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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祝福(2) ...

  •   来参加聚会的伽南城邦的国王陆续到了比布鲁斯的王宫,对于当地人来说,这也是多年未见的盛况。等到埃及王后和国王出场的时候,所有国王都齐刷刷地把目光看向这次会议的主角。坐在前面的阿米拉图国王发自真心地上前行礼,紧接着各位国王也跟着行礼,手拿权杖的耐赫特和麦瑞拉都微笑着点头,最后在比布鲁斯国王贝纳赫德的引导下坐在了他的旁边。也许刚开始还有人奇怪为什么王后也会出现在这个场合,可是经历过这次战争的国王对耐赫特可不陌生,甚至他们感觉到这个女人的目光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避开,如果对上视线的话他们就会友好地行礼,等到会议开始时就不再有人有质疑的想法了。

      这次会议来了很多迦南地区的大城邦,它们都是各个区域的经济和政治中心,伊苏鲁国王原本也是他们的代表,虽然他生性懦弱,但是在这样的大场合他也没有出错。站在外面的米斯卡偷偷为自己的主人捏一把汗,但看到就在一旁的阿米拉图国王,他心里又镇静不少。

      “这一次仰赖陛下歼灭了野心家和阴谋家,为我们迦南地区带来了和平,您获胜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我们真是由衷地高兴。”

      贝纳赫德国王也是这样想的,看到这么多邻国到访,他的嘴巴都咧到耳边了,但是还没等他捋一把自己的胡须就听到旁边的埃及国王说道:

      “我也不会忘记那些给这片地区带来战争阴影的城市,我想在座各位对于为什么有这场战争,心中都十分清楚。”

      听完外交官的翻译,不少国王冷汗阵阵,难道这次会议是要清算的吗?于是有人求助地看向阿米拉图国王和本地的主人,但是除了贝纳赫德国王有些尴尬,阿米拉图根本没有理睬他们。因为收受迪勒一伙财物的国王不少人就在现场,他们为了自己的私利从战争开始到战争结束一直都是墙头草,要不是埃及国王没有迁怒于他们的城邦,今日可不就是这样简单的和平聚会了。

      “好在现在都烟消云散了,希望大家能明白战争一旦发生就不会简简单单结束,和平来之不易。”

      听到麦瑞拉这么说,不少人都松了一口气,他们纷纷用熟练和不熟练的埃及语向埃及王室称谢,伊苏鲁国王最积极,但只有比布鲁斯国王的话让麦瑞拉和耐赫特听了个完整。

      “我们埃及想要和所有人做生意,也希望大家能永远友好地相处下去,地区的和平稳定是必须的,我想诸位应该明白。”

      眼前说话的女人的肤色没有那些城里的女孩那样白皙,但是明艳的五官却让人印象深刻。联想起就是这个女人亲手杀死了迪勒国王,所有国王都竖起耳朵来聆听埃及王后的发言。尽管耐赫特会阿卡德语,但是在这次会议上她用埃及语清楚明白地表达了他们参与这次战争的原因。

      “不要忘记,各位国王,这片土地的城市曾经化为虚有,城市被毁弃,居民不得不住回村庄,一边放牧一边苟活。这是神给你们的指示,但和灾祸比起来,永不满足的私心和对人民无尽的索取会让国家更早走向毁灭。这是我对你们的忠告。”

      有关灾难的过去封存在所有伽南人的记忆中,而刚刚亲历过的埃及人只是再一次把这个事实摆在了众人面前。

      “战争已经远去,但这不代表不会有那样一些人卷土重来,所以,请诸位,警惕起来,我们数千年的贸易之路需要你我共同的守护。”

      也许是耐赫特的神情过于严肃,半晌没有人回应,等到阿米拉图拍手时所有国王像是醒过来一起鼓掌,而耐赫特把自己的威严保持到了会议结束。

      整场会议埃及王室定下了基调,比布鲁斯国王和阿米拉图国王从中斡旋,米斯卡和赫内克等一众官员负责具体的事务,不少城邦都定下了和埃及的贸易往来,而且他们都相信有埃及的保护,这条通往尼罗河的商路会一直顺畅下去的。

      埃及人迅速执行着与各国在会议里商谈的内容,站在卫城城墙上的耐赫特和麦瑞拉注视着集市里繁忙奔波的各国商人,为终于定下的贸易计划而感到欣慰。比布鲁斯再往北就是乌加里特和艾布拉了,但是因为他们的行程到此为止,所以他们将信件和礼物送往了这两个国家,以表达彼此之间长久的友谊。乌加里特,这座贸易之城,沟通着地中海沿岸各个国家,商路一直通向幼发拉底河。它和邻国强盛的艾布拉的图书馆都保存着大量的泥板文书,上面的楔形文字记载了与它交往的各个国家。即使艾布拉城遭受了阿卡德人的焚烧,但是那座雄伟的宫殿依旧屹立在被重重围墙保护的卫城上,艾布拉人供奉着的数百位神明见证了这文明交汇的奇迹,在这里诞生了最早的叙利亚文化。

