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海棠花落 ...
-
血涌上人白色的衣衫,濡染了精致的衣上海棠花印,剑被旁边一人拔出扔掉,血也被带出飞溅到另外一个旁边被几个下人抓住的紫色少年脸上,白色的身影在他面前倒下,目光含有怨恨,气愤和无奈……
整洁的屋子散发着淡淡的香草味,那是名贵的兰香,一个人从梦中惊醒,几缕湿漉漉的头发落在白色的里衣上,伸手一抹额间,手里满是冷汗。这…是第几次做这样的梦了?他愣坐在床铺,久久的。
屋门忽然被人打开,金色的衣衫飘扬至床前,不动了。
他抬眸间,看到熟悉的面庞,亦然看到那人左耳明月珰——长安左氏人的标识,还有他们是暗器世家,财力厚重,连衣服都是金色的。
“你醒了,昨夜才喝一点酒,你怎的就睡过去了,可果真吓到了我。”金衣少年莞尔一笑,斜眉凤眼,丹唇微扬,左家人果真很好看,看着面前惊魂未定的他。
“我……也不知怎了,对不住了……”他掀开被褥,将外衣披上穿好起身下榻,走至桌边整齐长发,一边轻声言语。
金衣少年移步到旁边:“陌青,你可是又做噩梦了?从来到千秋雪(全名:窗含千秋雪)后,你脸色一直不好。”他担忧极了,将手搭在紫陌青的肩上,随手将一缕长发放进他的手中。
紫陌青用手中的紫色紫荆花纹的发带束好头发,轻点头:“不知为何,一直都会梦到那件事。谢谢你,左公子,若不是你,我还不知自己流浪何处去了。”
“都说了叫我左易就好,那么见外的话我了不高兴了!”金衣少年装作不高兴的样子别过头看向窗外。
“好好好,左易,认识你真好,你和含生都是我重要的人,你们一样好!可惜我…再也看不到他了…”紫陌青说着便不再言语了,他怕又忍不住了。
窗外一叶落目,抬眸而望,往事付上心头,一瞬而已,却再也挥之不去了。
时间回转到从前——玄明年间三月二十九日,临近四月,山庄海棠花开。形形色色的衣着华丽的人笑语盈盈进入了名曰“空归夜月魂”的院子,因院中主人姓施,又名施家庄。
海棠花飘落,又有暗清香。今日是施家庄施含生的生辰,他自小与家人分离一人独自居住在父亲旧友的家里,一来看护院子,二来施含生自己也落得清闲,不过今日他觉得“夜月魂”该热闹起来了——他在露香兰笑遇到了伶人世家公子紫瑜字陌青。
一人身着白衣站在楼前,海棠花印的油纸伞上滴落着水珠。着实不巧,本来晴空万里的天色一瞬间换了颜色。也罢,这烟雨江南怎可不时有雨。可它却让白衣人愁皱了眉:“紫瑜可来得了?金陵距此处可是有几日的路程。”正想着,见一人来,观之却是陆北苑。
陆北苑走进大门,轻声:“公子,所邀请的宾客名单都在这里了,言笙没有看到紫公子的名字。”站在了白衣人的身边?
“既然如此,许是不会来了吧。言笙,你让众人开宴吧,我随后就来。”施含生将手中纸伞递人,早觉出陆北苑的衣衫全湿了,说完便转身走进了身后楼阁。启门,闭门,独留门外撑伞的白衣海棠印衣衫的陆北苑。
男子为征片刻,心里不解:“公子近日是怎么了,上次的金陵一事吗?”罢了,撑伞转身离开“燕自留”。
却道阁中含生,做于桌前铺开纸卷,细细的又数上几数,终是不见紫瑜两字,心里烦闷不已:“紫瑜你终究还是食言了?”左手扶额,一歪头缺见窗外清雨扬扬,白皙纤细的玉指不自觉轻扣桌面,不甘心,终相信:“紫瑜…许是耽误了。”只留下安心之话。
再言玄明年间,云国有五大世家,分别是:
宜州经商洛氏世家,玄衣辩证正道,祖传幻生刀;
金陵伶人紫氏世家,戏伶振京华;
长安暗器左氏世家,标示左耳环铛;
兰亭弦琴江氏世家,傲雪冰花卷云纹;
广陵书画施家,白衣海棠花四月。
五族各据一方,却无争斗,倒也和谐,天下安定。
紫衣少年踏上岸来,手握白色海棠花印的纸伞,急急的向“空归夜月魂”山庄而去,脚步带起水珠飞溅到衣衫处,他全然不顾,一心向前跑着。许久至庄外,还未言语门却开了,一个身影将他拉进了里面,抬眸,果真是施含生。
“陌青,你怎的来迟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既然来了多住几日。”施含生面露喜色,随人一同走向自己的房间“燕自留”,头顶是他留给紫瑜的那把家里标示的油纸伞,便伸手拿过来为他撑着伞——紫瑜比他低了些许,有些吃力了。
紫瑜歉意的笑笑,任人取出手中纸伞:“对不起,含生哥哥,前些日子阿姐被召进宫了,我送来阿姐才来的。金陵果真与广陵相距甚远,竟然走了那么久。”面色泛白,不禁难受无比,强撑着与人说话。
施含生推开房门放下纸伞,看着面色煞白的紫瑜明白了□□,将他带到自己卧铺,轻声道:“陌青,你晕船了,上去躺会吧,我还有事处理,等会你有事就要言笙,我让他过来。”
“嗯,着实头晕的厉害了,含生哥哥你去忙吧。”紫瑜点点头,躺了上去。一股花香侵入脑海,闭眸,沉沉睡去。
施含生将被褥盖好,看他一会睡后离开。
