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祝福（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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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布鲁斯的女神是一位高贵的夫人，她就像亘古时形成的这块陆地一样伸开自己的海岸线温柔地怀抱所有航行到此的孩子。当启明星升起时，船员们知道那是女神在为他们指引方向。女神的神庙永远正对着启明星升起的地方，当太阳从东方升起时，女神头上的太阳圆盘将会一起闪耀。
在埃及人的心中，比布鲁斯夫人巴阿拉特—盖拜尔就是他们爱的女神哈索尔的化身。当一切都尘埃落定时，埃及的王室来到女神的神庙亲手献上供品，感激女神的馈赠，祈祷今后航行的顺利。埃及的国王和王后的头上都戴着黄金打造的蛇标王冠，王冠下是用一颗颗雕刻好的青金石细细排列做成的假发。那是天空的色彩，也是水的颜色，天空是女神的国度，而太阳神诞生于混沌之水，埃及王室就像神明一样带给这个世界新生和创造。他们的眼睛被画上绿色的眼线，这抹绿色同样出产于此地上好的孔雀石。那是万物生长的颜色，也是在神王的故事里荷鲁斯神的眼睛的颜色，它将会带来好运和祝福，这也是来自他们的家乡得普的女神瓦泽特的象征。
在最好的亚麻长袍上埃及的国王和王后穿戴着由本地的珠宝打造的首饰，它们和青金石的假发一样是埃及船队早就定下的商品。停留在比布鲁斯的时间里，埃及工匠完成了这些精美的杰作，并且正好由国王和王后亲自佩戴，完成了它们的第一次亮相。在这个白银比黄金还要珍稀的年代，他们的项链全由白银打造，上面刻画了埃及的神明伟大的征途，异国的地貌和埃及的植物点缀了项链的边角，黄金和白银以最和谐的颜色搭配在一起，埃及王室全身上下闪烁着光芒，他们就像日月星辰降临人间，天地都变成了圣洁的白色——太阳出来了。
比布鲁斯的国王贝纳赫德也身着盛装，作为比布鲁斯的最高祭司，他和远道而来的客人一起为女神献祭。伴着乐师和歌手的声音，埃及王室在祭司的指引下，手持长柄的香炉，上面正燃烧着珍贵的乳香。烟雾缭绕间，几名神庙的祭司拿起水瓶往神庙固定的水槽里倾倒神庙里的圣水，露天的祭祀广场里香气弥漫，歌声和流水声一起构成了动听的乐章。由水、油还有牛奶、蜂蜜和酒混合而成的祭酒再由祭司倒入广场中心的祭坛，在场的所有人都对着祭坛上方的方尖碑祈祷，供品的献祭正式开始。埃及送上了无数供品，刻有王室名号的雪花石膏瓶罐被密封起来，里面装满了金银珠宝制作的圣物和彩陶制作的神像。其他城邦的国王也跟着送上自己的供品，在这片碧海蓝天里他们共同见证了这次盛事。
宾客们在酒席里谈起上午的祭礼各个兴致勃勃，他们一边赞叹埃及国富力强，一边悄悄告诉自己的工匠如何如何模仿埃及的风格回去制作饰物。于是，更多的城邦对和埃及通商充满了热情，并且为埃及王室送上了更多礼物。
麦瑞拉感谢了这些城市的好意，礼品清单看也没看就饮下了一罐葡萄酒。在他看来，虽然葡萄酒源于东方，可是味道和家乡还是不一样的。得普的阳光，得普的河流，即使眼神迷离地看着眼前动人的歌舞，但他的心早就飘向了远方。此时的耐赫特却吃着果干，看着送上来的礼品清单，因为那些国王临时起意，她也不好驳了人家的面子。真的是很丰厚的礼品呢，看来有时候注意下形象是没有错的。
“陛下。”
“陛下！”
“啊？”
转过头的耐赫特就看到了一张放大的俊脸，敢这样做的也只有一个人，和她一样被人称呼为“陛下”的麦瑞拉。
