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伞下的秘密》李莘

12、争端

　　数学小测如约而至。

　　试卷是荣老师手写的，题目不多，但各个题型都有，浓缩了最近学的知识点。

　　别人奋笔疾书，夏时雨花一半时间就写完了，又趴桌上睡觉。

　　宁展看了一眼他压在胳膊底下的卷子，愣了下，也没管他。

　　隔壁肖擎和王培早睡了，只在试卷上写了个名字，把选择题都蒙了C。

　　教室里特别安静，响起的只有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

　　荣老师的脚步声骤停在夏时雨桌边。

　　荣老师扯了下夏时雨的试卷，夏时雨惊醒，规规矩矩坐好。荣老师得瞧瞧他多有本事，才考了一半时间居然敢睡觉，他拿起卷子上下过了遍，看了看夏时雨，又看了看试卷，再看看夏时雨……最后看看他同桌宁展的卷子，好像也挑不出毛病，笑了声，把卷子放下。

　　转个身到隔壁桌，一伸手，在肖擎和王培的桌上各拍了一下，震得他俩哆嗦着醒来。

　　荣老师说：“你俩，下课滚去我办公室。”

　　下考，考卷往前桌递，曾璇瞄了眼夏时雨的，回头惊呼：“你太夸张了吧！你还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夏姿阳！”

　　夏时雨这组坐第一的是王艺恬——本班的数学课代表、赵冰倩的死党，其他人都交了上去，就她还站讲台边一个劲地盯卷子，也不知道盯的哪一份，等荣老师催了她才交上去。走下来的时候，她就一直看夏时雨。

　　夏时雨也大方回她个笑脸。

　　接下来这节是英语课。

　　郭老师事先准备的课件打不开，好像是U盘的问题，她得回趟办公室，便让课代表夏时雨先到台上来组织纪律，让大家先预习下新内容。

　　郭老师一走，气氛就松懈了，有的人看书，有的人讲小话：

　　“真的啊？让荣老师给单独补习的人是她？”

　　“凭什么啊，荣老师凭什么就给她补习？”

　　“你看她考试还睡觉，做得这么快，搞不好是提前知道题目了……”

　　“人家数学实打实地进步了不行吗？你们真是的。”

　　“不公平啊，说了不能私下补习的，她凭什么去找荣老师。”

　　“王艺恬说她卷子上的题几乎全解了，她以前数学成绩很差的，这进步，谁知道是怎么来的。”

　　好多人都这么听着，有的没参与，有的也跟着窃窃私语。

　　夏时雨站台上，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些细细碎碎的闲话和小眼神，他只默默低头翻书。

　　“诶孟洁，那封举报信你是手写的呀？还是打印的呀？”有无聊的把这事当玩笑，去问孟洁。

　　没想到孟洁“啪”地一下摔了书，爆发了：“我说了不是我写的！”

　　教室里瞬间安静。

　　孟洁说：“我只是看见她去荣老师家补习，把这事儿告诉了赵冰倩，其余什么也没做，而且这事儿我只告诉了赵冰倩，你们想知道什么去问她！”

　　所有人目光唰地倒向赵冰倩。

　　赵冰倩慌了一秒，马上坐直了，说：“孟洁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那封信是我写的？”

　　孟洁毫不示弱地跟她对质，“反正不是我写的，谁写的谁心里有数！”

　　“你——”赵冰倩大概没想到孟洁会敢跟她杠上，一时又是意外，又是词穷，但转眼又开始阴阳怪气，“呵，我说你这么火急火燎地干什么，怕荣老师怪你吗？还是怕夏姿阳报复你？”

　　夏时雨在台上收到赵冰倩嘲讽地一瞥。

　　“我说了不是我写的！”孟洁上了火，声音拔高。

　　“你凶什么！”赵冰倩觉得没面子，哑火了一下又接着发作，“想打我啊？来啊，你又不是没打过别人，32中的孟姐，看谁不惯就抽谁，跟你们家翔哥一起横行霸道惯了，在这儿装什么可怜虫！”

　　夏时雨站台上，心说有好戏看了，赵冰倩这是碰了人孟洁的逆鳞。

　　果然这边赵冰倩话音刚落，孟洁腾地起身朝她冲过去，抬手就是一大耳掴子。

　　“那我就抽给你看！”孟洁跟疯魔了似的，嘴里重复喊着这句，跟赵冰倩纠缠起来。

　　赵冰倩尖叫，扎好的马尾在撕打中也给扯散了，糊了一脸，怎么看都是占下风的那个。

　　众人回过神来，纷纷过去劝架。

　　孟洁这会儿像有了神力，把赵冰倩捉起来摁地上打，赵冰倩两只手乱扑腾，指甲划在孟洁脸上，立刻见了血印子。

　　王艺恬和别人扯开孟洁，赵冰倩还不知死活地缠过来，两人又打成一块。

　　班长是个呆呆的男生，站边上无从下手。

　　夏时雨也上去象征性地喊了几句，让她们停手。

　　外头雨势不减，教室里乱成一团。

　　“干什么你们！”还是郭老师回来了，这场闹剧才消停，“打架的两个，还有夏姿阳，下课来我办公室！现在上课！”

　　郭老师打开课件，恨铁不成钢地瞧着底下一个个不懂事的黑脑袋：“你们还有心思打架看热闹，全年级12个班，你们班英语成绩排第七，不着急啊？高一的英语你们都能学成这样，还想不想高考了？这转眼马上就得月考，你们班要还是这个成绩，全班一起受罚吧，别怪我没事先告诉你们。还有，我过两天要去外地做个手术，请了6班的英语老师给你们代课，表现好点儿你们!”

