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尘归路》冬虫夏叶

2、假装失忆

　　余尘离开家以后并没有直接去火车站，而是去了附近的百货商店买了几件夏天的衣服。
　　前两年因为生孩子，她的身材有些走样，最近几个月健身才有了效果。现在家里的那些衣服都不是她自己选的，而且一件也带不走，去木市以前还得先买点换洗的衣物。

　　中午12点余尘到了火车站，她已经换下了出门前的穿的衣服，穿着运动鞋，运动短裙，polo衫，梳着马尾，少女形象满分。
　　她从背包里拿出了自己的钱包，抽出了新办的身份证，“林淑芬，，85年出生，都三十多了。”自己念叨了一阵收了起来，心里骂蓝月，太不靠谱了，这种老土的名字，这么大的年龄，是在逗她的吧。
　　越想越气，从包里拿出手机，看见谢驿给她发的短信，“在哪呢？还没回家？要吴嫂去接你吗？”
　　余尘冷笑了一声，将手机关掉，拿出里面的电话卡随手扔了，又换了一张新的上去，拨通了蓝月的电话，电话对面传来慵懒的声音，显然是刚起床。
　　“喂，谁呀？”
　　“洗衣液，你是不是逗我，林淑芬，都三十多了，我到了木市怎么找工作，谁会聘请一个三十多岁没工作经验的女人？！”
　　电话那头很轻松，“我的女神，这是真的吗？我拿到身份证和车票也没细看，你也知道这都是我牺牲色相拜托别人弄得。不行你到了那边就用自己的身份证呗。”
　　“我暂时不想用自己的身份证，我怕谢驿会找到我麻烦。”
　　“行，我的女神，你先凑活用一段时间，上火车没有？”
　　“还没，你按我跟你说的，晚上找人去我们小区看看我闺女，如果她被虐待就把她送去沈姨那。”
　　“我说你这也是亲妈？把自己闺女往孤儿院送？！”
　　“不然就你们帮我养着，我安定下来就回来接她。”
　　蓝月也不再调侃她了，“行了，你就别操心了，咱闺女一定能高兴长大的，有人欺负她，她干妈们都不干。”
　　“算你讲义气，我走的事儿最后告诉陈絮，我怕她心软。。。”
　　“得了，姐们心里有数，你快去迈向你的新生活吧，我有空去找你，听说木市的邂逅概率更高哦。”
　　“行，看着好的，我给你留着。”

　　余尘挂了电话以后看看时间还早，就去旁边的小卖店买烟。
　　“老板，一包三五。”一男一女同时发声，正在斗地主的阿姨抬眼看看玻璃窗里的烟，“剩一盒了，你们谁要？”
　　“丑妞，你还是抽点女人抽的烟吧。”
　　余尘侧过头看了一眼说话的男人，“是你？”转台看看橱窗，指了指黄鹤楼，“这个吧。”
　　给完钱不余尘忘嘲讽一句，“少抽点，容易，”举起自己的有事食指，先伸直，有慢慢弯下去，然后笑笑就走了，去吸烟处抽烟。

　　昨晚以后，两个人之间总有些若隐若现的火药味。

　　阿莫也没有跟着去，而是去了吸烟处的另一边。

　　到底是人漂亮，烟还没抽一半就有人上去搭讪，“美女，要去哪呀。”
　　余尘看着眼前的人肥头大耳，给人感觉油腻腻的，就伸伸下巴，看向阿莫的方向，“大哥，那个是我男朋友，活儿可好了，出来混的，胸前文了条青龙，打人贼狠，正跟我闹别扭呢，咱俩假装亲热气气他怎么样。”说完身体向肥仔靠了靠。
　　肥仔顺着余尘所指的方向看了看，正好看见了阿莫手背上露出一节浅浅的纹身，肌肉的线条隐约可见，当事人阿莫好像察觉到了有人在看，眼睛也看过来，烟雾下凶光毕露。
　　“美女说笑了，我烟抽完了，走了。”
　　余尘心里暗笑，这办法还挺好用，便看了阿莫一眼，撞上了阿莫的目光，她微笑了一下，还挥了挥夹着烟的手。

　　烟抽完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余尘收拾了一下进站上车了，回头对着门口的方向说了句，“别再见了。”

　　她按照车票找到自己的卧铺，下铺，正好不用爬上爬下，把包扔到铺位上，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发呆。
　　“借过。”余尘那么瘦，过道的位置足够一个人拿着行李通过了，还借过，不是找茬打架就是找茬搭讪喽。
　　余尘回过头，“有事？”
　　阿莫看了看车票，“咱俩还真是有缘。”说完他拿着自己的背包坐在了下铺。

　　余尘没有理会，继续看着窗外，回想着两年的日子，她突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她甚至想要切个猪头感谢一下老天能让她重获新生的冲动。她插上耳机，火车渐渐启动，眼前的风景倒退的越来越快，她彻底放空了自己。

