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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气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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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下雨,体育老师宣布这节课分组打球,羽毛球和乒乓球任选。夏时雨连学号都和曾璇一前一后,两人分到一组,兴致勃勃练起了球。
一来二去正酣畅,忽然听见旁边打球的王培在那儿嚷嚷:“肖擎你斜视呢!我这么大个目标你对不中,每球都往夏姿阳那儿偏着打!”
夏时雨和曾璇也停下来。夏时雨看得出,王培就是故意那么喊,也不掩饰下他那贱兮兮的表情。
肖擎和夏时雨对视了一眼,然后抛球,用力抽,球朝着王培飞来,他反应快,挥臂接着了。
接下来,肖擎攻势越来越凶,王培没过多久又在那儿喊,“停停停!你太猛了!我歇会儿。”
肖擎走过来拿拍子推了一下王培的大脑门,“就这么点体力。”
“是~~没你那么持久~~”王培又贱开了。
肖擎懒得理他,拿了水喝,眼睛看向“夏姿阳”。她确实瘦了很多,但脸蛋还是圆圆的像颗滑溜的汤圆,头发很浓密,梳成了一个短马尾,脸上有运动带出来的红晕,她还穿着米白色的毛茸茸卫衣,跑来跑去地像个小兔子,只是小兔子偶尔不经意撞过来的眼神很不友好。
体育老师路过,瞧着夏时雨,说:“寒假练球了?我记得你上学期打球,不是往地上砸就是往后边儿挑,这会儿看着进步还挺大。”
夏时雨嘿嘿笑,“您上个学期说我打球像打苍蝇,我现在还记着呢。”
又打了会儿,曾璇说要歇下。夏时雨正喝水,曾璇又在旁边当起了好奇宝宝:“嗳,肖擎还在那儿看你诶,他不会是喜欢你吧?”
差点儿又给他呛着,夏时雨抹了下嘴巴,“他就是那天被我呛了,到现在还记着仇呢。”
“可我看他的表情不像啊。”曾璇说。
夏时雨不自觉地一哆嗦,在地上转了个身坐着。闲着无事,就瞧着前面几组的人打球。
曾璇八卦兮兮地问:“你瞧宁展打球呢?”
夏时雨说:“你个小丫头片子一天到晚想什么呢?”
曾璇说:“你不也是小丫头片子吗。”
“我——”夏时雨词穷,心说:我一下雨就是你一米九的流川枫哥哥!“我是在看旁边那几个,你说那三个女孩儿,是不是跟另外那个有仇啊?”
曾璇忧心忡忡:“唉,你可怎么办呀,现在连同班同学的名字都记不住了,我真担心你哪天也把我给忘了。”
夏时雨揉她头发蓬软的脑袋:“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
“你刚说的是赵冰倩她们和孟洁?”曾璇问。
“你看,那个赵冰倩,和其他两个人抱团,情愿三个人等着轮流打,也不让那个孟洁打,那姑娘就一直傻乎乎地帮她们捡球。”
曾璇看着有点愤慨但无奈的样子,“她们一直都这么对孟洁的,排挤她,说她坏话,有一次还差点动手打了她。”
夏时雨:“什么深仇大恨啊?”
曾璇说:“不知道,好像就是因为看她不顺眼……”
他其实也只是闲来无事随便听听。
正说着,一颗羽毛球从前面飞来,刚好掉在他手边。
夏时雨拈起球。
打球过来的是赵冰倩,她以为“夏姿阳”肯定会主动把球扔过去,哪想她居然捏手里玩。于是就喊:“诶,把球扔过来!”
夏时雨没理。
赵冰倩愣了下,喊:“夏姿阳!”
夏时雨抬眼瞧她。
赵冰倩:“球。”
夏时雨把球扔边上,没好气地喊:“你残废了还是怎么的?自己过来捡!”
不光赵冰倩,球场里一半的人都给她喊懵了。
赵冰倩回神,顿感没面子,冲孟洁说:“你去捡!”
孟洁听话地走了过来,夏时雨没办法,拾起球递给她,她道了谢,往回走。
曾璇目瞪口呆:“我的天呐小夏!”
对面的王培已经彻底傻眼,咬着瓶口看肖擎,肖擎笑了声,踢了他一脚:“起来打球。”
中午在食堂吃饭,那孟洁还巴巴儿地端着个餐盘去跟赵冰倩三人组拼桌,刚坐下,赵冰倩就嫌弃地端着盘子去了别桌,其他两人也赶紧跟上。
夏时雨往曾璇盘子里夹了个鸡腿,说:“别看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看那孟洁也是个缺心眼儿的。”
赵冰倩长得挺漂亮,平时有点小骄傲,班上有死党,跟同学关系也不算差,偏偏就是不待见这个孟洁。至于孟洁,也挺白净一姑娘,就是总感觉恹恹的,不爱说话,偏生就爱往赵冰倩跟前凑。
曾璇跟夏时雨面前分析了半天这两人之间的爱恨情仇,最后也就贡献了一个重点——这两人是初中同学。
这一整天下来,赵冰倩、“夏姿阳”、孟洁,三人都被班上同学八卦了个透。
夏时雨坐那儿想,自己公然拉了这么一仇恨,等雨停了该如何交待?