“别管那些礼品了，难道这些乐舞不够吸引你吗？”
你自己不也分神了吗，不过说话这样委婉看来麦瑞拉确实是需要她了。
“你怎么不看看这个宴会，看我们的人比看歌舞的多多了。”
这是一个比较放松的宴会，所以即使是王室成员，大家都坐在床榻上，无拘无束。说着，耐赫特就靠在麦瑞拉身上，朝一位贵族女子举杯示意。也许是耐赫特的眼神太过直接，惹得女子满脸通红。麦瑞拉还觉得奇怪，虽然她对自己的魅力一直十分自信，没想到麦瑞拉直接拿着她喝过的酒杯一饮而尽，一些漏出的红酒染上了麦瑞拉赤（）裸的胸膛，更显得他喝酒的样子风流潇洒。
“没想到世上的男人还能这么漂亮！”
贵族女子被允许参加这次晚宴，大家的讨论就像耐赫特说的那样一直围绕着他们这些客人。
“是啊，那么多王亲贵戚，没一个人比得上他的！”
“我听说，埃及国王可以以一当十，还杀过狮子呢！”
虽然这话十分夸张，但是讨论的女子们没有不信的，她们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即便隔着跳舞的人群和层层桌椅，坐在正中的埃及王室就是全场的焦点。
“而且埃及人的珠宝真是太美了，衬得埃及王后就像一位女神端坐在那里。”
“是啊，他们就是一对璧人，我只要能戴一戴那珠宝就心满意足了。”
“而且啊，我听说埃及国王没有纳妃呢！”
“天呐！”
女人们发出一阵惊呼，即使是在人声鼎沸的欢闹酒宴里也算是不小的动静。
“不过，埃及王后可是跟随国王亲上战场，她也是位战士呢！据说，就是艾布拉的学者在她的面前也要夸赞她的学识呢！”
“那不就是和阿斯塔特女神一样吗？”
“可是，她的皮肤都晒黑了，我可不想失去自己白皙的肌肤。”
贵族女子们的声音没有传到耐赫特那里，可是那个动静她可是看到的，她用侍女送上的布巾擦拭好丈夫身上的酒渍，就维持着这个姿势，以一种占有的姿态把手围在麦瑞拉身上，麦瑞拉却很高兴，他笑着把眼前的美食喂到了妻子的嘴边。感受到人们炽热的目光，耐赫特拿过麦瑞拉手中的酒杯喝得一滴不剩，纤细的手指擦过微笑的红唇，眼神坦然地看向四方，没有人能怀疑这里就是她的主场。
“真是强势的女人呢！”
“埃及王后和普通女人可不一样！”
男人们也在谈论这对王室夫妻，可是他们要比闺中的女子们了解更多战争的情报。
“那位王后可是亲自指挥陆军和海军包围了巴迪耶的军队，打得他们抱头鼠窜。”
“哈哈哈，难怪只有国王陛下才能降服呢！”
“是啊，国王陛下健壮得就像一头公牛，我听说那些陷落的城市看到埃及国王就吓得瑟瑟发抖。”
“然后，王后陛下亲自结果了迪勒和巴迪耶，这些我都说过吧。”一直在吃鱼的阿米拉图忍不住出声，有些人对女人的偏见根深蒂固。
之前都是听说的传闻，听到亲历战场的阿米拉图国王这样说，不少贵族又是吃惊又是敬佩，在这情绪里还夹杂着一丝丝害怕。
但是被人讨论的主人公此时却开始安静地欣赏乐师的演奏。埃及国王和埃及王后的双手牵在一起，任由宴会嘈杂喧闹，直到乐师拨完竖琴上的最后一个乐音，他们的内心也不受一丝一毫影响。
宴会结束的时候，依旧是埃及王室先行离开。在宾客们的目送下，埃及王室和比布鲁斯王室打完招呼，前往他们的宫殿。在比布鲁斯的安排下，提供给埃及王室的宫殿是王宫里位置极佳的地方。穿过立柱竖起的拱门，围绕着庭院的正殿就是耐赫特他们休息的地方。在一边的房间内还有一个方形的温泉浴池，铺着海贝的墙壁倒映着水波幽幽的光，那是当地王室特意为贵客准备的。沐浴在这样的地方，月光透过高墙上格栅的窗户，室内一片银色。
“怎么不点灯呢？”
“你不觉得月色很美吗？”
是啊，美好得让麦瑞拉可以把眼前的耐赫特看得清清楚楚。
