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t aside》黎火

5、chapter 5

　　我逐渐努力地让自己忘记温宽的痕迹，尽管我从来没有认为我有过对他的怀念。铭常常会来陪我，他吻我，像恋人一样地触碰我，却从来没有任何承诺。我们好像只是互相需要的那样，保持默契地对我们俩的关系闭口不谈。那个时候我想，他也很明白，我们之间的依靠都是彼此，却不能成为爱情的支撑。
　　“你需要对萧楠有点表示。”铭满嘴泡沫地冲着我说，瞥了眼楼下响动的那个声音。我望向门口的时候，萧楠正好站在那里。他笑着跟我说：“翘，该起床了。铭哥早。”我很好奇，他为什么对铭在set aside过夜没有反感。后来他结婚的时候跟我说他觉得铭是一个好男人，再者，是铭让他与我相识的。“早。”我下床找衣服，却看见萧楠的脸一点一点地红了。站在衣橱前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的睡衣有些凌乱，塌下来露了半个肩膀。夏天嘛，有点热，我突然觉得心情很烦躁。铭的意思我好像没有弄懂，混沌的情况下我放弃了去浴室的路线，转身回了房找烟。翻了半天没有找到，我猜肯定是铭藏起来了。“烟呢？”我扯着嗓子喊躲在浴室洗头的铭，有些不耐烦。“嗯？你说什么？”似乎隔得较远，我们俩像在打越洋电话一样地乱吼一气，谁都没有听懂谁在讲什么。
　　“抽烟有害健康。”萧楠从楼梯口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把它们都扔掉了……”像怕我责怪，他的语气很是胆怯。那一瞬间，我竟然觉得他很像易凌，同样的年龄，同样的话。我的人生似乎永远会有重复的事件出现，我莫名地害怕起来。害怕我会成为那第二个例子。
　　“算了。”我无奈地整了下睡衣，丧气地挥手示意他下楼。那一整天，我的心情都很糟糕。我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新来的杨钥，自己坐在靠窗的位置，写着我的小说。烟灭了一根又一根，却仍是忍不住地去抽。萧楠见我反常，很是恐惧，也不敢来劝，只是不停地给我送着黑咖啡。我写不出来了，就转头看看西湖。这家伙真美，在人如此烦躁的情况下都能保持清纯的温柔，我不知道为何突然因为这个而落寞起来。我看着倒映在玻璃上的那个自己，雪白的肌肤，蓬乱的头发，粉红的厚唇。没有什么特别的，我有的杨钥也都有，为什么我就要被这点“表示”搞得如此烦躁不安？铭坐过来的时候，轻轻掐掉我手中的烟，不紧不慢的语气让我蓦然感觉很像那个老女人。“你应该出去走走。”以前我在学校闹事的时候，她也这么说。“别给我学她！”我将头撇过一边，瞳孔有些湿润，却不经意间从玻璃的反射中看见萧楠的眼神。他正看着我，用一种难以名状的歉意。
　　“有一个易凌已经够烦的了，还要再来一个……”我将口袋中所有的烟都拿出来点上，其实也只剩下两根而已，轮着抽。
　　“他们为什么喜欢飞蛾扑火？”我盯着电脑心不在焉地问他。明明知道爱我没有结果，却偏要爱。“要听实话吗？”铭抬起我的头，轻吻，我定定地望着他，没有回答。“爱情有时候来得让人别无选择。”
　　我怔在那里，脑袋突然一片空白。我想铭他应该是知道爱情是怎么一回事，可我竟然没有这种感觉。他说的语气有些无奈，似乎是在感叹，但是我没有懂。我承认我在这方面很笨拙，所以我仍是没有明白他的那句“对萧楠有所表示”。
　　看上去我好像很漠然，易凌说很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其实，我只是很现实，也很早熟。但这种早熟却在一步步地摧毁我的人生，我的年华和我的爱情。

