　她在这些黑黑的脑袋当中寻找宁展，宁展这时也恰好抬头朝她这方向看过来。

　　在上午的9：58分，他俩达到第一次默契。

　　夏姿阳心里乱跳，脸皮发烧。

　　宁展这颗脑袋可生得太好了，和她哥哥一样好。

　　他坐在靠窗的那桌，桌上摊着有关物理的书和练习册，一瓶水，一只黑笔，一只红笔。

　　“你到很久了？”夏姿阳坐下。

　　宁展说：“你坐我旁边来吧。”

　　夏姿阳起身，挪到宁展左手边的位置，宁展倾身过来，往她面前摊了一本数学练习册。

　　他靠得很近，夏姿阳觉得眩晕。

　　——到底是什么牌子的洗衣液？

　　“这几题考查的是正弦定理和余弦定理在向量与面积上的应用，你先解一下。”宁展说。

　　“好的。”夏姿阳坐端正，提笔。

　　“半圆 O 的直径为 2，A 为直径延长线上的一点，OA=2……”夏姿阳要是看不明白一道题，就会习惯性地读出来。读到一半发现宁展在看着她，她读不下去了。

　　宁展：“？”

　　夏姿阳：“你看着我解，我解不出来。”

　　宁展愣了下，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笑了，笑容幅度也不大。他往后靠去，拿起书看。

　　夏姿阳还在琢磨着是什么让宁展发笑，忽然桌前一阵动静，几杯饮料放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