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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美国生存指南#18 ...

  •   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可葳不是不懂父母看着孩子漂泊在外,有时候孩子发一点照片文字什么的,都能给父母一点安慰的心情。但有个分秒盯着你的朋友圈的爹娘,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一阵急促铃响,昏睡在沙发上的可葳猛地惊醒,看到茶几旁的桌钟指针已向凌晨三时。
      「啧…这么晚了到底是谁啊?」可葳虽是咕哝,但仍然认命的接起电话。
      「夏~可~葳~你现在是要坐飞机回来了吗?」音量之大,声音之拔尖,可葳一时之间都以为是自己的娘亲,从太平洋的另一端以六十年韬光有成的内力吼到美国西海岸来。
      「啊?什么?为什么我要坐飞机回去?」
      「你不是把你老板给开除了吗?我刚刚和你爸看到你的朋友圈啦!」
      「喔…没事。我写写说说而已,又没有要真的辞职。」
      「哈!我、就、知、道!我跟你爸说你肯定有胆发朋友圈,没胆真辞职。但你爸爸又不信,一直要我打电话问你发生什么事了?」话说到一半,可葳就听见妈妈别过头去对她的老伴宏亮对话:「喂老公!你要不要跟女儿说?你女儿这么窝囊,遇到一个烂老板都不辞职的,她是跟你的姓,你们家要负责啊!」
      不用说,可葳都可以想象自己的妈妈,坐在家里那十几年的藤椅上,边看着电视剧,边翘着脚、滑着手机浏览各家八卦,然后刷一下地看到自己女儿的大新闻,不由分说一定是先和爸爸两人议论纷纷,聊了半晌觉得没谱,忍不住心中各自的波涛激昂,才会在美国这深夜时分打了电话过来。
      「喂!你爸说就不跟你多说了,但要你跟我交代清楚,为什么你要开除你老板?你老板很恶劣,那个霸王暴风雪死那么多人,他还要你在那种天气出门。」
      「唉没事啦!还有那个不是霸王暴风雪,叫极地气旋。再说,西雅图这里就是大雪,但跟美中的极端天气没有关系。」究竟还是一个老实人,虽然痛恨现在的这个主管万分,可葳却也没办法睁眼说瞎话,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可不管,下大雪就大家好好在家里待着。喔!你爸爸要我跟你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暴风雪天还要叫人去工作就是小人行为。你快点辞一辞回来吧!」
      「爸叫我辞职回去?」可葳眉头一皱。
      「那之乎者也的言论是你爸的,要你辞职回来的结论是我的。」
      可葳哑笑,这倒听起来是真的了。从小到大,爸妈的立场总是不同,妈妈爱女,老想着自己回去陪着她,母女俩逛街做脸,嘻笑玩闹,过着小家子的生活也无所谓。爸爸对可葳则有点对男孩子传家的期待,总是希望她能出类拔萃,成绩优异,事业有成。无奈,这几年在美国闯荡却是离父亲的期待越来越远了。
      「妈!我今天是生我老板的气,觉得他实在很不体恤员工,不过气归气,我也没有要辞职的意思。就发发朋友圈宣泄一下而已,没什么大事,你们也不用担心。」
      「诶你这个姑娘怎么这样?做人要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啊!没事就这样在朋友圈里发发心情文的,哪像一个三十岁成熟人的作法?」夏妈妈见着女儿似乎完全不是照着自己预想的那样,准备打包回国,更没办法让她这个母亲扮演一个伟大的安慰者角色,顿时几番落寞。
      「唉哟!又哪有一个六十岁的妈妈那么一直紧盯着女儿的朋友圈的?六十几岁的人不是应该科技绝缘体吗?」
