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凉生·归乡何年》胖大海

5、〇一五、久别重逢姐弟俩终见面

　　还不等张氏发言，对面的礼媛却道：“虽然长得平常，人却顶可亲的。”张氏便不悦道：“小小年纪，就会以貌取人。你知道甚么是好的坏的，不管模样如何，只要能安守本分、相夫教子就是好的！”董信便笑着拿筷子去打礼媛，道：“听见没有，长的好能当饭吃？”礼媛原本与董信最好，但不知为何此番从山东回来便十分惧怕她这哥哥，也不找他玩笑了，只缩头躲闪道：“我不是说她好了么……”张氏却摇头道：“人却未必好。”董信心中一沉，面上却不敢露出来，只道：“她哪里做的不对，我回去叫她改。”

　　张氏因方才宋春因改名那一番抗辩，便知她比侄女翠心强过许多。翠心胆小温顺，又不比宋春得董信喜爱，便怕日后反受了宋春的气。但这话现在说又太早，教人知了倒显得她这做婆母的没有容人之量，因此在心中计较半晌，才道：“不是大事，以后再说罢。不过我看她精神不大好，太瘦弱了……”董信忙道：“她原不是这样的，只这几天担心，怕您见了她不喜欢，因此上病了一场，才瘦了。”张氏听了赞许道：“她倒是个有心的，回头好好补补。”又向董信嘱咐道：“你往后是要娶正妻的，对她再喜爱，也要留个限度。”董信忙点头称是。

　　饭毕，董信便向他母亲请辞，说仍去铺子里，顺道也送他嫂子回去。方要走时，却见礼媛缩手缩脚地蹩了过来。董信趁她不注意，转到她身后，突地喝道：“看你这慌慌张张的，没一点小姐样子，教人看了成何体统？”见把礼媛唬了一跳，方笑道：“你不安生点去睡午觉，偷跑出来做甚么？还没被骂够？”

　　礼媛被他吓得不轻，哪有好脸色给他，道：“你管我！”董信知她跟来必有事相求，便装出要走的样子，道：“那我可走了。”礼媛忙拉住他袖子，道：“四哥哥，我能不能去你院里找迎夏姐姐玩儿？母亲成天念经，闷得厉害。”董信一愣道：“谁是迎夏？”礼媛便道：“就是你娶的新姐姐，母亲让她改了名字了。”她见董信毫不知情，便似挖了宝似的得意起来，将缘由数说一遍，又道：“这姐姐虽长得不美，人却蛮好。今儿我被母亲骂，只她帮我说话。”

　　董信知张氏不喜好辩之人，一听这话，便以为宋春犯了他母亲的忌讳，才有午饭时那一说。这时送他嫂子的轿子备好了，他便在礼媛头上轻轻敲了一下，道：“你老实点罢，都能嫁人的人了，还跟孩子一般。再这样胡闹，我就叫平安把你接出去省心！”说罢，也不管礼媛气得跳脚，便走了。

　　送完孙氏，他打退下人，只寻那偏僻小径，回了东院。一进院，正见薏儿与木丹在院里说话，木丹正擦眼睛，见他来了，话也不说一个，转身便回她自己房里了。董信便向薏儿道：“又犯病了？”薏儿点头道：“不知从何处听说二爷病又重了，便想去看看。”董信道：“是哪个烂了舌头的顺嘴胡说？！明明都能下地走了。”他气得直跺脚，道：“你去查清了，知道是谁赶紧撵出去，不能留这只会使嘴弄事的！”

　　薏儿忙劝他，道：“咱院里哪能有敢的，前几年闹得那几场谁敢忘？定是旁院不知情的，教她扑风捉影的给听见了，才这样。”又问董信，道：“怎么今天大中午的就回来了？”董信这才想起自己回来所为何事，便道：“宋春回来了么？”薏儿道：“回来了，吃了药，正睡呢。”董信便向正房走边道：“吃午饭了么？”薏儿道：“没有。瞧样子是累极了，只吃了半个枣子糕便躺下了。”又道：“怎么夫人那边来人说把名给改了？”

　　董信摆手道：“改了就改了罢。”便进了暖阁，见宋春果真睡了。他悄悄在床边坐下，见她呼吸平顺，面色也好些了，才放下心来。心道今日真累坏了她，又想他母亲终是应了，掩不住心中欢喜，便左弄一下被角，右理一把头发的，三下两下将宋春弄醒了。宋春道：“你回来了。” 便要起身。董信忙讪讪缩回了手，道：“躺着罢，不用起来。”