　　“翘，你说他为什么没有来？” Hélène凑到我耳边，语气有些失落。我抬头看了看对面空着的座位，对着 Hélène微微地晃头。“会不会是病了？前几天台风，挺冷的……翘，shall we go to see him tonight？ok？”“你去就好了，我不耐压。”我笑笑，给她递过去一张小纸条。
　　也许快暑假末了，他上学去了吧。我给他找了一个看似很理所当然的借口，避免自己对他的担忧。可后来我还是被 Hélène拉着去了他家。
　　“叮咚，叮咚。” Hélène按着门铃，我看见她的手在颤抖。“谁？”门的另一边传来沙哑的询问声。“大概是感冒了。”我自语道，轻轻推了把身边绷紧神经的 Hélène。“哦……嗯……是我，依莲和……和廖翘。”门打开的时候我看见他裹着厚重的大衣，头发散乱，鼻头红红的，脸色有些难看地将我们让进房内。看见我的时候他很是意外，似乎刚刚 Hélène提到我的时候声音太轻，他没有听到。
　　“她说要来看看你。”Hélène出去买药的时候，我有点尴尬地站起身来，想找根烟抽。翻遍了包都没有找到一根，早上出门迟了，大概忘带了。万般无奈之下我只有翻出铭放在我包里的口香糖嚼上，含糊不清地跟他搭着话。“你自己也想来的吧？”他递过来一杯可乐，充满期望的双眼眨巴着看我。我牵强地回给他一个微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许我有，但却从未在潜意识里没有确认过。“小朋友……”我站在床边看着外面柔和的阳光，刚想说些什么，却被他从背后一把抱住。身体不禁有些惊愕，我皱皱眉头扭捏着身体，试图让他放手。“我很喜欢你。”他得寸进尺地将头埋进我的脖子，轻吻着让我的身体有些发烫，“无法放弃……”我像触电了一般，如躲避瘟疫地突然推开他，有些紧张地撇过头去，冷漠的语气依旧：“Hélène在楼下了。”他怔怔地看着我，眼神里写着失落，靠近我的身边不解地问道：“没有人拒绝过我，在学校里……”“那是在学校！”我迅疾地打断了他的话，连自己都不知道地紧张。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这群孩子明知是得不到的却仍要死乞白赖地祷告着去争取。
　　我很混乱，觉得他的这间屋子很闷很闷，便伸手抓了包往外走。他木然地站着，没有说话。我想着我不应该来，这个机会应该留给Hélène。蓦地，他一个扯过我的包，将我压至墙上，青筋在他的额上若隐若现。他几乎是咆哮着，眼里依稀含着雾气：“我的感情是认真的！”我知道我的脸色一定不会好看，可我仍是笑着，干笑着：“才多大就学人家谈恋爱……”“我不是小孩子！”他握着我手腕的力道越来越紧，眉头拧成一团。
　　“叮咚！”门铃不合时宜地响了，我紧张的神经一下子松垮了下来。“我去开门。”我盯住他的眼眸，淡淡地说。他不情愿地松开，跟着我出去。偌大的房子，竟只住着他一个人。爸妈都在国外，应该过得很寂寞吧。会像我一样吗？
　　我偷偷地瞟了他几眼，他似乎仍是很失落，没有魂魄一般的凄凉。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想着他的眼神，真的有如孩子般的清澈。我想我是喜欢他的，我应该跟着他们这群年轻人学会一些朝气，就像铭和老女人说的那样，出去走走。正坐在公交上神游太虚的时候，易凌给我发了一条短信：
　　“我们需要的只是时间。我无法放弃你！”
　　我不自然地笑了笑，想起温宽，当我隐性地指责他对我不够好的时候，他也总是说我们需要的是什么。但从来没有说是时间。也许，在我们开始的时候他便已经明白，我无法归属任何人。他说我像《pride&prejudice》里面的Jane，披着一身的冷漠。可能时间，只能让他更了解我，却不能让我更了解他。还是因为我从来没有试着去了解过？我不得而知。
　　“好，我愿意给你时间。”
　　铭很奇怪我为什么会给那个孩子机会，他偏着头，像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我对萧楠表态一样地看着我。“祸害祖国的花朵是要被全国人民海扁的！”他一如既往地伸手来挠我的头发，玩笑地哼哼着。我自顾自地低头吃面，顿了一下，露出一个疑惑不解的表情给他。“我也不清楚，也许……是寂寞太久了。忽……”说完我仍是吃着碗里的面，“有点淡。……做惯了法国菜，中国菜怎么就退步成这样了？！”“还不是怕浪费你的盐。”铭笑着给我整理床褥，转身欲走。我伸出右手牵住他的左手，感觉有些冰。我嘿嘿地冲他笑，像小孩子讨糖吃一般地笑，模模糊糊地挤出两个字：“别走。”
　　我并不会寂寞，因为有铭。所以，我很清楚自己的理由。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跟铭解释。回短信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他和萧楠对我说的那句“不明白就试试”。我看着脑袋里浮现的易凌的气愤，心想如果我跟他好了，会不会就能明白什么是爱情了。我只是，想寻找爱情的感觉。找到了，我就能够明白那个女人和那个男人的绝情。然后我就能嘲笑他们的愚蠢了。也许不尽然，也许我会陷入他们的轮回。但，哪一种寻找，不是搭上自己的前途冒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