　　“你好，查票。”一个穿着制服的女人过来拍拍她，她才反应过来坐到自己的位置，从包里拿出了身份证和车票。
　　“林淑芬，85年出生，原来是个欧巴桑，还穿成这样？”阿莫看到余尘的身份证，嘲笑道，他的声音不是很大，但是显然附近的人都听到了，还有人在偷偷的笑。

　　余尘看了他一眼，嘴角抽着笑了一下。

　　余尘去了趟洗手间的功夫，边座的位置被人占了，她就躺在了自己的铺位上，把衣服盖在脸上挡住阳光，继续听音乐，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竟然睡了这么久，她在家都睡不踏实，反而现在睡不醒。感觉自己有点饿，余尘看看时间，也差不多该吃饭了，拿着自己的贵重物品去了餐车。

　　餐车人好多呀，余尘想着要不要回车厢吃，突然听见，“欧巴桑，前面有位置。”
　　余尘舌头在嘴里舔了舔自己的牙，回头对一脸坏笑的阿莫说，“你帅你在这，我丑我回去。”说完就回去了。
　　还没到车厢，电话就开始震动了。余尘两只手都在端正饭，她继续走。

　　回到铺位，放下饭，看了一眼号码，是蓝月，拨了回去。
　　“蓝月亮，怎么了？”
　　“女神，我跟你汇报一下情况，你老公，哦，不对，是前夫，正在满世界找你呢。”
　　“他打电话给你了？”余尘显然已经预料到了，用脖子夹着电话，腾出两只手撕开饭盒。
　　“对呀，还给别人打了，不过我们都没接，只有陈絮接了。”
　　余尘拿筷子吃了一口饭，“然后呢？”
　　“那傻妞以为你一孕傻三年，自己走丢了，着急让我们一起去找找你呢。”
　　余尘在电话这头也笑了，“那你怎么跟她说的？”
　　“说让她别多事，把你前夫拉黑。”
　　“嗯，确实应该拉黑，还有我不喜欢前夫这个名字，如果可以选，我真后悔当初猪油蒙心跟他结婚。”
　　“行啦，以后不提他了，还有你闺女好好地，我今天亲自去偷瞄了，她还是在傍晚正常出来玩，只是好像没有你陪着，心情不太好。”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蓝月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女神，我夜生活开始了，不陪你聊了。”然后挂了电话。

　　余尘挂了电话以后定神呆了一阵，又继续吃饭。

　　“欧巴桑，还没吃完呀？”阿莫回来了，身边还跟了一个女孩子。
　　女孩子长得挺清纯的，还有就是有点老实贤惠的感觉，听他这样说不由得看向他。“这个。。女孩子不是长得挺年轻的吗？”
　　阿莫笑了笑，“年轻吗？她身份证上写着她是85年生的。快三十好几了，还不是欧巴桑。”女孩听着有些震惊，阿莫不知又在女孩耳边说了什么，女孩咯咯笑了起来。
　　余尘也不着急，慢条斯理的吃着自己的饭。
　　阿莫让女孩子坐在自己旁边，继续跟她聊天。
　　余尘一听就是无良美少年要对无辜的小白兔下手了。等到车停站的时候，阿莫去车门口抽烟，女孩子一个人坐在卧铺等他。余尘坐起来，盯着女孩看。女孩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姐，你总看我干什么。”
　　余尘佯装道歉，“不好意思，姑娘，你长得好看我就多看两眼。不过感觉你眼神儿不好。”
　　女孩子不明白她什么意思，“我视力不错的。”
　　余尘笑着摇头，“那小子刚才想约我来着，”然后特意把声音降低附在女孩子耳边说，“姐劝你小心点，这年头长得好看的不一定是好人。”
　　女孩脸一下就红了，争辩道：“我只是欣赏他的才华。”
　　才华，就生了副好皮囊也能叫才华，“姑娘，我可是亲眼看过他在酒吧门口，对刚认识的女人。。。”余尘伸出双手，两只手做了捏一捏的动作。
　　姑娘有些吃惊，这个时候阿莫也回来了，女孩子脸红彤彤的，“阿莫，我先走了，那个，不用你送我去学校了。”
　　果然是禽、兽，连大学生都不放过！余尘继续插上耳机，躺着床上，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阿莫将那女孩子送回她的车厢回来脸色就有些难看。

　　“喂，欧巴桑。”余尘睁开眼，看着正扒拉她的阿莫。
　　“怎么了？”余尘一脸无辜，又伸脖子看看阿莫空荡荡的床铺，“你的小白兔走了？”
　　“你以为她走了我就能看上你吗？”阿莫坐回去，看着余尘。
　　余尘没忍住，笑了出来，“我就是开个玩笑，怎么还生气了呢？！”看着阿莫的脸色，她语气又软了一些，“你看，你叫我欧巴桑，我也什么都没说，扯平了，扯平了，睡吧。”说完背对着阿莫躺下了。
　　阿莫盯着余尘的后脑勺好一会，也插上耳机听歌。

