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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祸起龙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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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铛!铛!铛!”
糖画老翁的铜勺在青石板上刮出刺耳鸣响,麦芽糖浆蜿蜒成符。
姚思齐看苗头不对转头作势就要跑。
陈蹊一把抓住姚思齐的后领,将人拎到身前:“现在才跑,恐怕来不及了。”
“为师如今修为尽失,还得仰仗徒弟你,咳咳咳……”说着发出一阵压抑的咳嗽。
姚思齐看着他面色惨白,一副羸弱随风倒的样子,眼眸微微闪了闪,“好吧好吧,我好歹也是你徒弟。”
老翁的铜勺掀起腥风,糖浆在铜勺里流淌出深渊萤火般的暗金色,像是凝固在琥珀中的妖火。
铜勺表面浮着一层病态的青绿磷光,如同千年墓穴里铜器生出的铜锈。
铜勺搅动时,琥珀色糖浆凝成无数毒蛟扑向陈蹊,那些粘稠的液体中还蠕动着无数蛆虫。
姚思齐腕间银铃骤响,用细线带动傀儡形成护阵,那糖浆还未沾到陈蹊的发丝便腾起青烟。
老翁阴恻恻笑道:“仙君可知,老朽等这日等了四十几年?”
“真是不巧,虽然我失忆了,但四十几年前的事我还真记得,我应该不曾与你有过什么恩怨才对。”,陈蹊站在姚思齐身后思索片刻道。
听了陈蹊的话语,老翁更加气打不过一处来,“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仙人,怎么会把我等小人物放在心上!”
他癫狂挥舞铜勺,糖浆中浮出南域荒村的虚影——焦土之上,数百具溃烂的尸体被仙火焚烧。
他动作不停,铜勺泼出糖浆化为蛟蛇,蛟蛇直接避开姚思齐从他头顶穿过,向陈蹊袭去,张开大嘴。
姚思齐牵着傀儡丝线的手微顿,感受到头顶传来的轻微叹息,迫切想要转身却还是停住。
糖蛟利齿距陈蹊咽喉三寸时,陈蹊并指为剑,召出无相剑,以鞘代锋,顺着糖浆泼洒的轨迹逆流而上,斩断了糖蛟的头。
“无相剑法!”老翁惊道,“怎么会,你不是没有修为了吗?”
老翁继续将铜勺泼天一挥,糖浆凝成囚笼。那些每根由糖浆化成的琥珀丝线里都游动着数只蛆虫。
“很简单,你得到的消息是假的。”陈蹊依旧从容,无相剑挥向糖浆丝线,还未触及,糖壳就碎了。
“咔嚓!”
青铜勺应声而裂,老翁溃烂的掌心爆出黑血。他痛苦地嘶吼着撕开衣襟,胸膛腐肉间竟嵌着半块刻满咒文的青铜碎片。
无相剑从头顶划开老翁的面皮,老翁佝偻的脊背突然挺直,用溃烂的指尖撕开已经被划开的人皮面具,露出半张布满孔洞的脸——龙姜瘟疫特有的腐斑在月光下蠕动,无数孔洞中钻出蛆虫。
“龙姜瘟疫!”姚思齐惊呼。
八百年前,龙姜国因一场未知的瘟疫而覆灭。染疫者皮肤溃烂,溃烂处生满空洞,洞中蛆虫滋生,药石无医。寒氏、云氏、清氏三家仙门封闭国界,一月后龙姜国灭,瘟疫随之消失,真相也不得而知。
“四十年前南域三溪村尽殁,我亲眼见仙门焚尸灭迹!你道袍上的特有隐曜云纹,与当年放疫之人袖口的一模一样! ”
陈蹊不退反进,用剑缠住姚思齐甩来的傀儡线,借力荡到老翁身后。
剑鞘轻敲其脊柱第三节凸起,正是修魔者命门所在。老翁踉跄跪地时,他轻叹道:“我衣袍上云纹,知道的人很多,仿制也很简单。仅凭我的衣着就断定我是凶手,会不会太儿戏?”
言下之意,老翁报错了仇。
腐尸般的老人突然僵住,可依旧不愿相信。
“可除了你,还有谁知道这龙姜瘟疫之源?你明明……”老翁神色慌张,想要说出什么停顿了一息道,“明明和那龙姜孤儿同游过南域!”