“那个时候我可想去王宫里的温泉泡一泡了，可惜我根本没有这样的机会。”说起过去，耐赫特还是有些可惜，但是这回所有的遗憾都补上了，而且还是和麦瑞拉在一起，这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既然你喜欢这里，不如我们回去建造一间浴池，我们俩一起用的浴池。”
感觉麦瑞拉的靠近，耐赫特低下头，用惯常的方法掩饰自己的脸红，虽然她现在全身都被热水泡得发红，但是麦瑞拉没有再捉弄她。
“还是，还是不要了，现在的宫殿就挺好的。”
能省下花费的地方就尽量不要再花费是耐赫特一贯的做事风格，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下埃及养成的习惯，放到她自己身上这一特征就更加明显，不要多余的珠宝也不用特别的化妆，就连香膏也是麦瑞拉这个丈夫时时提醒，谁让她天生丽质呢！
“可是，我亲爱的陛下，王宫的巍峨壮丽也是臣民的期待呢，多少外国使臣都想一睹我们埃及建筑的风采呢，这可是埃及实力的体现。”
耐赫特当然知道这个常识，而且她已经成功地引开了原来的话题。
“民众的期待我会和你一起实现的，但是对于我个人来说，我只要你就够了。”
这么朴质无华的说明确实是不用浴池了，但耐赫特简单的要求却没有推走麦瑞拉反而把他拉得更近了。
“那我自然是时时刻刻都愿意了，我的陛下，现在就可以。”
麦瑞拉说到做到，他伸手把心爱的妻子抱到自己怀里，这样就是亲密无间了。在进入浴池前他也有过各种想法，但真的到了这个时候一切都变得自然而然。空气里弥漫着玫瑰花的香味，而耐赫特觉得自己快要醉倒在爱人的怀抱。
月光倾洒，温泉水上荡漾着一片片玫瑰花瓣，这是安姆科特意送过来的礼物，据说泡玫瑰浴对身体特别好。耐赫特看着自己和麦瑞拉快差不多的肤色，想起了过去天天在校场的日子。她当然记得啦，那个时候，麦瑞拉会取笑她，说她不像个公主，就是个假小子。可是，他们现在的肌肤这样融为一体，在这月夜里也没什么不好，如果点燃油灯，就会像一片金砂那样闪烁，就和在得普的那一夜一样。
“你笑什么？”
“你看，我们的皮肤无论是晒黑还是白皙的时候，在月光里或者在黑暗里都是没有分别的，光让我们是什么，我们就是什么。我还记得你以前说我晒黑的样子不像公主，可是我现在成了你唯一的公主。”
耐赫特的话麦瑞拉反驳不了，尤其公主现在把手搭在了他的头颈。这就是为他以前的幼稚所承受的报应吗？
“耐赫特，”麦瑞拉看着耐赫特明亮的眼睛有些气息不稳，“无论你的皮肤是白皙的还是黝黑的，你都是我的耐赫特，所以我的耐赫特，永远成为我的耐赫特吧。”
水汽和香味交缠起来了，那个年少时的模样和眼前的国王重叠在了一起。他的肌肤一寸一寸留在了耐赫特的心底，因为麦瑞拉也是她的麦瑞拉。水珠滑过他坚实的肌肉，耐赫特的手随着水珠移动，他们的每一块构造是如此契合，现在更是分不出彼此。她真想在麦瑞拉身上咬一口，在宴会上她就想那样做了，就像在敏神神庙的那一天，她想要把爱人整个都吞下去。但是，麦瑞拉用嘴唇堵住了使坏的爱人，即使不这样做，耐赫特也知道，麦瑞拉的肌肉根本咬不动。
“麦瑞拉，这里和得普一样呢，可以一直听到海浪的声音。”
“战争结束的时候，我们乘船回埃及吧？我上一回可是走路回去的，我想知道回埃及的话，那片海是什么样的。”
耐赫特的想法正是麦瑞拉心中所想，他磨蹭着爱人的脖子回应道：
“到时候我们和海军还有商队一起回去。”
“对啊，一起回去，我听说海那边还有神奇的岛屿呢，只不过上回我没有遇到。”
“没关系，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相信商路开通以后，我们会遇到越来越多的使节和商人，全世界都会出现在我们的眼前。”
