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种》劫酒济愁

2、造孽

　　第二天一早，纪川是被电话吵醒的。
　　“喂？”
　　“你在哪儿呢？”
　　哈，现在才给自己打电话？纪川看了眼时间，八点半，慢悠悠地问：“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上不上学读不读书了！”
　　纪川听着女人愤怒的声音，最后不出乎意料地还是那句我当初造了什么孽把你领来啊。
　　“我当然回去读书，我在哪儿你就别管了。”纪川从床上坐起来，“把钱给我。”
　　“钱？什么钱？我不知道。你还有脸管我们要钱！”
　　“别装了，新买的羽绒服里的钱，还有我的钱包。”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女人语速很急地叫着。
　　“冯女士，我钱包里就有好几千了，里头还有卡，还没算上口袋里的，你这算偷的。”
　　“你哪来那么多钱？还不是偷家里的！”电话那头的女人像要炸了一样，不断叫骂着。纪川把手机拿远点，不然耳朵就要受不了了。
　　“冯玉婉，我劝你在我能好好和你说话的时候把钱给我。”纪川对这个无理取闹的女人快要摔手机了，“下午我回家拿东西，我以后和你们家就再也没什么关系了。”
　　“你这个没爹没妈的野种！要是没有我们你……”
　　冯玉婉后面说了什么纪川不想听，挂了电话。今天周一，也没和老师请假，因为这个她才记得给自己打电话吧。纪川刚想把手机放回去，手机又响了，纪川连号码都没看直接关机。这个女人身为人民教师，骂起脏话来倒是宛如一个市井泼妇一般难缠。纪川现在只穿了一件棉毛衫，冷得打颤，套了件外衫才不觉得哆嗦了，去洗漱的时候发现杨鑫已经不在了。
　　昨晚那一觉睡得挺舒坦，纪川从塑料袋里摸索出牙刷牙膏，刷完牙洗完脸琢磨了一会吃什么。纪川懒得上外头去，太冷了，杨鑫大概管店去了。
　　“喂，多金？”
　　“咋了？”杨鑫声音懒洋洋的。
　　“我翻翻你冰箱做早饭啊。”
　　“那啥，冷冻的，第二层，有肉包。”杨鑫想了想，又补了一句，“牛奶在冷藏那儿，第三层。”
　　“好。”纪川挂了电话，找到了肉包，和……草莓味的牛奶。
　　他蒸了几个肉包，把牛奶热了一下，翻翻手机，周阳问他下午去不去玩。
　　“不去，下午去家里拿东西。”
　　想了想，把“家里”改成了“那里”。
　　“哥陪你不？”周阳很快回他。
　　“别，跟□□讨债似的，他们夫妇俩胆子小，可别吓死了。”纪川回他。
　　“哈哈哈哈哈行，你忙完有空打个电话。”
　　纪川发了个“嗯”，把奶黄包和牛奶吃完后他伸了个懒腰，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往常这个时候他应该是在学校了，相比领养家庭，他更喜欢待在学校。学校虽然人很多，但没人吵他。他在学校没什么熟人，班里的人多半也不敢和他接触，他所读的学校是普通高中，不过他是创新班的学生，也就是所谓的快班。
　　纪川想抽烟了，但烟在昨天就抽完了，他也不想翻杨鑫东西，刚打算下楼买，可他又突然想起自己没钱。
　　哦，去你。妈。的生活。纪川冒着火却没处发，这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滋味这几天纪川已经尝到快吐了。
　　他翻了翻微信，零钱还有18.8，早知道这样那天的八元……算了，纪川套上鞋子，那天要是付了八元也没钱买烟了。
　　纪川烟瘾不大，最近麻烦事儿层出不穷，硬生生逼着他去上瘾。外面的风从门缝底下窜进来，一打开门纪川就猛地缩了缩脖子。
　　纪川打算速战速决，为了防止自己找不到路，他沿路过来拍着视频。找到那家便利店，他挑了包便宜的烟。收银员大概有早晚班，早上换了个年轻的女生，一直偷偷瞟他。纪川用手机付好钱拿起烟就闪身出门。
　　找了个墙根点了根烟，纪川狠狠地吸了一口，他一想到下午要去那个地方就头疼得慌。虽说他们给了自己比孤儿院好上很多倍的环境和照顾，但是如果可以，他宁愿不被领养。也许一开始他们确实打算对自己好，但是自己并不是他们想要的一类人，再加上那件事的发生，养父养母对他的态度能用恶劣来形容了。
　　纪川垂下眼皮，看着水泥地上坑坑洼洼的痕迹，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想了一下，可以现在提前去拿东西，冯玉婉和他丈夫纪安天的家离这儿有些路，走过去也要半个小时左右，打车的话钱不够。还是走着去吧，反正他最不缺的也就脚力了。
　　裹着冷风，纪川边走边想事情，早上他也考虑了一下，老住杨鑫那儿当然不行，学校是有寝室的，不过中途去申请也不知道行不行，要实在没办法，把冯玉婉拿走的钱要回来之后可以租个便宜的房子住。
