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歌的江湖行纪》什么也不想说

3、第 3 章

　　柴房脏兮兮、阴沉沉、冷森森，假新娘被丢在这里倒也也没怎么害怕，只是身上被浇了盆冷水，昨夜到现今又没吃东西，又冷又饿。假新娘从地上爬起来哐哐撞门：“有人吗，我要冻死了，要饿死了！有没有吃的啊，那条棉被行不行，大户人家总要有点良心吧！”

　　叫唤了许久，许是人家嫌弃他聒噪，柴房的木门被毫不留情地踹开，两个粗布麻衣的仆人拎了个食盒走了进来，噼里啪啦将饭菜摔在地上：“嚎嚎嚎，嚎丧呢！快吃！”

　　假新娘打眼看了一下，蔫蔫的青菜，油油的烧肉，硬硬的米饭，看着就没什么食欲，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自己被人抓了错处绑了起来，也不能太拿乔：“那就麻烦两位给我把绳子解开吧，劳烦再拿条被子来，这里好冷啊。”

　　俩仆人中矮胖的那个冷冷笑了几声：“要不要爷爷喂你吃啊？死到临头还这么多要求。”

　　俩人中高瘦的那个对他倒是有些怜惜：“唉，要不给他解开吧，最后一顿断头饭，让他吃好了也好上路。”

　　假新娘听得有些心惊：“什么断头饭，谁要上路，你们家老爷不是我杀的！我是冤枉的！快把我放了！”

　　“冤枉个腿！说是你杀的就是你杀的，这么多废话！”

　　假新娘这才明白，这陈家是铁定要拿自己顶罪了！“根本不是我干的，难道是你们自家人干的，怕被查出来，才非要污蔑我？你们快把我放了，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唔唔……”

　　假新娘话还没说完，就被胖仆人塞了一嘴抹布，把他的话堵在了喉咙眼。瘦仆人看他小小一个少年，被卷入这无妄之灾，有些可怜，对胖仆人道：“你这是做什么，反正都是要死的，给他放了让他吃点东西就算了。”

　　胖仆人不屑地笑了两声：“亏你还知道他要死呢，反正也是要死，这东西给不给他吃都一样，不如拿回去我们自己分了算了，死人哪有活人重要！给他松开，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你我谁担待得起啊。”

　　瘦仆人想想，也有道理，便不再多言，跟着胖仆人一同出门，撇下“呜呜”直叫的假新娘，不再看一眼。假新娘倒在地上，冷风一吹，从里到外一个劲儿地发凉，他不明白，人命关天的大事，对方怎么就如此草率，如此草菅人命？他蛹着身子爬到门边不住撞门，初时外面的人还骂两句，后来连骂都不骂了，只有他自己的撞门声。慢慢的，假新娘也绝望起来，忍不住流泪，甚至后悔自己不应当不顾家人劝阻跑出门来，富贵荣华不享，非要来受这罪，自己死了便是死了，自己的父亲、哥哥一定会伤心欲绝，到时候肯定会将这陈家上下屠个干净，为自己报仇！

　　想到日后陈府上下血流成河的情景，假新娘痛快了一会，可立即又伤心起来，这家人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呢，如果父兄把他们都杀光了，那和陈家又有何异？行走江湖本就凶险，犯下这等错事，不知要被多少人戳着脊梁骂呢！自己死就死了，总不能再连累家人。这么想着，他又强打起精神，寻了根木柴一边流泪一边在地上写写画画，最终体力不支慢慢睡了过去。

　　男人翻入柴房时就见到昨日还鲜艳的花骨朵病恹恹地卷在墙角，粉色的袄裙沾了灰混了水弄了满裙子泥土，黛色的云鬓早就松散散垮在一边，白嫩的脸蛋上左一道红痕右一道灰迹狼狈不堪，灵动的眼睛闭着，眼角红艳艳都是泪痕。昨天还是一个对镜梳妆的娇俏女娘，今天却成了引颈待戮的狼狈男囚，男人都替眼前这人感慨。

　　男人看了一会，用自己的剑戳了戳地上的人，没反应，又蹲下身，攥起拳用手背推了推，还是没反应。男人想了想，趴下身去探那人的脸，有些烫。原来这人本是千娇万宠，今天被泼了一身冷水，还受了惊吓，如今感了风，便发起病来。

　　男人没法，将人挪了挪，又发现地上有些字，看看这人手中死死攥着的木棍，好奇心起，凑上去瞧了半天，只见上面写着：父兄亲启，歌不孝不才，悖逆父兄，今遭此大难，恐性命难全。不能孝敬父兄，心实难安，若来生有幸，愿结草衔环报父母之恩、手足之情。另，此皆因陈家主家之过，切勿累及旁人。

　　想想当时这人定是眼角挂着泪，委屈屈地用小木棍划出这些字，男人竟难得地笑了起来，转身将人扛在身上，越过被他放倒的两个守卫，轻轻一跃，飞出墙去。

　　假新娘觉得自己在做梦，梦中自己练成了绝世武功，在楼台亭阁间肆意穿梭，爹爹和哥哥在自己身后怎么追都追不上。不过飞得太快，他有点晕，想要停下，却停不下来。

　　“我不飞了，不飞了，爹爹，哥哥，快救我！快救我！”假新娘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软软的床榻上，不过床边的帷幔都是灰蓝色的粗布，并不是自己房间柔软的黄色绸缎。他这时才想起来，自己本被关在陈府的柴房，怎么又忽然来到这里了呢？

　　迷迷糊糊地转过头，一张冷峻的脸闯入视线。那张脸眉目俊朗，眸子极黑，像是望不到底的深潭，有些神秘，对于年轻的少女们来说，那是极大地吸引。不过老是耷拉着嘴角，感觉脸都变长了两分。假新娘盯着这张脸看了半晌，总觉得有些眼熟……

　　“是你！”假新娘惊呼起来，“是你杀了陈老爷！”

　　男人没承认，也没否认，起身倒了杯水递给假新娘：“我请了大夫，一会儿便来。”

　　假新娘接过水一口喝掉，觉得身体又酸又软浑身无力，又躺了下去，侧着身子望着男人问：“是你救了我？”

　　男人没回答，从包裹里找了一套衣服放在床边，又用面巾沾了水拿给假新娘：“把脸洗了，把衣服换了。”

　　假新娘乖乖地接过面巾把自己的脸擦了擦，拆掉发髻绑了个简单的马尾，忍着不适慢慢脱掉身上的女装，换上男人准备的衣服。在这过程中，他总是偷偷打量男人，男人扭着头装作不知道。假新娘觉得这人虽然冷冷的，但是又英俊又沉稳，还会特地来救自己，可见是个大大的好人！看桌上还放着剑，还可以突破重重守卫杀掉陈老爷，武功肯定极高，这人一定是个大侠！

　　假新娘悄悄笑了笑，躺在床上裹着被子伸出手拽了拽男人的衣袖，等男人转过头就无辜地看着他，问：“我叫方歌，今日全赖大侠相救，敢问大侠尊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