耐赫特同意地点头，抱紧爱人，在温暖的水池里随着自己的心意轻轻浅浅地漂浮。
埃及王室的船只早在出征前就已经在比布鲁斯定好了，这一回正好派上了用场。原本麦瑞拉是想和耐赫特一起探访周边邻国的，现在只是稍微改变了一下计划。来自于深山的巨大黎巴嫩雪松质地坚硬，用它来造船可以很好地抵抗海水的腐蚀。当地的船工在比布鲁斯的王室监督下建造了船的主体结构，固定木板的绳索和扬起的船帆全都来自埃及最好的亚麻。埃及工匠和比布鲁斯工匠负责船只上那些装饰彩绘的构件，因为使用的是宝石研磨成的颜料所以在阳光的照射下色彩非常鲜艳。做好的大船有几层楼高，看上去就是一座移动的宫殿。下水的那一天，除了王公贵族，比布鲁斯城的老百姓都出来送行。庞大的船队挤满了比布鲁斯的港口，桅杆上迎风招展的彩旗下到处都是欢闹的人群。站在船头的埃及王室向送行的人们挥手致意，陆上的队伍在达特将军的带领下早已出发。当船帆扬起的时候，巨型的鹰隼神像注视着海岸上的神庙，往神的土地一路进发。
比布鲁斯城的人看着埃及船队变成光点才渐渐散去，贝纳赫德想起埃及王后交代的事情心里终于落下了一块石头。巴迪耶的遗孀们已经全都安顿好了，那个叫兰布的女人在官府的主持下嫁给了一直等待她的男人。其他女眷也已经组建了新的家庭，有了新的生活。那些孩子不会在仇恨中教育长大，他们不会也不可能给兴风作浪的人生存的土壤。在做新娘的那一天，兰布收到了一条来自埃及的亚麻长裙，虽然她自己做的裙子已经不见了，但是女人结婚时就应该穿着最美丽的衣裳。那是送给她的商人传递的原话，属于她的人生就在前方。
离开比布鲁斯城，在海上的航行给了耐赫特全新的体验，每到一个港口的时候他们就会停下修整。这片被称作伽南的土地，后世在埃及象形文字和两河流域的楔形文字的影响下将会诞生世界字母文字源头的腓尼基字母，而腓尼基作为新的名词将会带来又一段历史传奇。在这片海陆之间，我们的航行还在继续。
每到一个新的城市，埃及人就会受到当地人的欢迎，因为这是一次友好之旅。虽然没有以前的旅行那样深入了解各地港口的生活，但这样的航行对与耐赫特来说也是不错的见闻。航行在大海上，海水和天空只能通过颜色来区分，那深邃的海面打上来的浪花却又是雪白透明的颜色。世上还有什么神奇的事等待人们去发现呢？那些游荡的巨大鱼群吸引了盘旋的海鸥，冲出水面的海豚跟着队伍前进了一段路程，最后又回到了原有的方向。
麦瑞拉站在甲板上，握着船上的绳索，直视着蔚蓝的前方。耐赫特告诉过他不少出海的故事，还有她自己亲历的探险。虽然不知道里面多少是真实的有多少是虚幻的，就和他阅读的过去的文书一样，他看着眼前的大海，脑里浮现的是神话里的源生之水。混沌、未知，深不见底，但又充满着无穷的力量。耐赫特坚持自己看到的都是真实的，她披着那条羊毛披风，离开华丽的船舱来到麦瑞拉身边。此时的大海和白天的时候不一样，海天一色，连晨昏的界限都和眼前的景物一样迷离不清。渐渐的，天边出现了光亮，大海的黑色褪去，淡蓝、浅蓝一直到深蓝的水里，金色包围了海面上的一切。耐赫特搂住麦瑞拉的手臂，海风里只有他们相互依偎。他们的头发在海风中舞蹈，他们的脸庞被阳光照亮，巨大的红日诞生于海面之上，麦瑞拉笑着看向耐赫特，埃及的国王和王后用他们的笑脸迎接海上的日出。璀璨的光芒从天上一直延伸到海面上，变成了一条光辉灿烂的道路，在这条道路的尽头就是太阳神祝福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第62章 祝福（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