　　至于怎么把钱要回来，纪川也不知道，冯玉婉应该是不肯的，毕竟养着自己的时候他们也放过本钱。都到现在这个撕破脸皮的地步了，当然是新账旧账一起算。
　　纪川把抽完的烟踩灭，一步一步走着。
　　到了那熟悉的门口，手指按上门铃的时候陌生感也袭来。里面的人问了句谁啊，纪川听出是冯玉婉的声音。
　　“是我。”
　　里面安静了一会儿，“你来干什么。”
　　“我来拿东西。”纪川语气很平稳。
　　又是一阵沉默，随后门打开了。开门的是冯玉婉，一个身材有些发福的中年妇女，纪安天看样子不在。不在也好，纪川看了他会上火。冯玉婉穿着睡衣，一脸疲态，“拿好东西快走，我不想看到你。”
　　纪川进门，自己的房间已经被翻了一遍，冯玉婉也不想解释什么，一点也不想挽留。他把自己的一些东西装进带来的书包里，把原来那只书包装着书也一并带走，他把一些衣服和零碎东西塞进以前他旅行用过的行李箱里。全过程冯玉婉都在门口看着他，生怕他带走什么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一般。
　　纪川没有一点感情的整理着这些，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带被子，还是放弃了。收拾好一切，他的房间空了一半，“剩下的我下午再来。”
　　“那儿还有个箱子。”冯玉婉双手抱臂，冰冷地看着他。
　　多不想看到自己，纪川顺着她说着找到另一个箱子，待会得叫周阳他们来了。他把剩下的一下又分了一个行李箱和一个袋子装下。整个房间一下空荡荡的，冷得慌。纪川把这些东西搬到门口，最后抬眼看着冯玉婉一字一句地说：“钱，拿来。”
　　“没有！”冯玉婉一下就激动起来了。
　　“你是个人民教师，什么是道德还轮不到我来讲吧？”
　　“道德？你还有脸提道德？我们养你这么久……”
　　“你别扯这些。你要是需要，我挣钱了可以给你寄来，就当还你了。现在，把钱还我。”
　　“以后？你这种人以后会有什么出息？”冯玉婉尖利地叫着，每一个音调都带着尖锐的爪子，挠着纪川的耳膜。
　　“行了，我欠你的我会还清，我这种会不会有出息也不是你说了算的。”纪川感觉自己就要控住不住了，音量开始拔高，“现在，把我的东西给我，我以后不会管你们要一分钱，不会向你们讨一口饭。
　　！”
　　“把，钱，还，我。”纪川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冯玉婉，冯玉婉眼神一慌，声调终于往下降了点，“不就是钱么，你这讨债鬼，从地狱来的要饭讨债鬼！”她边说边进卧室，纪川听到拉动抽屉的声音，然后是急促的拖鞋声。
　　冯玉婉“啪”地一声把他的钱包和钱拍到桌上，“拿了钱就滚！永远别来！”
　　纪川拿了钱出门，身后门“哐”地一声狠狠关上。
　　他给周阳打了个电话，报好位置要他帮忙来拿东西。。
　　两个行李箱，两个书包，一个袋子。
　　纪川看着有些这些东西，一瞬间觉得很累很累，肩膀都要塌下来的酸痛。
　　周阳很快就到了，骂骂咧咧地还想在门上踹一脚。
　　“得了，那算扰民，待会她报警抓你。”
　　“老子怕吗？”周阳气咻咻地背上书包拎着行李箱，“不过你这些要搁哪儿去啊？”
　　“先放着，我看看学校宿舍能不能住人。”
　　“你啥时候上学？”
　　“明天吧。”
　　纪川拖着行李箱，“轱辘轱辘”的声音在他背后跟了一路。
　　周阳和他一起用纪川独特的方式到了杨鑫小区那儿，“先放门卫这儿，我去学校问问。”
　　“行，都收拾好了记得找我玩。”周阳说。
　　“你们学校周一不读书？”纪川把身上的包放下。
　　“我那学校读不读有啥区别？就一技校。”周阳不在意地耸耸肩。
　　“技校读好了也是能赚大钱的，要向杨老板学习。”纪川看了看时间，挨着饭点。
　　“饿了没？我请你！”周阳也凑过去看了一眼。
　　“不太饿，我还是先……”
　　“放屁吧你，我知道有家米粉贼带劲，离这儿也挺近。”周阳一把拉过纪川。
　　纪川无奈地笑笑，现在自己在他们眼里也算是扶贫的一方了吧。之前杨鑫酒吧刚开业没啥人气，好死不死拉了自己去驻唱撑场面，唱了快一年多，后来效果不错杨鑫想拉他入伙，纪川拒绝了，收了那一年半的钱，后来纪川和家里关系恶化后，他懒得向他们要钱，又去唱过一阵子，也就稍微攒了点钱。
　　这点钱去租房子的话，也撑不了太久，纪川和周阳一起进了一家米粉店。
　　“我爸不给我做饭的时候我就来这儿吃，真的，超级无敌贼好吃！”周阳一边说一边给自己点菜，“你跟着我点吧，保管好吃。”
　　纪川这个人不太喜欢到处乱逛，没事儿就喜欢待家里，实在得出门的时候才出门。周阳呢又是个喜欢玩的，他来这里的时间比纪川短，却早就摸清了这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