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山河》让我

5、【4】

　　回到承礼宫，宁赐已在宫门口待着。宁赐是侍卫长，自然与他同住一宫；林耀宗是外臣，他便让林耀宗出宫办事。
　　不出意外，刚一进殿，那名叫高让的洒扫太监就在店内怯怯地看着他。李醒瞥他一眼，随手翻起一本书自顾自地看了起来。
　　眼在书上，心却不在书上。
　　若不是李明翰这次病重，没有个十年八年他是回不来的。李明翰的病，说是装的，却也不是装的。他有意让宫人天天做些性相冲的食物，不致命，但也足够熬人的。既然自己回来了，断不能再让父皇这样糟践身体，定要督促他好好调理。即便是泽国发现了李明翰的作为，也不可能再让李醒回去了。
　　想到了泽国，牵引起记忆中关于泽国宫闱的那些秘辛，又不由得想起了那个人。
　　他那么聪敏，定能保护好自己的。
　　可是自己离开了，他在那里会很孤单吧。

　　林耀宗出了宫，恰好遇到了往皇宫去送东西的许燃。
　　林耀宗对这个有可能代替自己位置的副将军也没什么好脸色，只朝他点了点头便擦肩而过。
　　许燃一脸莫名其妙。
　　林耀宗小小年纪便入了军营，男子发育本就比女子缓慢，当时军营里瘦弱的男子一抓也一大把。后来随着身体生长以及训练量的增加，身边的人逐渐有了一副厚实的臂膀，只有高挑纤细的林耀宗遭了排挤。
　　军营不比其他地方。在军营，谁会跟你讲怜香惜玉？强者就应受万人敬仰，弱者只能被人踩在地下，被人欺负排挤，吃不饱睡不好。
　　初时同他人比试，对方用力一拳她能在床上躺三天。大概是挨打多了，她也经打了。渐渐地，被一拳打得在床上躺三天的人变成了和她比试的对象。
　　天赋不足，她便后天努力补上她与别人的差距。
　　这天，她使一把长/枪把对方打下擂台，却没像以往一样听到的周围人兴奋的欢呼。她虽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却也为此感到疑惑。她回头看到一个穿着黑色骑装的身影，怔愣半天。
　　饶是她日夜在离都城千百里远的军营训练，她也听说过那位得万人敬仰的乾曜太子李醒。彼时的太子殿下，不过舞象之年，面上还有些未脱的稚气。
　　据说太子爱穿白衣，可他今天却一身黑，腰间别一把长锏，长发束在头顶，显得整个人挺拔如松，少了几分温润柔和，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李醒上前目视她，问身侧的教头：“这便是营里最厉害的兵士吗？”
　　林耀宗抱拳低头行礼，耳边传来周围一个年纪较小的兵士的议论，“这便是太子？他来这干什么？”那小兵身旁之人拉了他一下。
　　教头恭敬回答：“正是。这位小兄弟是从望城来的，叫林耀宗，父亲是御史大人林卓。太子殿下可别小看他，如今这军营里，竟几乎没有能与他打平的。”
　　李醒眼睛弯了起来。他一笑，像是带着整个春天来了。
　　“那我便与他比试比试。”
　　教头刚要阻止，一旁的宁赐瞪了他一眼，他便没了话。
　　林耀宗有些迟疑，便听到刚刚那个讲话的小兵又在嘀嘀咕咕：“嘁，这副模样，像个娘们儿似的。等下被我们林哥打倒在地又要找林哥麻烦，林哥真惨。”旁边那人恨不得当场把他毒哑。
　　军营离都城远，消息闭塞，太子殿下就好像传说中的人物一样。就算听了再多太子殿下的事，福泽没有直接庇荫到自己，真正对他敬畏的也没几人。更何况，先前可没听说过太子殿下会武，这一上来就找军营最强单挑，属实是有点自傲。
　　旁边那人小声说道：“你看林哥，你能相信他能一拳把你打趴下？人不可貌相！”
　　小兵不语了。
　　听到那两人对话，林耀宗心头的迟疑也消失了。
　　若是他弱，便给他放点水维护太子殿下的面子；若是他强，那便好好比试一下，有什么好犹豫不决的？而且太子殿下也未必比自己弱。
　　“请殿下挑选兵器。”林耀宗走到放兵器的地方。
　　李醒随手拿起一条鞭。“利器都是开了刃的，容易见血，用鞭吧。”
　　边上传来了些抽气声，林耀宗心头一片阴云。
　　只因这鞭，是自己使得最顺手的兵器。
　　她本就是女儿身，灵活性和柔软度都比别人要好上许多，一手长鞭耍得又花哨又实用。她愁着等下该如何放水，慢悠悠地拿起了鞭走到擂台中心。
　　“请殿下指教。”她行礼，准备让李醒两招。
　　李醒看出了她的意图，也不谦让，上前甩出一鞭。
　　林耀宗一惊，那鞭子快得让人躲不及。
　　她朝后仰去，一手甩鞭缠住李醒的鞭子，她反应足够快了，还是被鞭子扫到了肩膀，有些火辣辣的疼。
　　眨眼之间，二人已过了数十招。
　　台下的将士们呆呆地看着这场比试。
　　眼前这幅画面像是挂在文人墨客书房里的画动了起来一样，又美又狠。林耀宗眉目清秀，四肢纤长，耍起鞭子来像在跳舞，但鞭子破风的声音却提醒着他们这可不是什么柔柔弱弱的舞姬。李醒束起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摆动，却并不妨碍他快速出鞭。
　　一开始林耀宗还能勉强接下他的鞭，逐渐越来越吃力。李醒的鞭法和他本人完全相反，本人是温润如玉的无双小公子，皎若云间月，鞭法便是搏命的野兽，凶悍地撕扯着敌人。可看他轻松接招的样子，似是还留了几分力气。
　　有一鞭甩在了背上，痛得她眉头抽了抽。
　　一个侧身，李醒从她身边擦过，低声劝到，“你认输吧，再打下去你要重伤的。”
　　林耀宗听了这话，瞳孔一缩，乱了心神，鞭法更乱了。连中几鞭，体力有些跟不上了。
　　李醒趁她甩鞭那一刻往后一避，将手上的鞭子丢下台，“我认输。你很强，若是继续刻苦勤勉，假以时日，武艺上必能成为相国第一。”
　　台下炸开了锅。
　　相国第一，何等高的赞誉。更令人心惊的是，这位太子殿下武艺竟如此强。纵使林耀宗再心有不甘，这场比试还是结束了。

　　林耀宗身份不便，即便是白日身上负了许多鞭伤，也只能忍着痛向军医要了伤药晚上溜出来自己上药。
　　她走到河边，环视了一圈。四下无人，连蝉鸣声都没有。
　　林耀宗小心翼翼解开了衣服，褪到一半开始上药。看到肩上那道青紫的鞭痕，她有些心惊。在军中这么多年，她早就跟细皮嫩肉四字无缘，不是她的原因，那便是太子的原因。太子留了几分力，却还伤的这样重，可见太子殿下有多强。
　　因从小就常年缠着布条，胸部本就不明显，是以在军营混了多年竟无人发现她的身份。
　　上药上到后背有些翻不过手，正发愁，身后走出了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