　　宋春实在累极，便又躺下养神。董信有心说些好话，可又不知从何而说，眼见宋春又要睡着了，董信才干巴巴地道：“我不知道你还有字。”宋春只恹恹道：“你没问过。”董信见又要冷场，只得厚着脸皮脱鞋上床，与她对面躺了，搬着她的肩膀，要她将上午之事细细讲了一遍。宋春无法，只得从见他母亲开始讲，董信便听边在心里着急，却不好显出来，只不住地问：“还有呢？”

　　原来他自心中有了宋春，便日渐贪心起来，总觉得宋春对他不冷不热不上心。若是他不开口，便不与他说话，真真叫金口难开。他每每豁出脸去哄，百般讨好，却丝毫不见效。他也不想宋春恨他已极，没生吞活剥了他实属不易，只一心想要宋春也对他好。他也知自己一激上来甚么话都说，怕撕破脸更加适得其反，琢磨了几日，今早特地布置下一个会使嘴的婆子，将他一番心迹剖白。宋春若承他的情，两人就此好了也未可知。

　　谁知宋春说了半日，精神也倦了，口也干了，却对清早之事只字不提，也不知是那婆子心笨未领会得他的意图，还是宋春根本未将他放在心上。他心中明镜似的，只是不愿想通，早先那股子高兴劲儿便淡了，只有一搭无一搭地弄宋春的头发。宋春只想睡觉，又见他迟迟不走，只得问道：“下午不必去铺子了么？”董信得了这话，便好似打了鸡血一般，半撑起身笑道：“我专回来陪你的，不去了。”宋春心生厌倦，便将后背对给他，道：“我没甚么事，你忙便去好了。”董信也不恼，揽了她肩又躺下，道：“忙了几天了，今日我也歇歇。你睡罢，我陪着你。”

　　宋春真是累了，顾不得他在身边，不久便睡了。董信也小睡一阵，不久醒转过来，见她不知何时转过身来，一手搭在枕边，一手落在腰前，酣梦正甜。心中便升一缕柔情，握了腰前那只手，轻轻抚摸。宋春从小做惯重活，掌中生满老茧，骨节也比旁的女子粗些。如今许久没有做活，退了茧又长了肉，便显得骨骼匀称，柔软纤长。董信玩的起了性，手上没了轻重，几下便将宋春弄醒了。

　　宋春忍了一会，终于不胜其扰，道：“你做甚么？”董信便握了她手，笑道：“你手上茧子都褪了，只这一处还有些硬。”便指着宋春常带顶针的那个手指给她看。宋春前后看了一番，眼中愁思轻绕，叹道：“许久不曾做活了。往年这个时候，都该耕地种田了。可不知现在锄头还能不能拿得起了。”

　　董信笑道：“你可真是劳碌命，人人都愿做主子享清福，只你一天也闲不住。”宋春闻言不语，只浅浅笑了一笑，看得董信心中一动，不由脱口问道：“老三……知道你的字罢！”宋春便褪了笑意，低头道：“他没问过。”董信闻言大喜，向她唇上亲了一下，道：“以后也不许告诉他！”说罢便知自己犯了傻。需知宋春上午见他母亲时，小赵氏也在场的，不出今日，董达也必定知道了；即便今日小赵氏不在，时日长了，终究也会传到董达耳朵里。

　　果然见宋春扫了他一眼，开口道：“我又因何要向他说去？”董信老脸一红，不知如何作答，只得干咳两声，道：“你怎不问我甚么时候见王枰？”宋春又轻笑一声，道：“我知道你并不是真心要让我见的，不过要令我哄你母亲高兴才这么一说罢了。如今事也成了，我和狗狗儿见不见的，也很不与你相干。我又何必自讨没趣？”董信被她呛得一口气憋在胸中，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便冷笑道：“那你不也老老实实的做了。”宋春低头轻声道：“于你虽是随口一说，于我却不得不全力一试。”董信听了这话，心中很不是个滋味，又不想像往常那样就此蹦了，便一忍再忍。可惜终是忍耐不住，仍是摔脸去了。

　　宋春已见怪不怪，仍旧休息不提。她已得董母首肯，正式进门，便不用李嬷嬷教导，每日清闲不少。这时春日已近，万物生发，她身体也见好。她原就是个坐不住的，也不愿多占董信的便宜，便四处为自己找活。正巧董家因了董达的婚事，各院都派出人去帮忙，她院里正缺人手。宋春和薏儿好说歹说，悄悄儿领了董信房中清洁打扫一职。

　　这日清扫完毕，正要歇息，忽听门外喧闹不堪，众人惊声躲避。正疑惑间，便听董信喝道：“不过一个无毛小子，躲甚么躲？！”院中一下便静了下来。不一时便见董信大摇大摆地领进一个小子来，见了宋春便飞扑过来，哭道：“春姐！春姐！我终于见着你了！”宋春心中大惊，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还未伸出手去，眼泪便流了出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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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先改下标题，晚上更新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