到了下午,果然停雨了。
每到晴雨交替的时候,夏姿阳就闹头疼,有时候厉害难忍,有时候只是隐隐作痛,但每一次伴随而来的,还有事故发生的那一幕,大巴一次一次地坠下,她一次又一次地被夏时雨护在怀里。
下了历史课,曾璇担忧地瞧着夏姿阳:“小夏你最近怎么老是头疼啊?刚刚历史老师还以为你上课睡觉,听说你头疼,叫你去医务室,可你好像听不见似的……我看你要不还是请假去医院检查下吧。”
夏姿阳说:“没关系,医生也说这是后遗症,慢慢会好的。”
放学,夏姿阳倒完垃圾刚准备走,碰到班主任欧阳从后门路过。
欧阳说你值日呢?夏姿阳说是的。
“陈老师说你上课趴着闹头疼,叫你去医务室你也不去,没事吧?”欧阳问。
“没事儿,休息一会儿就好。”夏姿阳说。
“要疼得厉害还是得去医院看看。”
“好的,谢谢欧阳老师关心。”
“诶正好,你帮我个忙,跑一趟德艺楼的广播室,拿个新的话筒过来,放到楼上教师会议室,明早开会得用。”
“好的。”
夏姿阳出了二教,正看到荣老师儿子荣昊从她面前路过,穿着件黑色外套,散发着一种和这冷飕飕的鬼天气相当契合的气质。荣昊目不斜视,夏姿阳也没叫他,就跟他后头走。没想到他也一路去了德艺楼。
从广播室换了话筒出来,听见隔壁礼堂传来一阵琴声。
有人在排节目吗?夏姿阳凑过去看。
弹琴的不是别人,正是荣昊。尽管是背对着她,她也能认出来。
他怎么跑这儿来弹琴了?
他指尖下的音符释放着一种宁静、忧伤却又让人愈合的感觉。像是慢慢在人眼前打开了一本相册,许多尘封的东西浮现出来。
黑色的琴身和黑色的少年,疏离却又温柔,让人向往和陶醉。
夏姿阳掏出手机录像,录一半发现旁边悄无声息地站了个人,差点魂都吓掉了。
宁展手搁在衣袋里,瞧着夏姿阳,没说话。
夏姿阳一口气遁到楼道口,又停下来。
等宁展不急不慢地走出来,夏姿阳便亦步亦趋地跟上了他。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能不能请你不要把刚刚的事告诉别人?”
宁展看了看她,说:“你偷拍荣昊的事?”
夏姿阳惊讶:“你认识他?”
“很多人都认识。”宁展说,“而且我爸跟荣老师是同学。”
“哦……”夏姿阳真是恨自己口才不好,“我就是觉得他钢琴弹得特别好,这首曲子特别好听所以才……”
宁展边走边看了看她,说:“我不爱讲这些八卦。”
是是是,看得出来。夏姿阳点头。
夏姿阳又想着说些什么打破尴尬:“这个时候你怎么会在这儿?”
宁展说:“有些事。”
下到一楼。
“宁展!”一个女同学正从教室带上门出来。
宁展和夏姿阳停下。
女同学很快地打量了一眼夏姿阳,跟宁展说:“你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我还找你来着,刚刚忘了把书还给你。”
宁展伸手接过来,点了下头。
“那我先走了。”女同学又看了眼夏姿阳,说。她在前面走得挺快,一会儿就拉开了段距离。
夏姿阳看看前面,又看看旁边的宁展,然后又看前面,又看宁展。
“怎么?”宁展问她。
“你和刘思莹也很熟吗?”夏姿阳口中的刘思莹,是本校辩论队的队长,校长钦点的重点培养对象。
宁展:“……”
夏姿阳实在控制不住:“你们刚刚一起在德艺楼……”
宁展站定,很轻地叹了口气,“你和曾璇少看点言情小说。这本借给你。”
夏姿阳被言情小说的指控说得不好意思,把书接过来一看——《什么是数学》。
光看这书名就觉得很有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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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的清晨,天清气朗。
夏姿阳拿好压在桌上的零花钱出门,眼看着那趟比平日来早了两分钟的101路公交车进站,她打算来个百米冲刺。
路口斑马线的绿灯不亮,汽车川流不息,101路装满了人马上就要离站,夏姿阳急的恨不得飞过去。
终于赶上了,她气喘吁吁地爬上车,跟司机道谢。
“谢谢您。”还有个人也说了句。
夏姿阳抬头一看,发现这人居然是肖擎。巨大的问号、惊叹号、省略号一个个砸她头上。
肖擎把司机大叔哄得呵呵笑。
夏姿阳注意到旁边的阿姨、姐姐、还有学生都在看她,她觉得自己的脸已经蒸熟了。
车上人多,肖擎跟在她身后往里头走,挨得很近,生怕把她跟丢了似的。夏姿阳在后半截车厢找了个空档站着,肖擎站在她右后侧,他个子高,抓着吊环毫无压力。
“得亏我,不然你准得迟到。”肖擎低下头说。
夏姿阳没接茬儿。
肖擎问她:“对待同学,尤其是对待一个刚刚帮助过你的同学,是不是应该像春天般温暖,夏姿阳同学?”
夏姿阳没办法:“我又没让你帮我。”
肖擎也不介意她不领情,看她这么板着一张脸,觉得好笑,“我不帮你你就得迟到了。”
“迟到就迟到。”
“迟到就迟到那你还跑什么?”
“我……”
肖擎收起好整以暇的表情,说:“你下次就算要赶车也别跑那么快,路上车那么多,不安全。”
夏姿阳听见耳边这句话,表情还是松缓了点儿,
她问:“你——没跟人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肖擎说:“说什么,我就指给他看你是我同学,要是赶不上这趟车准得迟到,这么说没问题吧?”
“……”
“嗳我说,你就不能对我有点儿好脸色?”
“……”
“还为那天我说的话生气呢?”
“没有。”
“你气性怎么这么大呢?”
“请你区分一下什么叫‘生气’和‘不想说话’。”
“吹鼻子瞪眼睛的,一点都不可爱。”
“可爱的有那么多,你去跟她们说。”
“这句我怎么听着这么——行了行了,我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