      耐赫特看着送往乌加里特和艾布拉的礼物清单,上面陈列着刻有埃及王室名号的各种器皿和灯具,确认好后她把清单交给了泰普。其他礼物就更不用说了,听说阿卡德帝国正在遭受山地民族的侵扰,所以艾布拉反而能松一口气。但也因此,西部贸易的稳定显得更为可贵,耐赫特都能想象这些城市收到埃及礼物时的样子,战争越远越好。

      “那里就是艾布拉吗?再往前就是阿卡德帝国了?”

      顺着麦瑞拉手指的方向,只有海边连绵起伏的丘陵和平原,虽然这些国家他们都有所耳闻,但是他们可以望见无垠的天空却看不到传说中的城市。

      “陛下,这里曾经变成了一片废墟吗?”

      “这里也曾遭受哈比神的惩罚,城里的人们都回到了游牧的生活中。就像我们遇到过的灾荒,贵族们面对天灾却还在压迫百姓,没有足够的资源支撑,人们只能舍弃了城市。”

      耐赫特的博学让伽南城市的学者也不敢小看,或许这也是为什么埃及人会成功的原因吧。

      “我听说阿卡德帝国的地域流传着一个洪水的故事,在黑土地,这是神的恩赐,但对于他们来说却是灾祸。”

      代替苏美尔人掌控两河流域的阿卡德帝国自诞生起就带着军事扩张的特征,伴随着帝国疆域的扩大,他们也把苏美尔文化传向更广阔的地域,但是埃及国王却是在王宫的档案室里读到这个故事的,因为即使没有武力上的强大,从古至今两河文明一直在这片新月沃土上有着巨大的影响。

      “是的,陛下,我们这里也有洪水的传说,可是却和埃及的洪水不一样。”伽南的国王和官员借助外交官的翻译,热心地说起两河流域的见闻,那里也是他们贸易的另一个目的地。他们和苏美尔人崇拜的神灵很相似,神庙是他们的居所,那里有数不尽的物产和奴隶。在乌尔城人们把巨大的塔庙献于月神南纳。沿着幼发拉底河的河道人们可以直抵这座伟大城市的港口,瞻仰神圣的塔庙。四层由砖石构筑的高台托起的塔庙就像神话里的圣山,连通高台层层的阶梯让人望不见尽头,人们相信它可以直达云霄。星象家在神的启示下定下天文历法,他们把太阳运行的轨道分为十二个星座,用七个星星的名字来命名一个星期。法律被刻在石板上保障人民的权益,城市的规划图也被刻下和他们的城市万世流芳。他们的战士戴着坚硬的头盔可以保护头部减轻伤害,一种叫“马”的动物可以载着他们的战车冲向战场。

      那是他们不能到达的远方,麦瑞拉望着前方广袤的土地,他已经借着思绪在传闻中的土地开始遨游了。听着伽南人的描述,耐赫特回想起在王宫里看到的资料,她真想亲自踏上那片土地看看。把这一切交给他们的子孙后代吧,耐赫特看向麦瑞拉,怀着共同的心愿,一起拓宽埃及的视线会是他们继续奋斗下去的理由。当后世的埃及帝国建立时,两大文明相遇时将会碰撞出更多火花。

      埃及的年轻王室继续整理着这一次远征得到的收获,与埃及船队的交接已经结束了。比布鲁斯谨守自己的诺言,没有一分多余,也没有一分遗漏。但是他们都明白,这样公平交易带来的好处远不止眼前看到的这些。船队的指挥官呈上了更加详细的报告,麦瑞拉回忆着过去看过的文书,耐赫特在一旁回顾曾经出航的经历,报告上的内容正是他们想要的。泰普接过报告又重新送上这次收获的清单:

      “……沙漠部落诸酋子弟三十一人,俘虏一千三百四十人,总共一千三百七十一人。以及铜制镰剑十五把,弓二百九十一副,铜和木材制作的斧子八把,匕首三把,燧石制作的刀六十把,锯子三十七把,凿子三把,长矛七十八把,绿松石二千德本,铜一万德本。

