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歌的江湖行纪》什么也不想说

7、第 7 章

　　王大人点了点头，没再多说，倒是方歌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大人，您要是真的抓住了凶手，会怎么办？”

　　“自然是按律行事。”

　　“可是陈家作恶多端，杀他的人可能也只是为了行侠仗义！”

　　“那我自然会禀明圣上，圣上英明，若真是侠义之士，圣上定然会加以奖赏做天下表率。”

　　方歌这才松了口气。王大人看了看方歌与剑十八，又问道：“方贤弟与这位剑贤弟看着不像本地人，不知从何而来？”

　　方歌笑着回答：“要说起来我和大人还是同门呢，我也是孔圣人门下弟子，家在江东，去年刚考了童生。”

　　“哦，”王大人眼前一亮，“既然如此，方贤弟年纪小小，正是读书时候，眼下院试在即，怎的不在家刻苦用功，若一朝及第，为官为宰，也可造福一方百姓啊！”

　　方歌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耳朵：“我才童生呢，离及第还远着呢，况且我性子跳脱，不好静下心来读书，怕是连秀才都考不上的，更别提中榜做官了。”

　　“此言差矣，男儿自当精忠报国，怎能肆意放浪、空负时光？方贤弟年纪还小，应早些收心苦读才是。”

　　方歌尴尬地笑了两声，正不知如何回答，一旁沉默的剑十八忽然出声道：“听大人所言，难道去做官就可以为民谋福、维持公正吗？大人难道不曾听闻贪官酷吏、官官相护吗？”

　　虽然方歌觉得剑十八说的很有道理，但他知道这个时候当着王大人的面说这个问题是万万不合适的，于是悄悄拽剑十八的袖子，剑十八自然不听，只是瞪着王大人等他回答。王大人倒真是好涵养，如此被冒犯也没生气，只是捻着胡子道：“看这位义士举止打扮，应是武林中人吧？”

　　剑十八没说话，算是默认。王大人继续道：“据我所知，游侠远在春秋战国便已大显身手，至前朝五方混战、民不聊生，武林人士乘势而起，或依附门阀、或自立门派，江湖浪涌。三十年前，我朝立，天下渐平，却时有江湖人士游离法外，有那义士所谓劫富济贫、惩奸除恶，更有那贼子仗着一身功夫恃强凌弱、烧杀劫掠。远的不说，就说那陈府，仗着自己势大在地方作恶多年，我怎也没见有江湖人士主持正义？义士说官官相护，那江湖中败类层出，又何解？”

　　剑十八还是没说话，方歌想要辩解那陈老爷就是江湖人杀的，但又怕暴露，只好自己憋着。王大人又道：“官场也好江湖也好，自有那卑劣小人汲汲谋财谋权，不顾道义，但若以偏概全，未免有失偏颇。我劝人为官，一则义士救人不过救一人，官宦救人则可救一方百姓，功德岂非无量？二则，侠以武犯禁，战乱时候百姓性命难保，自然从武，可太平时大家求安求稳，会武艺者蔑视律法难免使无辜者心生忧患，江湖争斗不罢，百姓如何能安？”

　　剑十八拿起桌上酒盏将酒一口饮尽，仍未说话。反倒是方歌不服气，争辩道：“大人岂不知江东九江盟？九江盟掌管天下漕运，九江盟势力所在，水匪皆不敢为患，这对往来客商、百姓，哪怕是对朝廷，难道不是莫大的贡献？”

　　王大人笑了笑：“江湖‘一阁一教、三山两盟’本官也早有耳闻，就贤弟所说九江盟，在天下未平时自然贡献极大，在如今也称得上造福一方。只是漕运为国之本，本就由朝廷掌管，朝廷无力时自然无话可说，如今朝廷兵力充足，这些自然不应流落个人之手。”

　　剑十八闻言瞥了王大人一眼，方歌也瞪大了眼睛：“你们想收回漕运？”

　　王大人向方歌敬了杯酒：“贤弟何故如此，我们不过是闲暇时胡天海地说些书生之言罢了。十八年前内乱历历在目，朝廷感怀江湖义士的恩德，自然不会做什么不义之事。只是现下外有夷狄、内有水患，朝廷正是用钱用人之际，还是先前所言，漕运在九江盟自然可以造福一方，可若能回到朝廷手中，平西北兵患不惧粮草不足、赈东南水灾不患钱粮不够，岂不更有大用？”

　　方歌低着头不说话。他本想说九江盟盟主高义，跟他说的话他定会出钱出粮，可是想想也知道，从别人家那里求那有自己握着自在。虽然有卸磨杀驴之嫌，但王大人说的句句在理，更让人难以反驳的是，王大人自己就是个清正廉洁的好官，为了自己辖下百姓屡屡与江湖大家相争，寸步不让，这气魄就让人敬佩，这样的人说了这样的话，又有谁可以反驳呢。

　　方歌偏着头看了看剑十八，他特别希望王大人能够查出那陈老爷是剑十八所杀，让他知道江湖中还是行侠仗义的人多；可他又怕会给剑十八带来麻烦，一时也是两难。不过最后的调查结果出乎方歌的意料。

　　“什么，是陈家二老爷杀的？”

　　包缘点点头：“那衙役让我们收拾收拾回家，我缠着他问了好久，他才跟我说的。陈家二老爷觊觎家主的位置，看陈家大老爷俩孩子不争气，悄悄雇了杀手杀掉了他哥。王大人派人搜府的时候陈二老爷带着家丁反抗，差点把王大人伤了，还是杨云杨少侠路过，把这事儿平了下来，让王大人进了府，一搜就搜出了陈二老爷跟鸦会买凶杀人的凭信。要说这陈二老爷也真是的，早点把东西烧了不就得了，还留着那东西干嘛。对了你知道杨云吗？听说他现在也在城里呢，你不想去见见吗？”

　　杨云乃现下江湖青年一辈中最为杰出的人物之一，平辈中也只有紫宸阁的大弟子韩子文可与之相提并论。方歌最喜欢江湖故事，所以包缘才特特打听了告诉他，可是他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呆愣愣地看着剑十八。直到与王大人道别、与包缘分别，方歌跟着剑十八回到客栈，把房门一关，方歌才问出口：“你……你原来是杀手？”

　　剑十八一边收拾包裹一边回答：“是。”

　　方歌默然无语。他以为对方是看不过陈老爷横行霸道才出手的义士，原来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而已……

　　剑十八也知道方歌想什么，他想说点什么，可又什么都不想说。他本来就是个杀手，手染血腥、身藏污秽，与所谓的大侠相差甚远。再说，这江湖本就是一滩血池，哪里有谁比谁干净？

　　剑十八加快了速度，把本就不多的衣服收拾到一起，往背上一裹，拿着剑就走，方歌见状急忙跟在他身后。剑十八本不想管他，可方歌一直跟着，剑十八步子越来越快，方歌只能跑步才能跟上，等到了城外，方歌已然气喘吁吁，加上道路不平，一个不小心就摔在了地上。剑十八顿了一下，仍要往前走，被方歌一把抓住袖子：“十八哥，你走这么快做什么，等等我啊！”

　　剑十八等他拽着自己的袖子站起身，才将衣袖抽回：“我是一个杀手，你跟着我做什么！”

　　方歌怕剑十八走人，急忙又抓住剑十八的手臂：“我脚疼，你扶着我些。你虽然是个杀手，可也是个好人啊，又不杀我，我为什么不能跟着你。还是说，你还要去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