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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满城花千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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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和风习习,满堂绽放花千树,飘飘洒洒散落下来,醉了春色,怡了神光。
桥上走来三个公子,一青二玄衣,笑着朝着对面走去,谈话中不时的打闹引得行人回首而观,他们却偏偏悄咪咪的溜下了白玉桥,转向小巷子不见了踪迹。
偌大的金陵城中充满着叫卖的声音,有着女子用的胭脂膏粉,小孩子的小玩意儿,各色的流苏挂坠……方才消失的三人重新出现在热闹的集市,边走边看,最后带头的一人在一个卖吊坠的摊子前停下来。
青色衣衫的人手握着一把折扇,扇面只是单单画着几支翠竹。青青子衿,此人还是一个学生,模样子也小,带着几分稚气,眉宇间透着儒雅。此人拉下身边的玄色衣衫的一人道:“洛哥哥,可是要回去了吗?若不走那我就要先走了,出来时说是功课做完了,其实不然呢,再久就要露馅了!”
“那阿染快些回去吧,功课要紧的,改日到洛府来玩,阿殇也想你了。”玄衣人弯眸笑笑,看向低出半个头的玖家公子玖染,催促道。
玖染合扇行了一礼,“那下次再去看看吧,洛哥哥,莫哥哥,下次再会!”说完便转身向着一处马车而去。
两个人紧盯着那抹青色许久,看着马车同挥手的玖染消失在金陵城的远方,洛言转过身,抚摸着手里握着的一个紫色铃铛吊坠,开口道:“煜风要随我去家里回看看吗?这个时辰,阿爹许是回来了。”
名曰煜风的少年嘴角一扬轻快:“洛言你既然这般说了,去看看也好,洛叔叔也许也带了些小玩意儿~”
洛言皱眉不满:“我阿爹每次带回家的东西那次都被你抢了,还占便宜!”他起手付了银子便拿起吊坠就走着。
莫煜风揉揉腰快步跟着上去,与人同行:“你若不高兴我就不去了。”露出一颗虎牙将洛言衣袖拉过。
洛言无奈摇摇头:“我怎的敢呢!”笑了笑。
两人说说笑笑离开集市,走过金凌的绝来音酒楼,绕至其后,那里早已经等待几个撑篙的玄衣玄带的仆人,见到两人过来,一人感忙将船帘揭开,倒上两盏清茶。洛言与莫煜风踏进船舱,走进蓬里坐了。眼前人手持竹竿,起手划过,船启,悠悠向着宜州南下而去。
一个身穿墨色衣衫,手里抱着一本纸卷的孩童不顾身后人的喊声,只是向着大堂跑着,红色的发带顺着束起的长发垂下,点缀着流苏的一端放在了左肩,明亮的眸子闪着光,一路跑来面容通红,却也改不了精致模样。他躲在门口朝着堂内看了一眼,发觉里面几个人在谈话,便靠在了门槛。
一会儿里面人的出来一位看到他揉头一把:“阿殇好啊。”
他点点头,被堂内人叫了进去,只得匆匆道:“君颜哥哥好,下次早来找我玩!”便跑进去了。
君颜看着小小人儿,笑了笑,转身离开了洛府。
“阿殇,过来些。”轻柔的声音响起,“怎的跑的满头汗珠呢?快些擦擦吧。”起手拿起婢女送来的毛巾,坐在堂中给擦了汗珠。
洛殇将头埋进阿爹的怀里:“阿爹终于回来了,殇儿刚听钰姐姐说了,便立刻过来了。”抬手间,手中纸卷落了一地,几卷展开了来,全是工工整整的楷体,洛殇急忙弯腰去捡,小声嘀咕:“可不能弄脏了…”
洛诚简笑着帮着他捡起一卷来,打了开来看看,墨之清香扑鼻而来。他察觉出来此是新抄写的,随手指着一字问道:“阿殇可知此为何字?”
洛殇抬头看看,放下手里纸卷:“知道,是清。大哥昨日讲给我了,是清白,清楚,清风的清!”他一手抓着爹爹的衣袖,指着那个学过的字。
“原来如此,阿殇的字写得越发的好看了。对了,怎的你大哥不见?他去何处了?”洛诚简一手宠溺的抚摸着洛殇的脑袋。
“大哥被莫哥哥和玖哥哥叫去金陵城了,说让我等阿爹回来。”
门外白色身影一闪,便进来了,行至前方行礼道:“如钰见过伯伯,我…我是来带阿殇去吃饭的。”浓密的长发插着一根银色发簪,女孩子肤色白皙,风眸丹唇。雪白的长裙缀着银色的小碎珠,着实好看。
“阿钰何时来了,你且起身,来了就多住些日子吧。”洛诚简笑了笑,手下的洛殇早就跑过去了,紧紧拉住了女孩的手指。
“前些日子刚来的,阿爹说是带着我怕有威胁。”如钰拉着洛殇,向着招手的洛诚简走去。
洛诚简仔细打量着如钰:“阿钰可是越发标致了,这样吧,过几日我亲自送你回家,陪阿殇多玩几天。先带着阿殇去吃饭吧,我随后就来。”他看着如钰点头带着洛殇离开大堂,端起来茶水喝着。
忽然门外传来声音:大公子回来了,洛诚简抬头看着门外,不久,果真门口出现两个身影。他将手里茶杯放下,在熏香炉中加上迦南香料,倾刻间,堂内布满了迦南的香味。
洛言与莫煜风一同走进屋子,向洛诚简行了礼,起身站在了人面前。
“阿爹,此去长安可还顺利?”洛言轻声问着,一面走过将茶水重新放进他手里。
“还好,可惜还没有看到和幻生匹配的吊坠。阿言,那日的货物落金丝商户带走没?”
