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无涟漪》你是星辰

7、边疆

　　慕容文远抱着陈素汐用手为她摁住了伤口，他没想到苏清竟然会这么做。

　　他看着怀里失去血色晕厥的人儿，突然便想起他在梦里看见的那个女子，虽然他看不清楚她的脸，可是在梦里她也是这样浑身是血，毫无知觉。

　　慕容文远大喊道：“太医呢！今日若是救不了皇后，便要你们这些老骨头一起陪葬！”

　　参加宴席的人纷纷跪了下来:“皇上息怒！”

　　慕容文远发怒的样子实在可怕，他的双眼猩红，青筋暴起，席间的人都不由得为苏大将军抹了一把汗，这样不知道皇上又会如何惩罚她了。

　　苏清使了轻功追了那刺客一路，一路追出了皇宫，到了城郊的竹林。

　　那人似乎因受了苏清一掌，开始有些脱力，速度也开始慢了下来。刺客也没有想到，苏清的剑已落到了他的头顶。

　　“把你的面具摘下，本将军想看看你究竟是谁？”苏清的剑只差一寸便要戳破那刺客的喉咙。

　　“哈哈哈哈哈！苏清你受了我这一掌便等着受死吧！你甘愿做那皇帝的走狗，便替他去死吧！”刺客说罢，已抬掌向自己的胸前袭去。

　　“不要！”苏清阻止的太晚了，那人已经自杀了，刺客吐出的鲜血染红了她的白衣。

　　苏清呆在了原地，她的脸上还有温热的血。那人已直直的倒了下去，苏清过了好久把用剑缓缓挑开了他的面具。

　　面具下是张清丽的面容，竟然是个女子！苏清有些震惊，她的胸口后知后觉的传来了一阵剧痛，险些就要站立不稳。

　　宫内的暗卫匆匆赶到：“将军！此人…”

　　“拉回宫里吧，顺便彻查她是谁。”苏清摆了摆手，已感到了深深的疲倦。

　　她这一掌自己不知何时才能恢复，苏清不知明日慕容文远又要如何质问她伤害了他心尖上的人儿。

　　苏清回到苏府时，已是意识模糊，她已拿不稳她的剑，刚进内院就倒了下去。

　　她看见萧忆慌张的向她奔来：“苏将军！苏将军！”

　　文远，我好疼…

　　苏清昏睡了整整一天，她昏睡的时候又做了关于那个白衣男子的梦。

　　她梦见的一个小姑娘黏在他身后不断唤他：“清远上仙！清远上仙！”

　　可是她看不清那男子的脸，只看到他白衣飘飘的背影，是那么的决绝。

　　清远…清远…清远是谁？

　　苏清睁开了眼，她看见也是白衣飘飘的男子，只不过不是梦里那个男子，而是慕容文远。

　　她阖了阖眼，不愿看他。她知道他是来问她什么的，不过是问她昨日为何伤了陈素汐罢了。

　　“阿清，你知道我来是为了什么。”慕容文远的嘴唇紧抿着，眼睛盯着苏清，徒留淡漠。

　　“我自然是知道的，你不过是来质问我昨日为何伤了陈素汐。”苏清自嘲的笑了笑，心口一阵疼痛袭来。

　　“所以是为何呢？阿清？”慕容文远反问着。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何，但昨日她想到的办法就是这个。或许她也存了些私心，想看看究竟他有多么爱陈素汐，如果某一天让他二选一的话，他慕容文远究竟会选谁？

　　可是她输了，这结果本就是显而易见的，他爱陈素汐，爱了好久好久。自己于他，不过是枚棋子。

　　“文远，你可曾喜欢过我？哪怕一丝一毫。”苏清答非所问，她只想求得他的一个答案。

　　慕容文远有些恍惚，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甚清楚，自己爱的人究竟是谁？这些年来，他时常做那个梦，他对眼角下有浅浅红痣的女子似乎有种执念，陈素汐就是他的执念。

　　可是他未曾正视过自己的内心，他可爱苏清？可爱这个一路助他却不求回报的女子？

　　慕容文远愣了很久，苏清别过头去不再看他，答案已是昭然若揭，再问下去不过自取其辱。

　　她背对着慕容文远，淡淡开口：“文远，我八岁那年就遇见了你，那时我只想你是天上的仙，我从未见过那样高贵儒雅的人。后来我十四岁那年和你重逢，你有意拉拢我苏家，我毫不犹疑的站在了你身后…我看你登上皇位，看你护着陈素汐不让她有丝毫损伤。”

　　苏清拢了拢被子，极力想遮盖着自己的不堪与难过：“可是我却手染鲜血，我却离你越来越远…文远，我好累，我爱你爱的太累了，你终究是看不到的，不如我们彼此放过…”

　　最后一句话苏清说的很轻，小心翼翼的，像个孩子般乞求。

　　慕容文远坐在床边，他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听完他绝望的话语，有些慌乱。或许他该告诉她，不要就这样彼此放过，不要就这样抛弃他。可是若是如此，他无法承她后位，她只能被关在后宫，像只被豢养的金丝雀。

