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出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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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川偏着头透过玻璃看着漆黑一片的夜空，星星少得可怜，月亮也畏缩着只露出一个角。他长长舒了口气，灰白的烟雾从纪川的口鼻中缓缓流动着，一点一点融化在昏暗的灯光中。
“嗡嗡。”
纪川打开手机，周阳的电话。
“川子，在哪儿呢我出来了。”
“在九号呢。”
“身上有钱没？”
“有点，够用了。”
“行，来了。”
纪川挂了电话，继续一个人抽烟，酒吧很吵，但和他一点关系没有。
他从家里出来有一天了，再怎么忙都该发现了吧？但纪川的手机没有收到过一个电话，呵，这会儿说不准还在举杯相庆呢。纪川掐灭烟，拿起他的吉普森，很慢地咽下一口，气泡和酒精一起在喉间缓缓涌动。辛辣感逐渐上来，纪川推开杯子，打算给杨鑫打个电话。挺奇怪的，明明已经离开了那个另他反胃的地方，可纪川并不觉得有多轻松。
“川子。”周阳走进酒吧看到他挥了挥手。
纪川点点头，“杨多金干嘛呢？”
“他昨天和我说看上俩妞，估计这会宾馆爽着呢。”
“……”
“找他干啥？住他家吗？”周阳拉开纪川对面的椅子坐下。
“算是吧，他不独居么。”
“也成，你去问问吧，反正他一天到晚不见个人，家里估计都落了层灰了。”
“嗯。”纪川又喝了口鸡尾酒。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学呢？不上了吗？”
“说不清楚，反正家我是不回了。”纪川笑了一下，酒吧忽明忽暗的光打在纪川轮廓分明的脸上。
“妈。的，也太不是个东西了吧？那老东西再动你，你叫上兄弟们。”周阳，环视了一圈酒吧，“装修越来越好了，杨多金这孙子，我们当中混的最好的就他了吧？”
“人杨老板眼光好。”纪川站起来，“你先回去吧，你爸不会担心吗？”
“他？不知道哪儿醉着呢。”周阳嫌弃地摆摆手。
“川子，学还是要上啊，你可是我们这儿脑子最好使的了。”周阳诚恳地说，“万一以后当官了呢？”
纪川动了动嘴唇，说实在的，他也不想放弃学习。他并不喜欢学习，只觉得成绩是一个很好的工具，他能利用这个来换取同学的敬佩，换来老师的赞许，换来父母的笑脸。不过那只是他以前的想法了，他现在只想凭着学习考到省外的学校去远离这个压抑着他的家庭。而且，从孤儿院出来的孩子，好好学习找个工作就算了，烂到骨子里什么也没学成没人领养等到成年了会很糟糕。
“再说。”纪川现在脑子很乱，也懒得看清楚自己的内心，他低下头翻了翻手机里的联系人。
“杨老板。”纪川拨通了电话。
“三条，咋了？”杨鑫那边声音有些杂。
“你在哪儿？我上你家住会儿？”
“成啊，正好我一个人寂寞呢。”杨鑫笑着，“我在港龙呢，你在哪儿呢？”
“九号，你的宝贝店。”
“好咧，我马上过来。”
周阳看着纪川挂断电话，“唉，我是白来一趟了，看着也没我什么用武之地了，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儿记得叫上兄弟。”
纪川的头靠着椅子背，翘着二郎腿，一只手拿着手机随意地垂下，一只手拿着桌上的那杯吉普森。
散漫的姿态却很真诚地说：“谢谢。”
周阳的头顶被打着旋的灯照得炫彩，摆摆手，意思是，都是兄弟，客气什么。
纪川总算觉得，自己不是被囚禁在这个城市的了。这群家伙，知道自己被领养到这个城市之后，想法设法地通过各种方式也来到了这里。
至少，我并不一无所有。
杨鑫在十多分钟后来了，穿着一身骚包的豹纹衫，“三条！”然后拍拍坐着的纪川，“来来，一起回去。”
“你今晚回家？”纪川起身。
“不然我去哪儿？哦——”杨鑫反应过来，“周日这崽子是不是又说我泡妞呢？”
“是。”纪川身为在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影响下的好青年立刻诚实地点头。
“操，死小子，我不盘他！”杨鑫看了眼纪川，“你有换洗的衣服穿吗？”
“呃？”纪川被问住了，“没呢。”
“你呀……把那龟孙打打死得了，你不还未成年么呢。”
“16岁就得背责任了，你想害兄弟就直说。”
“我擦，我可是对你一片真心啊！”杨鑫把钥匙一套，给了纪川。
“滚，我不和你搞。”纪川接过被杨鑫握热的钥匙，又把钥匙还给他，“你先上去，我去这儿买点东西。”
“行，你有钱没？”
“有点，够的。”
城市靠海，晚风稍微带着点潮湿，裹着灯光厚厚地盖在纪川身上，很想好好地瘫在大马路上上感觉。纪川晃晃头，打消了这个白痴念想，进一家小便利店，挑着些生活用品和内衣。