“今早已经带着离开了。”
莫煜风则一言不发的看着一只大盒子,而里面放着他所认识的一物。
洛诚简话锋一转:“阿风,留下吃过饭再走吧?”
“……啊,多谢洛叔叔!”一时间竟出神了,要不是被洛言一扯,怕是早失礼了。
“阿言,阿风我们过去吧,阿钰他们可等急了。”洛诚简起身,腰间配着的铃铛“叮铃”响了,走过两人至门消失不见。
洛言将身边莫煜风的衣袖拉起来,笑道:“煜风我们过去,再不去就吃成宵夜了。”说着拉他向门外走去,殊不知,莫煜风一直盯着那个大盒子……
穿着墨色衣衫的洛殇一眼看到爹爹,离开殷如钰跑了过:“阿爹过来的可真迟。阿殇都饿了…”说着手被洛诚简拉在他的手里,走向饭桌。
洛诚简从怀中取出一个盒子,打开了来,里面静静躺着一支玄色的形如鹿角的木簪,递给了洛殇:“阿殇等急了?是阿爹来迟了,这个给你认错可好?”
“我才不要!”说着却把盒子抱怀里,傲娇的样子让如钰与洛诚简都笑了起来。他听见笑声,却无比理直气壮的说:“我当然不要了,可是我要给大哥啊。”
正说着,门外传来了洛言的声音:“什么东西给我,若是你不用的,大哥怎么敢要!”洛言和莫煜风踏进屋子,伸手将跑来的小人儿拉紧逗笑着。看着洛殇递给自己的盒子,接过把他带来桌前,与众人开饭。
“墨清(洛言的字),阿爹素来繁忙,都不知你们年方几何了…”洛诚简开口道,他的目光也暗淡下去。自洛柳氏(他们的母亲)走后,他就丢下洛府四处经商,银子是多了,家业也大了,平日却对阿言兄弟两个关心不周,每每总是丢下货物第二日就奔向东西,不顾身后哭的和泪人儿似的阿殇,他…被人们称为“后世端木”,是会经商的大人物,可面对他们兄弟,他…确实不是好父亲。他每每逃避现实夫人离去,便是弃两个孩子而不顾。
洛言的心似乎疼了起来,他看着一旁喝汤的弟弟,无比平静:“阿爹,我比阿殇大了七岁,阿殇…今年九岁了。”
“言哥哥原是十六了,果真是阿娘记错了,以为阿钰比言哥哥大一岁。”殷如钰看着气氛不对,插口道,她今年十五,刚刚过了笄礼,取字“凌蝶”…
“嗯,如钰妹妹也是笄礼刚过的。”洛言弯眸笑着回人话,给她夹去饭菜,才吃着自己的食物。
洛诚简内心苦笑:“四年了,阿殇和阿言都长大了,可是…她看不到了。”
天色沉了下去,渐渐出现繁星点点,屋子里几个仆人收拾着碗筷,慢慢没了声音,月光洒落在院子。忽然一个身影闪过屋顶,快速朝着屋子过去,关门发出声音之后,周围又寂了。
初阳刚上,树间里的露珠凝成了一颗颗圆润的珍珠划过叶尖,屋内睡意朦胧的一人起身静坐半晌,却闻得一声啼哭声,瞬间清醒的他立刻辨出是弟弟哭声,慌忙推开被褥天下床铺,抱起外衣边穿边跑出门,慌乱中玄色的衣带也落在走廊,罢了,也顾不上了。
锐利的声音从大堂传来:“阿殇,盒子的东西去哪儿了?我再问最后一次。”洛诚简由于气恼,铁青的脸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满满严肃,厉声问着面前的洛殇。
洛殇在梦中被阿爹拉起来,一路拽到这里,早就吓的呆了,看着阿爹的脸,自然是吓得哭了起来。 “我没动…我不知道…”洛殇抹着眼泪,宜宾抽噎着,今天的阿爹是怎么了?他从来也没有对自己那么凶过,他不解。
“还不说,丢了还是怎么,你倒是说…”洛诚简眼里看着被呈上来的墨色戒尺,那是他让管家去取来的。他起手握住缀有流苏的一段把戒尺拿起来走过去,起手,戒尺被举着起来,猛然下落……
只看见一个玄色身影从门外冲击来一把扑倒洛殇将他护在身下,墨色的戒尺重重的落在了他的身上,洛言轻微一颤,不语,只是紧紧的护着怀里的弟弟。
“阿…言。”洛诚简也愣了,自己…自己怎么下的去手。方才那一尺发出“啪”的一声,打痛了洛言,也疼在了他的心,若是打在洛殇身上……他还是个孩童吧。洛诚简握住戒尺的手突然一松,戒尺从手中滑落,落在地上。
“疼…疼吗?”他许久才开口问。