　　“文远，我想去边疆。最近西戎并不安分，你放我去边疆吧，我们就这样放过彼此吧。”苏清扭过头来看他，眼神里充满了乞求。

　　“你想清楚了？边疆苦寒，不比天都。”慕容文远最后还想挽留她。

　　苏清已是去意已决：“嗯，阿清想清楚了。请皇上下旨吧！”

　　她极少唤他皇上的，慕容文远握了握拳，已有了薄薄的怒意。难道她竟是如此的想要逃离他吗？

　　“好，朕明日便拟旨！”慕容文远心中甚是不快，拂袖而去。

　　门没有被掩上，夜风灌了进来，苏清已是泣不成声。这样也好，这样也好。自己对他的一片痴心，自己十年的爱恋只当是错付一场。

　　夜竟是这样的漫长，仿佛再也看不见阳光…

　　慕容文远果真说到做到，第二日苏清刚醒宫里便有人传了圣旨到苏府。

　　“苏将军接旨！”

　　苏清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此刻她的心是彻骨的寒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我昭国边疆不宁，江城屡受西戎侵袭，特命定国将军苏清赶赴江城平定外寇，明日启程，钦此。”太监念完圣旨后，双手奉到了苏清面前。

　　“臣接旨。”苏清拿着那道重若千金的圣旨，一股腥甜翻涌欲出，送旨的公公已被萧忆送出了府。

　　“噗…”苏清竟是生生吐了一口血，心口处已是剧痛难忍。

　　苏清捂着心口，眉头紧皱。“将军！将军！你怎么了？”送完人的萧忆看见苏清此状，赶紧奔了过来。

　　“请…请曹大夫来…”苏清勉强靠着萧忆的肩，才未倒下。

　　萧忆赶紧唤了手下的小厮去请大夫，扶着苏清回了房间，苏清已是脸色惨白，萧忆从未见过她这样虚弱。

　　他只知道那日为了救什么狗屁皇后她受了重伤，再后来皇上来寻她，再后来她便接了圣旨要去边疆。这皇帝究竟是怎么想的，竟然让她这样虚弱的去镇守边疆！

　　“曹大夫来了！”萧忆正想着，大夫已匆匆赶到。

　　“曹大夫，快为将军把脉！”萧忆赶紧将大夫引了过来，苏清正睁着眼看着床幔。

　　曹大夫把了许久的脉，最后只长叹一声，摸了摸胡子：“将军想必近来是与人打斗过，而后被重伤了吧？”

　　苏清点了点头道：“那人拍了我一掌，正在心口之处。”

　　“罪过啊…将军您受了这一掌，已是心脉俱损，再加上方才急火攻心才咳血了。”曹大夫说的语重心长，苏清已是猜了出来，或许她要成为一个短命鬼了。

　　“大夫，我还能活多久？”苏清开口问，冷静的不像话。

　　“若是不动内力大概能撑一年有余，若是强行催动内力，老夫也不能保证…”曹大夫摇了摇头，颇为惋惜。

　　萧忆听了也是悲从中来，眼眶微红。苏清倒是最为淡然，点了点头，示意让他们退下。

　　宫内。

　　跪在殿下的太监抖得像筛糠，慕容文远质问着：“将军除去臣接旨就再无其他话了？”

　　“没了，将军领完旨后臣便领了赏钱。”

　　“给朕滚下去！没用的东西！”慕容文远用奏折狠狠的砸向那个小太监，小太监吓得连滚带爬的退了出去。

　　她对他竟是再无话可说。

　　他突然忆起他们最难挨的那一年，他被诸位皇子排挤，却不能还手，她便总是在他身侧告诉他：“文远，你是极好的…待我助你登上皇位，他们便再也不能欺辱你了！”她同他说过那么多话，最后却对他无话可说。

　　他没想到他们之间竟落得如此结局。阿清，想必我是极差的…

　　苏大将军要去江城镇守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天都，苏清出发之日早早的就有百姓在长街等着准备送送他们的大英雄。

　　苏清今日施了些脂粉，遮盖自己苍白的肤色，她已将萧忆遣去了江南，也送曹大夫出了天都，如今天都再也没有人知道她苏清是个短命鬼了。至少她不想叫那么多人同情她，可怜她。她可是堂堂定国将军苏清啊！

　　苏清率领苏家军出城门时，百姓夹道欢送，大喊将军忠勇！苏清的眼眶有些湿润，至少这人间她还算走过一遭，有那么多的人都记得她苏清…

　　苏清赴边之时，慕容文远便站在最高的城楼上目送着她。他看她一身黑甲，身姿挺拔，骑在高头大马上冲那些百姓微笑。可是终究，她没有回头再看他一眼。

　　临近城门时，苏清背对着天都，摇了摇手，似是告别。她早就知道慕容文远在看她，她不敢回头，她怕她回头了就再也没有离开的勇气了。

　　慕容文远看见她摇了摇手，终是抬起了手，也挥了挥。

　　再见了，阿清…

　　城门已经关上。

　　再会了，文远…

　　苏清终是不再回头，一路策马，却是满脸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