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歌的江湖行纪》什么也不想说

81、第 81 章

　　剑十八中庭大开，黑影的剑已没入他的胸口，抵住他的心脏，再向前一寸，便可取他性命。剑十八与方歌早就说好，同生共死，可是现在，生死就在眼前，剑十八有些自私地希望，自己死后，方歌仍然能活着。他希望方歌渡过此劫，回到以往平安快乐的日子，遇到另一个爱他、护他、宠他的人，无忧无虑得度过一生，只要偶尔，只是偶尔，能想起自己就好。如果想不起也没关系，直接忘记也可以，只要自己知道，他还好就好。

　　剑十八感觉黑影在发力，尖端就要刺进心脏。

　　跟你在一起的日子很短，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跟你的约定一个都没有达成，真的对不起。剑十八看着方歌因焦急而扭曲的面容，在心里默默对他说。

　　一丝烟缕飘然而来，缠上黑影的长剑，象牙的烟枪像是佛祖的白毫，破开鬼蜮魍魉，黑影就像见了符箓的鬼、晒了日光的尸，猛然跃回，几个翻飞不见了踪影。

　　方歌抢上前来，抱住滑落在地的剑十八，张皇失措地按住他胸口的伤，面色惨白，更显得一双桃花眼湿了雨般红艳。他努力睁大了眼睛，就怕一闭眼，又失去一个重要的人。剑十八在生死门前徘徊了一圈，看清眼前人后握住方歌沾满血的双手，轻轻笑道：“我没事，别担心。”方歌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朝他笑了一下，又迅速低下头，剑十八只能看到眼泪一滴滴落下，落进自己的心里。

　　“小歌！”

　　“公子！”

　　“十八这是怎么了？”

　　方歌回头看去，只见大堂外几十丐帮弟子与姚野人马战在一处，包缘、冯秋生、梁梓珉携孙氏兄弟并一不认识的丐帮长老往堂中走来；堂上，一袭白衣出尘的杨云将烟枪熄灭，朝他粲然一笑。

　　方歌绷了这么久的弦终于松了下来，埋进剑十八怀中哇哇大哭。

　　有这么多人助阵，姚野一派迅速败下战来，张舵主束手就擒，风意为与赵舵主联手将姚野败于盟主座下，等候一旁的护卫一拥而上将人绑住。梁梓珉与冯秋生上前将剑十八扶起坐在椅子上，包缘替他暂时压住伤口，方歌这才直起身，走到姚野面前。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姚野仍在挣扎，孙氏兄弟并几个护卫一起只能勉强将人压住，他的板斧摔在地上更是无人能捡起。姚野看着几个人吭哧吭哧抬他的板斧，哈哈大笑起来：“你们就算现在困住我又如何！杨云来了又如何！朝廷大军已在路上，片刻就到，杨家勾结九江盟侵吞赈灾钱粮已是板上钉钉，你们一个都逃不了！”

　　似是要印证姚野的话，一丐帮弟子跑入堂内，跪在堂前，向丐帮长老禀告道：“舵主，九江盟巷口忽然来了很多官兵，现在就要进来了！”

　　姚野又得意地大笑起来。方歌望向门外，一番械斗过后，院内都是被拘押的人、散落的兵器和毁坏的花草，逐渐凝结的血液洒在其间，格外扎眼。映着地上的血，红黑色的幡旗涌入院中，两列兵甲分散将众人团团围住，一年青公子着朝服骑马上前，踩着小厮后背下马，带着一侍卫、一武官走入堂中，看到方歌后笑出了声：“呦，你还真是方家人啊，爷当初说什么来着，你就算是方家人又怎样，都不过是爷脚底下的一条狗！”

　　方歌死死咬住唇没有说话，他早知道，朝廷钦差是那日在听音阁中出言不逊的秦锋，他也早做好了任人羞辱的准备，可看到秦锋这张小人得志的嘴脸，他还是不忿。

　　秦锋往堂内瞧了瞧，看到立在堂上的杨云和被几人压住的姚野。姚野见到秦锋立刻挣扎着说道：“钦差大人，我愿意做证，指认方家联合杨家坐地起价、扣留赈灾物资、置千万灾民于不顾，置朝廷社稷于不顾！”

　　“瞎说啥呢你！”压着姚野的孙黄虎当即扇了姚野一嘴巴，随手将刀柄捅进他嘴里，让他不能再言语。但秦锋显然已经听到了他的话，又朝着杨云笑了起来：“呦，这不是杨云吗，都说九江盟扣留赈灾物资跟杨家有关，圣上还不相信，这下可人赃并获了吧！”

　　杨云脸色发白，只勉强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扶着剑十八的梁梓珉身为前太子旧臣不敢轻易露面，看了眼冯秋生，冯秋生朝他点点头，走到方歌身边，说道：“这位大人可是为赈灾物资之事而来？”

　　秦锋斜乜了冯秋生一眼：“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说话！”

　　倒是那军官答道：“不错，本将与小秦大人正是为赈灾之事前来。如今赈灾物资困与乾渠，我们来此正是向九江盟要个说法，这位先生有何话说？”

　　冯秋生道：“不瞒将军，我几人也是刚刚从乾渠到达江东，我等来时乾渠已通，赈灾物资已装载上船，不日便可到达中州。”

　　方歌看军官态度和缓，与秦锋刻意刁难不同，也解释道：“将军，我乃方歌，我父亲方平乃是原九江盟盟主，他已于半月前在东南去世，这是天下皆知的事！自我父离开江东至前日这段时间，盟中事务皆由原乾渠舵主姚野打理，是姚野擅自做出决断，九江盟中其余舵主均不知情。今日我等在此集会，也是为了清理门户，如今姚野在此，将军可慢慢审问！”

　　秦锋道：“何须审问，刚刚那人已说过，这事都是你们方家跟杨家搞的鬼，你们是为了摆脱罪名，才将人踢出来顶罪而已。你们识相的就将漕运叫出来，自缚于堂前，跟我们回去向陛下请罪，说不定还能有一条活路，不然等大军出手，你这细皮嫩肉的，只怕要遭殃啊，杨云，你说是不是！”

　　杨云又一次成为焦点。众人皆知，杨云乃江湖年青一辈的佼佼，俊逸貌美，武功高深，家世显赫，又有一副侠义心肠，从江湖到朝堂，不少人托他办事、不少人以与他结交为傲，是以他一出现方歌便觉有了主心骨。如今秦锋咄咄相逼，正是杨云挽回局面的时候。

　　杨云知道众人对他的期待，他缓缓吸了一口气，勉力走上前来，还未说话，先吐了一口血出来。方歌吓了一跳，急忙将人架住，慌里慌张用衣袖替他擦血：“云哥，你怎么了！难道是刚刚……”

　　方歌不明白，刚刚的黑影明明是使剑，杨云并未受剑伤，怎么会如此呢？

　　杨云吐了口血倒是好受许多，不顾秦锋的大声嘲笑，在方歌耳边道：“不过，不过是旧伤，无甚大碍……只是今日之事，我很难帮上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