　　余尘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是晚上，她想着自己应该还在火车上，只是从她头上方传来震耳欲聋的呼噜声，天哪。余尘一下子变得很烦躁，睡意全无，从包里找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就出了自己的车厢。
　　“晚上好，欧巴桑。”刚一出门就看着阿莫在对着他笑。
　　余尘打了个哈欠，“怎么还没睡呀？是不是晚上没女人睡不着？”
　　阿莫也是一脸疲惫，“还不是被你搅黄的！”其实他也是被那震天的呼噜声吵醒的，醒来的时候看着余尘还睡着，心里还暗自佩服了一下，现在看见她也出来心里就平衡多了。

　　两个睡不着的人，面对面干坐着有些尴尬。
　　阿莫开口，“你一直在金市？”
　　余尘的头还是望着窗外，留给阿莫一个侧脸，“算是吧”
　　“怎么突然要离开？”阿莫继续问。
　　余尘张张嘴，伸手朝着前边抹了一下，“因为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阿莫鄙夷地看了一眼眼前这个魔怔了的女人。

　　“马上就到木市了，请各位在本站下车的旅客提前做好准备。”伴着列车员的提醒声，余尘醒了。该下车了，她将自己能看到的，能想到的属于自己的东西都塞进了自己的背包里。刚睡醒，头还晕晕的，刚出门就撞到了人，“不好意思，刚睡醒。”说完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打算歉意的微笑一下。看见阿莫的那一刻，表情就放松了下来。“早。”
　　阿莫：“不早了。”

　　出了站，阿莫就近找了个垃圾桶，开始抽烟。那个欧巴桑又闯入了他的眼帘，她好像很着急，想打车，她抢到了一辆出租车，她马上就上车了。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大家都向刚才余尘打的的方向围了过去，阿莫看着有些不对，摁灭了手中的烟，也前去围观。

　　“有认识这个女人的吗？”
　　“被撞得真惨呀。”
　　“送医院吧。。。”
　　一圈人围着叽叽咋咋的说着，却没一个人真的动手救她。阿莫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打了120。

　　余尘感觉自己全身酸痛，好像被人打了，心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自己被谢驿抓回去家暴了。她没睁开眼睛却已经闻到了医院里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她吃力的张开眼睛，只有个护士在旁边。
　　“林淑芬女士，你刚才出了车祸，是一位莫先生送你来的，医生给你检查过了，都是外伤，不用住院。”
　　余尘听完放了心，自己刚离家出走，本来就没什么积蓄，要是先住一阵子院，那真是要打道回府了。
　　护士刚走就听见了讨厌的声音，“欧巴桑，你醒了？”
　　余尘突然心生一计，“你是谁？”
　　阿莫在门口已经听见护士说的话，余尘不用住院，但是这个老女人显然有什么别的想法。阿莫装作一副很关切的样子，“怎么，淑芬，你失忆了？”
　　余尘感觉自己奸计得逞，“你是谁？”
　　阿莫也不揭穿，伸手捏住了余尘的下巴，色眯眯的看着她，“我是，你英俊的。。。。老公。”
　　老公，余尘一副无辜的表情，“老公？可是我不记得我嫁人了呀！”
　　“我美丽的老婆，你已经三十多岁了，还没嫁人，这个年代，老处，女是会被鄙视的！”
　　“好吧，但是我现在不记得了，老公，我们的家在哪里呢？医生说我可以出院了。”
　　阿莫有些不耐烦了，“你真失忆了？”
　　余尘重复着，“失忆？”
　　阿莫好像不太有耐心了，“你手机充好电了，没你指纹打不开，你快给你家人打电话吧。”
　　“家人？”余尘接着重复道。
　　阿莫把手机递到她手里，余尘手机的指纹是豆豆的，但是密码她自己知道。她假装一个一个的试，始终解不开，手机锁闭了。余尘依旧无辜的看着阿莫，阿莫有些绝望，“欧巴桑，我已经仁至义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老公，你不能丢下我！”余尘这一声十分凄凉，声音还很大，病房里里外外的人都开始盯着阿莫，“你这女人到底想怎么样？！”阿莫回到床边，声音低沉的对她说。
　　“老公，我们回家。”余尘一脸幸福抱住阿莫的手说道。
　　回家，你可不要后悔！阿莫皮笑肉不笑的说了一句，“我们回家。”说完把余尘的东西胡乱塞进了她的包里，转身出去了。
　　余尘也赶紧下床，冲关切她的病友频频点头微笑。“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