陈蹊的借姚思齐的傀儡线缠住老翁腕脉,扯出那截青铜片。
老翁绝对还隐瞒了什么。
的确,大概一百年前,陈蹊游历至龙姜,无意中唤醒了封印在青铜棺中的龙姜公主姜宓,姜宓和他共同游历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他甚至没有拜入仙门,应是无人知晓。
看来幕后之人比他想象中还了解他。
“龙姜瘟疫感染后最多可存活十五天,可你的疫症已经在中期的‘千疮宴’持续了四十多年,你有没有想过是谁让你活下来的?”
“修魔续命时很痛吧?”陈蹊用傀儡线绞住那片青铜碎片,“每月十五子时,脊骨会爬出数百只疫虫,啃食你新生的血肉。”
“你的族人此刻都在姑息城中?”老翁听了只是无动于衷。
陈蹊淡笑,摇摇头又道:“我猜不对,是在龙姜古国东部的洺风城。”老翁瞳孔骤缩,这正是他在此处拖住陈蹊的原因。
“活下来的人不只你一人,当年投疫之人要的从来不是人命,而是想利用你们来传播瘟疫,重现龙姜瘟疫——在整个云州最繁华的地方。”
姚思齐的傀儡线突然转向,捆住想要自爆的老翁。小童舔着不知从哪摸来的糖葫芦,笑嘻嘻道:“别急嘛,我早就发现啦,想要自爆?可不行哦。”
陈蹊松开傀儡线,把青铜片掷到老翁身前,那没碎片正是来自姜宓刻满镇魂符青铜棺椁:“龙姜亡魂的怨气,你也敢往身上引?”
“不可能……他们说这是解药……”老翁癫狂撕扯着脸上的孔洞,蛆虫混着黑血喷涌而出,“四十年前那个雨夜,我亲眼看见穿隐曜云纹道袍的人……”
老翁浑身剧颤,掉落蛆虫在地上四处蠕动着。
陈蹊从袖中空间取出一盏照玄灯,灯油滴落,灵火坠落处瘟疫蛊虫尽焚,八百年前龙姜人救国无门,可随便一种仙界灵火便可烧死这瘟疫蛊虫。
“哈哈哈哈,可笑!可笑!”此刻老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修魔续命,苟延残喘几十年只为复仇,可这仇一开始就是错的。
老翁向天长啸几声,还是吐血身亡。
陈蹊轻叹,用傀儡线绞成符阵,将老翁腐化散逸的魂魄封入青铜碎片中,就地度化了他。
糖浆囚笼破碎,血雾退散,街景复现,竟已经黄昏。
“师父不去洺风城?”姚思齐咬碎糖葫芦的山楂核,望向洺风城的方向。
“洺风城有太微元君镇守。”陈蹊抬头看着,从东浮动而来凤凰祥云,这是他和太微约定的信号,一如多年以前,“看来已经解决了。”
“师父早就知道有人会在洺风城散播瘟疫了?”姚思齐挠挠下巴若有所思。
“我没那么神通广大,不过是有备无患。”他失忆了,对时局的掌握还不完全,只好在异常之处都安排了人。
“喔哦,原来是这样。”
“我该解释的都解释了,你呢?我的好徒弟。”陈蹊朝姚思齐挑了一下眉。
“诶呦,师父我肚子疼,这老头果然不安好心,做的糖葫芦都吃不得。”姚思齐见状就要溜走。
姚思齐的后领被抓起,再度欲遁未成。“好吧好吧,我说我说,师尊您可莫怪,如今您灵力尽失的消息,可是值三座灵矿……”
姚思齐讨好地眯着眼笑:“您看,这不也没给您造成什么损失嘛,还狠狠敲诈了一笔,这不挺好的。再说你不也没骗我……”
他说着意识到不对劲,转移话题道:“徒弟这就把灵矿献上,嘿嘿……”
陈蹊没应他的话,这恶徒在那糖蛟袭来时分明时顺势而为,想借手杀了他,不过他还是没挑明只道,“看来得去龙姜古国一趟了。”
“好呀好呀,我们明天就出发吧。”姚思齐见陈蹊没追究暗中松了口气,忙应和道。
“在此之前,还有一事要办。”
陈蹊看向姑息城南,那座明显高于四周的楼阁。
蒸腾着雾气,散出朦胧绿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