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卧底被识破后》痕九

14、第十三章

　　莫喻和南又的马车比想象中来得更快，五日的路程硬生生赶了四日，无需多问也知道这二人是担忧萧长云的安危。

　　一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翩翩公子，一个是朝堂对手送来的武艺卓绝的护卫，放在一起，怎么想都不觉得安全。

　　南又一下马车顾不得修饰形容便感到萧长云的客房，莫喻将缰绳丢个客店小厮便随着南又上了楼。

　　“师兄！”
　　短短四日，南又虽在马车上安稳坐着，吃喝住睡不愁，可偏偏还是瘦了脸。本就少肉的脸蛋越发瘦削。

　　“莫喻到底不会照顾女孩子，南又定是没好好休息。”萧长云抚平南又额上碎发，扶她在桌边坐下。

　　莫喻低了低头，“回公子，南姑娘这一路挂心于你的安危，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这不最后一日便是怎么也不肯睡了，见到你才肯罢了。”

　　南又瞥了眼萧长云，却见他并未动色，便瞪了莫喻一眼。莫喻见势拍了拍自己的嘴，不再出声，忽地环顾了屋内四周，惊呼道：“小月呢？她怎么不在这里守着公子，方才外边也没见到她？”

　　南又忽地也想起小月，不安地站了起来喃喃：“这小月，真不懂事......”

　　“她去朱集府上了。”萧长云眼神淡定，顺势转身推开了窗。窗外夜色厚重，时时被厚重云层盖住的月漏了几把光在窗棂，“想来此刻已经见到朱集了。”

　　南又和莫喻瞪大了眼，萧长云不喜身边人坐立不安，少不得又是一堆问题，便率先将计划和盘托出。

　　“师兄，你怎的这般相信小月？她本就不是府上的护卫，若真将计就计，全意相助永安侯和纪王爷又该如何？”
　　南又蹙眉，小月虽是她选的丫头，可到底不是个知根知底的。

　　莫喻附和，“是啊......若是月姑娘偏帮朱集，直接告诉他所有真相，岂不是坏了公子的计划？”

　　俩人的担心不无道理。小月若直接将萧长云的计划和盘托出，朱集可以直接销毁账簿，便全当没有私贩茶叶这样的事。

　　如此所有努力便付之一炬。

　　萧长云淡淡一笑，不置可否。此刻云层恰好经过朗月，银白色的月华倾泻而下，远处浮玉山巍然耸立，此刻竟难以相信自己前几夜居然住在那可怖的黑林。

　　“南又，舟车劳顿，你累了。”萧长云给了莫喻一个眼色。

　　南又心中七上八下本想再言语，却见萧长云合上了窗，似是也打算就寝，便随着莫喻出了房间。

　　**

　　太守府里灯火通明，巡夜的家丁提着灯笼刚从花园小径出来。巡夜完这最后一趟，便只留这一队人马值守。

　　薄薄的月光下划过一道黑影，提着灯笼的家丁抬头一看并无异物，倒是树上有雀鸟唤了几声。心中只道自己大惊小怪，打了个哈欠便也回了屋。

　　朱集还在书房，看完最后一册书便要合上时，忽然一蒙面黑衣客已然站在面前。

　　“你....你！”朱集大惊失色，不知是自己看书入神还是此人轻功卓然，来时竟无一点声响，他正要朝门外呼喊，来人却先他一步将剑架在他脖子上。

　　“我并不想伤害朱大人。”蒙面女声音冷清，犹如夜露一般冰凉：“但若大人不信我，也可以试试是你府上的侍卫来得快，还是我的剑更快！”

　　朱集已被吓得魂飞，颤抖地摆手，“女侠饶命，你要什么，都好商量...好商量。”

　　一卷竹策被扔在桌上，朱集得了来人示意，打开竹卷却发现竟是自己与羌国茶贩的茶银往来交易。此策一式二份，还有一份一模一样的在自己书房，断断是真的。

　　朱集颤抖地放下书卷，望向来人，哆嗦道：“想必女侠不是朝廷的人。”

　　小月冷笑，收了剑，“有几分慧根，你倒是猜我是谁？”

　　朱集见来人并不欲杀他，心下松了松，顿了顿道：“若是圣上发觉我私相授受，明发谕旨责罚便是。如今有心有力管我这边境小官之事的恐怕也就永安侯或是晋南王，内人乃永安侯亲妹，侯爷必会替我遮掩，想必女侠是晋南王的人。”

　　朱集不笨，相反，甚是聪明。此事倒是不在原先的预料中。

　　小月剑已入鞘，果断摘下黑色面纱。朱集却吓得背过身去，往后伸手道：“不敢不敢，规矩我懂，我若瞧见女侠真容，怕是再难活。”

　　“朱大人，你对了但也错了。”小月神情莫测，冷冷道：“想必你也知道晋南王府的大公子萧长云近日要来兖州吧？”