洛言皱着眉头摇头强忍着疼痛拉起弟弟:“阿爹怎么生这般大的气?阿殇…可是做错了什么”身上的痛感渐渐模糊,他紧紧抱住洛殇,只要他没事,自己便安好。
“大哥…”洛殇看着兄长很是难过。
洛诚简别过头,内心的愧疚弥漫,他走向堂中,昨日带回的木盒子空空如也,里面的一堆是原本放在里面的各种货物,却单单少一件东西——风鸣笛。
洛言忍痛捡起来地上戒尺走近:“阿爹,我记得昨日这里有一支玉笛来着,怎不见了?”他昨日好奇拿过那支笛子把玩过,可他明明放回了原处,这会儿怕是这件事吧……
“嗯,那是莫煜风的父亲从长安定的,着实贵重,是用玉西烟制的,分明放在里面,居然不见了。”洛诚简缓缓的说道,慢慢升起愁容。
一个家仆跑进来行了礼走近洛言,贴耳几番耳语,然后退下去了。洛言让他带走阿弟,才轻声道:“阿爹莫急。时间若是来的及,我快马去长安赶制一支过来便可。对了,煜风有事突然,便回去了,说改日再来道这不辞而别的歉。”
“罢了,我亲自去一趟,若五日不归,家主…阿言,洛家便交给你了!”洛诚简一边拿出来早取出来的一个盒子,取出来那把家族宝刀:刀鞘上刻“幻生”,有迷幻重生之意。他有些犹豫将其放在洛言手里。
“阿爹…我…阿爹不是说待我冠礼之时才…”洛言愣在原地,他是要继承家业,学习经商之道,发挥端木遗风,固没有参加仕考,就是有朝一日帮父亲打理家业上下。可为什么这么早,不对劲,太不对劲儿了,似乎…阿爹知道些什么,一时间,他总觉得要发生什么。
“照顾好阿殇,去看看他吧。”洛诚简安静的走过洛言,缓缓开口,话毕,到门口时才说:“日后…别让阿殇随你经商。”便一闪而过,转过回廊不见。
洛言看着阿爹消失的身影,继而低头看看怀中“幻生”:刀长约二尺,上浮雕着凌花纹点缀着金丝,刀柄上缀着玄色白玉的流苏,很是精致——却是次品。
抱刀出了门槛,风过,桃花迷了眼。轻抖落入乌发的花朵,洛言心里乱糟糟的走向一边的屋子,一定…要发什么了。
城外河畔,玄色的衣衫的洛诚简踏上停靠的乌篷船,因为不巧,空中落下来了雨丝,在船篷,船家撑杆顺流东向而去。
蓬中洛诚简手中紧紧握着一物——一串紫色铃铛吊坠,前夜吃罢饭后阿言送给他的,可惜自己的命已经无法再看他们了,东向自然不是去往长安,只是海,“也许尸沉江中最好不过了,最好的打算了吧……”洛诚简心想道,忽然听到外面传来细微的声音,他起手收起来铃铛,等待那人进来。
身着白色衣服的人脸上蒙了面巾,一手握着白色的纸扇走进来,看到洛诚简也不多言,直接甩过几支银色的毒箭,洛诚简并没有躲,于是…便被伤到了;血,滴落船板,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慌乱,很平静。
“洛大人,对不住了,这是主人的命令。”白衣人蹲下拔出了毒箭扔进江中,取下来自己的面巾,冷峻的脸出现在洛诚简面前。
“易…易水,我早知道,你…帮我把…这个带回去给阿言…”洛诚简早知道他就是莫秋至身边雇来的临易水,江湖中兵器排名扇首,擅长炼毒。他取下身边的紫色铃铛吊缀放自己面前,他…得留下什么…
临易水拿起来吊坠,收到怀里:“好,我带给他。”说着,看着洛诚简的样子,起手将人打下船篷。
洛诚简本就中毒,也没有力量,在水中不久便沉了下去。
临易水素日也与洛诚简有来往,一时觉得心寒,他站在船上许久,似乎才找到理由安慰:“罢了罢了,长亭还等着我,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吧。”
夜色浅浅,一身影闪过飞身进了洛府,片刻便原路返回离开了向东街而去。城主府中,众屋全黑,唯一间明,人影映在窗纱,顷刻又来一人。
夜里细语,
“城主,事情已毕。”
“好,有劳!”
渐无声,月当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