不一会儿,一个人朝着“燕自留”而来,轻声推门进去,坐在桌前,放下手中剑,是施含生将陆北苑差了过来。
他看着床铺上的人,心里暗想:“公子从未对旁人那般好,没想到紫瑜公子却是第一个。”收回目光,盯了剑几眼,趴在桌子前小睡,却又清醒着,好在紫瑜看到自己之前离开。
雨自然下着,打落了些许树上海棠,沾染了花蕊清香,自是沙沙作响,除此别无他音。
许久门外传来了开门声,桌前睡的迷糊了的陆北苑不禁抬头看了过去,便起身行礼轻唤:“公子。”终礼,站于让,将桌上的“怨灵”剑握在手中。
“嗯,言笙,他…还未醒?”施含生褪下被浸湿的外袍,穿着里衣坐了下来问道,目光向里屋看去。
陆北苑点点头:“公子,也许紫公子不适应这里,我这就去准备药物送过来。”
“那你快去,别忘拿伞。”
“多谢公子提醒。”陆北苑行礼转身拿了伞便离开了屋子,周围也便静了下来。
施含生起了身子走到里屋门口,欲开门,门却自己开了。
紫瑜刚醒,听到外面的人谈话,也没有打扰,刚待无声之际悄然打开了门,不知施含生站在门口,一时也愣了。
两人相视良久。嫣然一笑,倒还是施含生先开了口:“陌青,感觉如何了?”他有些担心紫瑜的身体,如果他不适,他就把时间给他推迟几天,反正不着急。
“头还是微疼,以后可都不敢来了。”紫瑜颔首,紫色的发带随着长发滑落肩前。
“那我推迟几日,你得养足精神!广陵素来天气阴湿,但雨停很好的,可以在雨后去看看,很有韵味的。”施含生随人到屋前,轻声:“以后要多来,你可是我第一位朋友!”
这话不假,从小到大,身边确实不缺玩伴,可自己是公子,是主人,别的孩童虽与同处,但更多是敬重,恭维罢了。就像陆北苑,幼年那样的情同手足,如今还不是主仆,尽管一直待他如初,但终因成长而不同了。
紫瑜抬眼望去,屋外的雨也不知何时会停。转过眸来,往事何时又比得上含生哥哥?自己六岁学伶,被父亲管教严格,一句,一词不对便得来责罚,曾有多少次未吃饱饭?罢了,自己也不记得了。他笑了:“陌青若来不了,含生哥哥自是可以来金陵城寻我。金陵城中有一店铺的糕点很好吃的。小时候我一哭,姐姐就差人去买来哄我。”
“一言为定。”施含生轻声说着,一手拿起外袍准备出去,门开了。
“公子!药物我准备好了。”陆北苑从门外走进,将手中精致的瓶子放在桌上,回过头愣了,空气一瞬间定格。
紫瑜躲在了施含生的身后,不知为何,他看到陆北苑总想躲开他,也许是他像极了自己幼年的小友,而且…还是被父亲下令淹死的。他…这时只有躲起来才安全吧,“都是自己懦弱,没有救下他。”紫瑜的心一阵难过。
他发抖的手被施含生握住了,含生一见此场景,赶紧言:“言笙,已经无事了,你且先下去吧。”他语气不重也不轻。他清楚的知道紫瑜为何会怕言笙:紫瑜曾说,言笙像极了他幼年被父亲杀害的好友。
陆北苑低下头:“那…公子,我先下去了。”说完行礼离开,带上了门走向自己房间。
施含生这才转身,安慰:“陌青莫怕,言笙不是他,他不会害你的。他们自是眉宇相似而已。”
“可…可太像了…”紫瑜的手都颤了起来,惊魂未定的他声音也含糊不清,若不是施含生扶着他,早就倒下去了吧。
“没事…真的,不是他,言笙怎会是他。”施含生将他拉到桌前,递过“茗心”茶:“陌青,定定神。”他不知具体情况,但明白这件事在紫瑜心里种下了种子,一旦长成,他…会疯了吧,紫瑜…他才十六岁,都未成年。
紫瑜接过茶,放在唇边抿了口,起手放下了杯子,一句话也不说,初次在露香兰笑见到陆北苑,自己也惊呆了,从那之后,便夜夜回忆起那事,在梦中,幼年好友的哭声撕心裂肺。至于昨夜,也不消停,迟迟无法入睡……
左易走出门外,拉了一把身边的紫陌青,略带不悦:“陌青你想什么!看上那家姑娘了,我叫你也不回话,傻笑什么啊。”
紫陌青被人一把拉回现实:“抱…抱歉,我没有…”他嘴角的笑也转瞬而逝,方才自己想到当初含生哥哥对自己的安慰之事,往事那么美好,他却再也无法回到过去,想到这,目光淡又了下去,人啊,总是在失去才想珍惜,却再也来不及了。
左易看他神色也猜出来所以然,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好了好了,别想你的含生哥哥了,别忘记了,你还有我这个朋友啊!今日我去会好友,青丝暮雪还有些距离,别迟了。”
果真是贵族子弟,听闻青丝暮雪虽是茶楼,却还是昔年玄光帝皇亲自提的名,里面去一趟至少也得有个千两银子。
紫陌青点头,随人一同出去,离开了“千秋雪”。
归来时,夜已经过半。紫陌青回到自己的住处早已疲惫不堪,进了门便上床也不解衣宽带就睡去了…
可是,梦却不停下它的脚步,将人重新勾回到那段不想回忆的过去。
“紫瑜!怎还执迷不悟?他接近你,就是为了我门家破人亡!”紫云霆(紫瑜的父亲)手中的长鞭落在面前蜷缩的紫瑜身上,呵!不疼…
紫瑜的脸上被溅落着血迹,他没有抹去,也不想抹去。“含生哥哥…反正是不会害阿姐的。”他缩着身子,嘴里喃喃的“是的,不会的,他没有害阿姐!”