　　朱集点点头，仍旧不敢转身。小月不紧不慢继续说道：“名义上我是萧长云的人，可实际我是永安侯的人，我只是替侯爷看着萧长云的举动。”

　　朱集怔了怔，渐渐转过身，烛火下是一名其貌不扬的黑衣女，他半信半疑道，“那你今日拿着这策子来找是？”

　　“朱大人你以为你在偏远兖州，做这些勾当便能瞒过远在京都的永安侯和晋南王吗？”小月收起策子揣回怀中，“实话告诉你，萧长云早已到了兖州，他心中早有谋划。我今夜来此，就是为了保你，你最好听话。”

　　朱集已经面无血色，扑通跪下，连连点头。

　　**

　　回到客栈已近子时，萧长云开窗迎来夜归人。

　　“公子，事已办妥。”小月从怀中拿出竹策归还给萧长云。萧长云接过，往桌上一指，“刚让人送来的热菜热饭，吃一口再去睡。”

　　小月惯性摇头，刚要推辞却被萧长云截断话头，“别拒绝，不吃饭哪来的力气保护我？此处乃北亓边境，毗邻羌国，要我命的人不少。”

　　小月不愿与他僵持，便坐下拿起了碗筷。萧长云怕她尴尬，便坐到窗边离她远些。菜还冒着热气，确实是不久前送来的，萧长云竟能料到她回来的时间不成？

　　菜是寻常，小月倒是吃出了里面一味不寻常的佐料——九尾子，带有馥郁的奇异味道，爱的人甚爱，恨的人则一概不碰。九尾子产于羌国，羌人做菜多用此料，兖州地处边界，这客店用这佐料倒也不奇怪。

　　萧长云见小月许是胃口不错，一整碗饭很快便下肚了。他见小月放下碗筷，低了低头又像是寻物无果抬了头，抿了抿嘴。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块帕子，小月抬头见是萧长云长身玉立。他挡住了一部分烛火，明眸静静注视着自己，小月脸上一阵烫，未接过帕子，反而起了身道：“我帮公子收拾。”

　　萧长云却靠近道，“不必了，我会喊人来收。”他将帕子递到小月跟前，“难不成要我帮你擦？”

　　小月已经感到耳朵滚烫，她摇摇头，仍旧倔强，“公子，我只是个粗人，从来不用帕子的。”说完便抬起手臂打算拿袖口擦拭。

　　萧长云按下她的手，拿帕子替她轻拭嘴角，声色静和：“一个人的习惯是很难改变的，你若是个粗人，方才便不会习惯性低头找帕子。羌国的佐料，我见你挺喜欢？”

　　小月回过神，萧长云早已收回帕子，周边仿佛还有他指尖的茶香。易容过的脸是难见到脸红的，但此刻她发烫泛红的耳朵却盖不住心中的慌乱。

　　“什么？”小月隐约听见萧长云刚刚问了什么问题，心神凌乱间却不记得了。

　　萧辞长眉一挑，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小月，是羌国人吧？”

　　对面人一怔，脸上一阵冷一阵热，身上像是泼了一阵冷水。九尾子这种佐料，怕又是萧长云故意为之，只为试探自己而已。

　　“公子何出此言？”小月抬头看着坐在对面的人。

　　声音里显然有嗔怪之意，萧长云敛了敛嘴角，内心却有些微雀跃，小月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今日会生气了倒像个正常人了。

　　他是个会和稀泥的，倒是泰然自若，“这菜我，南又，莫喻都吃不惯，听说是加了九尾子这一佐料。多见于羌国人桌上，也是听老板说，一般也就羌国的人才吃得惯。”

　　“公子，我说过我曾驻留羌国。”小月短短一句，算是交代。

　　“好。”萧长云并不打算纠结于此，好像又不甚关心她的来历，只是快速转了话头，“朱集那儿可还顺利？”

　　小月点头，已然沉静：“一切如公子所料，因此我佯装离开后便躲在他书房外，拦截下他放走的鸽子，果真是给永安侯的。”

　　“这位朱大人能望见兖州的利益关系，不可谓目光不长远，自然也是聪明人。”萧长云见小月面色有异，便问道，“还有话说？”

　　“公子，我告诉了朱集您已经到了兖州。”

　　萧长云点了点头，“好，知道了。”

　　小月见他并不打算追问，不知为何竟好奇多了一问，“公子，您就不怕我将计就计，将您的盘算告诉朱大人？”

　　“行动中情况有变，计划自然也要因时而变。既然你给他多透露了点消息，我想定是朱集比我想得更加谨慎。”萧长云看了眼小月，烛火下的笑竟有些暖意，“至于你，我想你并不想背叛我。”

　　小月眼里掠过一丝错愕，不想？
　　不是不会，不是不能，不是不可以，而是不想。

　　小月直了直身子，经过之前那一盆冷水，她早已足够冷静应对萧长云话里撩拨，客套行礼：“小月定会护公子拿到《沧海志》，无恙回府。”

　　萧长云微微一笑，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