　　下课，孟洁、赵冰倩、夏时雨三个人到了郭老师办公室。

　　一问为什么打架，赵孟二人都成了哑炮，只会心虚地盯脚尖。

　　夏时雨作为课代表没组织好课堂纪律，也挨了批评。郭老师问他原因，他也没照实说，就说是赵和孟一开始因为一点小口角闹了矛盾，她俩以前是初中同学，赵在班上说起孟初中的事情，孟很生气，两人就打起来了。

　　郭老师问是初中的什么事，夏时雨就说是一些让女孩子觉得有些丢脸的事。郭老师就没再追问下去了，让夏时雨先回教室。

　　教室里好些人在等着后续呢，见夏时雨回了，又不敢凑上去问。

　　他捧了沓本子回来，发每个小组传下去，到了王艺恬这儿，见她正和另一个死党说话。

　　夏时雨把本子往她桌上一撂，说：“我说你，有时间挑是非，还不如多做两道题，不然你这数学课代表的成绩被我超了，多丢份儿啊？”

　　王艺恬上嘴唇碰下嘴唇，半天咋吧不出一个字。

　　“还有我说你是不是心理阴暗啊，你考得好就是自己有实力，别人考得好就是作弊，还故意把荣老师给我补习的事儿搬出来讲，煽阴风点鬼火，你有劲吗？害得自己好朋友被人打了，你还坐这儿看好戏，你也太可怕了。”

　　王艺恬猛地站起来，又是心虚又是愤怒。

　　夏姿阳笑了声，凑近她：“我现在呢，脾气不是很好，你如果硬是跟我过不去，那我也肯定跟你没完……”

　　“噢哟，我们夏姐又在教做人了！”王培从后面窜出来，咬着个瓶子在那儿笑，“妈呀这果汁味道真不错。”

　　“你敢再喝一口！”肖擎过来捉王培。

　　“什么呀，我看你放那儿一上午都没喝过，还以为你多嫌弃呢。”

　　“你给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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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学，夏姿阳想着事儿，一路出了教学楼，也不抬头看看，撑了伞就往前走。

　　“雨都停老半天了你还撑着个伞，想什么呢？”肖擎从后面跟上来。

　　夏姿阳陡然停下，看向肖擎。

　　“还在想英语课上的事儿？”肖擎问她。

　　夏姿阳把伞收了，没说话。

　　“我问过曾璇，听说是荣老师因为你哥才主动提出帮你补习，后来被举报了，还让宁展帮你。”肖擎说。

　　夏姿阳沉默了会儿，说：“荣老师培养我哥就像培养自己儿子一样，结果我还给他惹了麻烦。”

　　“这又不是你想的，再说这事儿都已经通报处理了，都过去了，荣老师能应付的了，你就别多想了。”肖擎说，“而且就算荣老师帮你补习了又怎么样，又没有帮你作弊，分数是你自己靠实力考的，你问心无愧就行，管那些神经病怎么说，反正我相信你。”

　　夏姿阳听了他这话，既感动又惭愧，这哪是她考的，这是多亏了天公作美下了雨，他哥出来替她考完了试，让她来考，王艺恬也不会在班上碎那嘴了。

　　“谢谢。”夏姿阳说，“我其实也没关系，说就说了，因为确实是我受到了荣老师的特殊照顾，违反了校规，只是荣老师让他们这样说闲话，我过意不去。”

　　“嗨，郭老师说得对，我们就是闲的，学校太无聊了，逮着什么芝麻绿豆的事儿就能起哄，过两天就消停了，放心吧。”肖擎说。

　　“嗯。”夏姿阳说，“以后我得多努力学好数学，不能辜负了荣老师。”

　　肖擎笑：“这样想好。”

　　夏姿阳转头看看好像根本不会有什么烦恼的肖擎，想了想，说：“要不，周末你有时间的话一起去图书馆吧，做点英语题什么的——”

　　肖擎没料到她会忽然说这个，听完便是一脸阳光明媚，忙不迭点头。

　　夏姿阳说：“有个问题，你现在是真想学习了，还是只是一时兴起？”

　　肖擎过了会儿才说：“真的，因为我爸……我爸得了癌症，淋巴癌，他瞒了一段时间，这次回来才让我们知道。”

　　他说：“他自个儿倒说没事儿，反正他钱多，跑美国治病去了，只是叫我让他省点心，给他争气。”

　　少年脸上的阳光褪去了，狂风暴雨或者曾出现在他的脸上，此刻只剩下眼底一片乌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