紫云霆命令下人将紫瑜锁在房间,愤愤而去。哼!杀了一个施含生怎么够,他要的是施家为女儿馨月陪葬!
紫瑜终于在门被锁上的那一刻反应过来,奋力扑过去却还是晚了一步,门被重重的关上。
“含生…我要含生…他不会死的…含生哥哥,你骗我吗?我会生气的知不知道…我的梨花泪你还没听…完…”回答他的只有寂寞的宁静他的眼泪控制不住下来,落在石板,落在衣衫。顺着门坐下来,没有人的回答,只有一片静,烛光映着自己的独影,除此之外没有他物。他累了…也无人过问,闭眼,眼泪又滚下来。
三日前,紫馨月与弟弟紫瑜去了趟自家戏楼“除却巫山云”,碰上了来金陵有事的施含生,三人便同饮了几杯,闲聊几句后她一个人回到家,不出几个时辰,便亡故了,郎中说是毒发……
施含生和紫瑜的关系从那次紫瑜去“夜月魂”留了几日发生了变化。他还记得施含生与他那日同抚一琴时,轻声所说的心悦他的事,他虽羞得满脸通红却点头同意了和他作侣,还约定说等再过几年,他们一同离开呢。
那日重见,紫瑜和施含生说了许久才回到家,归家却是这个大的打击。心无法平静,父亲终日寻线索,可…含生没做什么,也会被揪出来,唉……今天这不出事了。
方才紫瑜从“除却巫山云”归来,进了门便被带到了大堂,他心知不好,因为除却巫山云里,含生不见了。
到了大堂,果真白衣海棠衫的施含生被绑起来了,紫瑜挣脱下人的手,当着父亲的面,跑到了含生身边:“含生哥哥…我回来了…”他分明看到了施含生身上的伤——那是剑伤,他终究难敌众人。
“阿…阿瑜,你…回来了…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施含生微睁开眼,轻声说。
紫云霆这边肺都快炸了,早听说他们的传闻,自己不信,没想到却是真的!上前一把抓过紫瑜的衣服拖到一边:“这事还是真的?我起初还不信!也不怕人嗤笑!”
施含生冷看一眼:“紫大人,你说我杀了人…证据…呢?再说…”
“啪”的一声,紫瑜愣住了——紫云霆一巴掌打了过去,含生的嘴角流下血来,父亲…似乎用了五成力……
“阿爹!含生哥哥没有杀阿姐,放开他吧。”一向顺从父亲的紫瑜顾不上什么,一把抓住了父亲的衣袖求情。
他的力气怎么能拉的住气急了的紫云霆,紫云霆用力拽过衣袖,拿过身上佩剑。
剑光寒,血飞溅,濡染了施含生的衣衫,剑身带过血迹飞到紫瑜的面庞。
“含生哥哥!”紫瑜看到施含生的脸上,那双眼睛慢慢褪去了色彩:“陌青…”
留下的是一个怨恨的眼神,是一句没说完的话。
长鞭甩过……屋内的人一下子从梦中醒了,望着周围,不禁摇摇头:“怎的又做这些梦…”他叹口气,眼泪落下:“含生哥哥…都怪陌青软弱,才……”他哽咽了下,伏在被子上哭出了声。
从施含生亡后,他被缩在屋内第二日就打昏送饭的下人逃了出来,至今日,距离往事,已三年。不知为何,时时回忆,泪纵阑珊,许是那句话未完成。
夜…好静啊
“阿瑜,往后我陪你游玩山水,最后我们一起落户在那些美景。”
“嗯…含生哥哥,你去那,紫瑜…跟到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