      「诶你这个小妮子很不讨人喜欢啊!我是为你好,你想想看你都多大岁数的人了。你看你好朋友贝蒂,前年结婚,今年当妈妈,每天发文晒娃要把人晒得头都昏了。又,你的那些舅舅阿姨们谁家不是孙子抱个满怀。就你到现在还是孤单一个人在那里做那什么不上不下的工作。你倒好,把你爸妈丢下,一个人在西雅图那里逍遥快活…喂喂喂…把手机给我啊!」
      听起来,是爸爸把电话夺了过去:「小葳,没关系,你就好好在那儿待着。美国毕竟还是世界强国,在那里多学多看,你妈妈的话听听就好…。」夏父话还没说完,手机又被妈妈抢了过去,两老一阵吵吵闹闹,可葳耳朵贴着手机听得都头晕。两人争吵对话间,母亲似乎还引用了最红连戏剧「知否」的台词:「诶你这老顽固,你每天陪我看戏是都没学到什么吗?那戏里不都说了:『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怎么就不帮你女儿多计划计划?等她哪一天成为老姑娘了,你当你是留了多少财产可以给她当嫁妆?」
      「唉…也没有老姑娘那么严重啦!」可葳心虚气弱地嘀咕着。但显然父母吵得正在尽头上,完全没有理会她。
      看起来父母还有得吵,也无暇跟她继续闲扯淡,可葳干脆挂上电话,反正等他们两人吵完有共识了,自然又会再打过来。
      放下手机,可葳从沙发上缓缓站起,步履蹒跚地走向厕所。经过十几小时的飞行与奔波,可葳一回到家衣服都还没换,甫坐上沙发人就倒了睡去了。见着镜子前的自己妆容已花,打满遮瑕膏的下眼窝亦遮不住疲倦困顿的黑眼圈,那已经不是一日辛劳的淤黑积涩,而是多年来左手打着算盘看预算,右手紧盯着供货商生产期程,前头看着公司新品设计,后头估量着各种迟跑的专利规格。身为这家位在西雅图新创电商公司,工号第一的员工,可葳手上经手事广,甚至比许多美国同事都还更委以重任。但薪水职称与福利,却远远比不上她劳碌的工作份量,更甚者,只有公司对她止无尽的压榨及对她一个外国人身份的藐视。
      那年匆匆出国读书,一心想留在美国,对于美国美好生活的向往,与那些前辈的传奇故事,可葳甚至誓言即便留在美国当个清洁工都比回国强。但几年后回首,却是满心惆怅。人人都说,脱离舒适圈是种人生进步的指标,但可葳怎么看,都觉得那些当初「留在舒适圈」的朋友,反而更是扎稳深根,平步青云。反观她,高不成低不就,连在办公室用英文回击邪恶上司都不够有火力。虽每次返国探亲,家族人都以「留学高材生」来赞赏她,对她能只身留在海外打拼无不亲羡,但实际上,可葳却老觉得这些赞美似乎不是对着自己来,而是说着另外一个自己的虚拟人形。对于那些溢美之词,她是胸膛内无五脏,心虚的要命。
      但这些话,这些彷徨却又无法与外人道。面对关心自己的父母亲,可葳仅能针对主管仗势欺人的具体事实顶多轻描淡写几句,而后由父母自行领会。但更多枝微末节的细节,那些让人气短的脸色,言语里面对于可葳外国人身份、种族、语言的冷嘲热讽,可葳却只能吞下或是选择不说,以免父母担忧;亦或着,谁知道这些事传了出去,家里的三姑六婆又能吐出什么好话来?
      偏又,夏可葳是个极依靠着文字抒发的人。有人宣泄情绪,用的是来得快去得快的脾气,有些人是狠狠的在球场上与人厮杀一番抒压,而她,满腹的心思却又不能用长篇大论把自己泄了底,只好写些让人丈二金刚摸不着边的话,横竖是给自己的心情抒发干净。
      夏可葳又打开了朋友圈,设定好了屏蔽选项,发布:
      美国生存指南#18:海外发朋友圈 应屏蔽娘与爹
      发完后,可葳长叹一口气,放下手机,打开水龙头,抹了把脸,洗漱干净后,换上轻软的珊瑚绒睡衣,回房间往床一躺,便又睡下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美国生存指南#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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