“您好，一共108元。”
108……纪川翻了翻口袋，拿出两张五十之后却再也摸不到任何东西。明明这件衣服里有几张红的，口袋里钱包也不见了，遭贼了不成？
操，纪川翻遍了口袋，怎么有也凑不出剩下八元了，还好这家小便利店没什么人，纪川看了眼自己买的东西，皱着眉说：“帮我把这个放……”
“给。”
一双手从旁边伸出，八枚崭新的硬币。
收银员愣了一下，接过那硬币，纪川转头，一个穿着黑色棉袄的男生也正在看着他。
“不用谢，”他把自己购物篮里的东西给收银员，“我只是等不及了。”
“……”纪川拿过收银员整理好的袋子，没打算理这个人。
纪川拎着塑料袋，在黑夜里看着眼前的一排建筑物有些发蒙，杨鑫，住哪儿来着？纪川以前只来过一两次，不过按纪川这个尿性，来个四五次也记不住。
纪川坐在变里边旁边的台阶上给杨鑫打电话，一边把自己的领子往上拉了拉，这会有些冷了。
“多金，再跑一趟，我忘你住哪儿了。”
“我就在刚刚那个地方。”
纪川挂了电话，摸了摸口袋，烟已经抽光了。
“妈的……”纪川很不爽地把空的烟壳子砸向地面。
替自己付了八元的男生也走了出来，看到他蹲这还挺惊讶，打量了他一会，“纪川？”
纪川正被人盯得不爽开口想骂，对方却一口叫出了他的名字，“你是谁？”
“很快会见面的。”他笑了笑，“我叫陆玦。”
纪川把这个名字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确定了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
“不认识。”纪川对他刚刚的行为就挺火大了，这会儿压着没发作。
陆玦也没再说什么，留了个名儿后就走了。杨鑫晚几分钟到，看到纪川坐在台阶上一脸不爽地插着口袋低头看地。
“咋了？”
“没啥，挨上个傻缺，”纪川随他站起来，“那个，有烟没？”
“我去哈哈哈哈哈……”杨鑫一边哆嗦着把烟给他一边乐呵，“那个？我还有幸能瞧见纪川男神的娘们劲儿呢。”
“对的，到房子就杀了你。”纪川低头在杨鑫身后避风点了个火。
“干啥啊，扭扭捏捏，缺啥直接说。”杨鑫给自己也点了一根。
纪川叼着烟跟着杨鑫走，也没很远，转了个弯就到了。小区里的单元楼，四楼，纪川换了杨鑫给的拖鞋。
“挺好。”
“你又不是没来过。”杨鑫拿了个烟灰缸，“兜着点，掉了你扫。”
纪川弹弹烟灰，看了眼时间，九点半。他把头往沙发上一扔，整个人就这么陷在沙发里，右手拿着烟，慢腾腾的烟雾把他只露着一点的脸给遮了起来。纪川现在不仅郁闷，还很烦躁，很迷茫。
“吃点东西？”杨鑫看着他，谁都好，他就见不得纪川这样。从小到大，纪川带着他们打架，他们跟着纪川混。可这个自己小时候崇拜的人就这么赤裸裸地在自己眼前一蹶不振，全身都是破绽。
“没胃口，你吃吧。”纪川别开杨鑫的目光，转了个头抽烟。
杨鑫起身进厨房折腾了一会，系着围裙出来，“那我煮碗饺子。”
纪川从喉咙里给了一个肯定答案，杨鑫就进厨房忙活了。
过去几年了？
四年？
五年？
大概是五年吧，纪川看着杨鑫的背影，这小子从一个屁大点的爱哭鬼变成了一个他们中最有钱的人。时间是最冰冷的，操持着最锋利的刀，不见血地切断了你的脉络。那么生活大概就是无情的，冷眼放任着你流尽鲜血。
杨鑫端着饺子出来的时候纪川在闭目养神，烟已经抽完了，杨鑫倒了碟醋开始吃饺子。纪川耳朵旁围绕着“吧唧吧唧”被刻意营造出来的咀嚼声。
“操，”纪川起身走到杨鑫旁边拉开椅子，“什么馅儿的啊？”
“芹菜猪肉。”
纪川很利索地拿起杨鑫早就准备在一边的筷子，一起和杨鑫干掉了饺子。
一顿饺子过后，纪川总算找回了一点生活的感觉，帮杨鑫倒了醋之后打算洗个澡。
纪川身上这件今天刚穿，他也就不换衣服了，把换洗的内衣从塑料袋里拿了出来，然后走进了浴室。
水温刚刚好，纪川双手并拢接了一捧水洗把脸，浴室里氤氲着热气，纪川关了水，白茫茫的热气温柔地裹住他。换好衣服看见杨鑫在沙发上玩手机。
“我先去睡了。”
“行，你睡左边那间吧。”
纪川打开房间的灯，里面是一张单人床，被子什么看着都很新。
“都是新的，一次也没睡过，你可别滴哈喇子在上边啊。”
“滚。”纪川钻进被子，看了会手机。手机里除了几个朋友的消息，很干净。
纪川把手机充上电放在床头，抛开所有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头只想着睡觉。这几天老这么费心烦神的，半夜不是被吵架吵醒就是睡不着，难得一次困乏感，纪川就着洗完澡的舒爽很快就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出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