      攻破城市俘虏五百九十八人,金质亚洲御玺一枚,敌人战甲三副,铜制镰剑五十七把,敌军战甲一千副,弓三百副。铜和木材制作的斧子三十把,匕首十把,燧石制作的刀四十把,锯子十七把,凿子五把,铜制长矛九十七把,标枪五十把。以及黄金和雪花石膏碗罐五百九十六德本,和其他各种器皿,碗、盆、罐和各种饮水器皿一千六百二十一德本,亚洲商品六十件。敌酋使用的金质拐杖一根,象牙檀木包金长椅四座,垫脚凳三把,黑檀木镶嵌金子桌子两张,雪花石膏雕像一尊,带有珠宝的饰物十六件,象牙小调色板三个,肩舆一顶以及敌人所用铜器和大量衣物。还有铅一百二十德本,绿松石三千六百五十四德本,银二十五德本。捕获城市母牛一千二百八十一头,山羊一万九千五百六十六头,绵羊两万三千七百六十三头。

      各城国王俯首称臣,献上礼物:银一百七十德本,铜五百六十二德本,绿松石一千三百二十德本,紫水晶七十德本,铅一百九十德本,动物皮毛九十五张,又有粮食和酒以及大小牲畜供给陛下的队伍。

      与比布鲁斯交易,获得以下商品:银一千六百八十九德本,铜一万七千八百六十五德本,白铅一千四百一十二德本,金刚砂一万五千六百七十德本,抛光砂四万三千德本,大理石五块,黑曜石七块,磨石九块,玄武岩六块,石灰岩四块,斑岩三块。芬芳的玫瑰水五十罐,胡荽果二十袋,树脂六十五罐,乳香七十五袋,伤药三十五袋,橄榄油四十罐,香油一百罐,无花果树一百棵。包金铜镜五面,镶有黄金的铜质匕首二十把,镶有象牙和金银的铜匕首十五把,松木三百根。”

      这是财政大臣赫内克和王家书记泰普累计了这几次战役后最后的定稿,除却那些金银财宝,俘虏的人数也非常庞大。每经过一座城市,总有商人把眼光投向埃及队伍后面的俘虏们。但因为有埃及军队的威慑,所以他们也不敢造次。埃及军队没有虐待他们,保证他们每天的饮食所需,俘虏中的女人孩子还受到特别优待,所以有些人起码可以庆幸自己不会在这些沿海城市被卖掉而造成骨肉分离。

      埃及王后亲自确定每个人的口粮数目,在送走自己的兄长和近臣以后,她从随身的衣箱里翻出一个女孩的头巾,那是在沙漠许下的承诺。那个叫做安丘的比布鲁斯姑娘,耐赫特不知道她的家在哪里,她不知道她的家里还有什么人,他们是否也和她一样期盼着团聚的那一天,可是,安丘,那个花一样的姑娘选择永远留在了沙漠。还有多少人忍受着和家人分离的痛苦,还有多少人远离故土再也看不到这片蓝色的大海。

      耐赫特把安丘的头巾重新叠好放入怀中,她希望当她把头巾投入大海时,比布鲁斯,女孩的母亲,可以让风带走海洋的气息,送给女孩家的消息。比布鲁斯国王进来时就看到埃及王后沉默不语的样子,他还记得王后让他寻找一个女孩的家庭,可惜这样被掠去的女孩实在太多了,而现在他有一件要紧的事告诉他的重要伙伴埃及人。

      “陛下,向您献上最诚挚的问候,我们抓到了一些人,并且必须把这个情况告诉你们。”

      从国王进来的时候,耐赫特就已经看到他了,她友好地让国王落座,但没想到对方带来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消息。

      “经过我们的搜查,我们找到了敌酋巴迪耶的遗孀和孩子,现在他们就在牢房里等候发落。”

      耐赫特跟着看守来到监狱的时候,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见到巴迪耶的家人。麦瑞拉站在一边,表情不明,他和耐赫特一样都在思索如何处置敌人的家眷。几个大人抱着自己的孩子聚在角落,原本的华服如今已经皱起沾上了尘埃。但是,其中一位年轻女子,却没有被捕后的恐惧,她一直望着有光亮的窗户,似乎在等待什么。

      比布鲁斯在得到巴迪耶已死的消息后就开始全城搜捕他的家属,不过他们似乎早有防备,所以直到埃及人进城以后,比布鲁斯的官员才终于找到了正准备离开的巴迪耶一家。

      “那个女人是巴迪耶第二个妻子,我们抓到她们的时候,她正带着家人准备逃出去,按照她的说法她是要去会她的情郎。”

      “什么?”

      “我们也不相信,所以直接把她们关起来了,当然我们都没有用刑,巴迪耶已经死了,但是他的妻子和孩子我们不知道如何处置,因此才禀告两位陛下,等待两位的决断。”

      贝纳赫德国王说完,那个女人听见响动,于是叫嚷道:

      “谁?是国王吗?还是埃及人?快放我们出去,我们不会伤害别人,请放我们出去!”

      说到后面,她直接扑向了窗户这一面的高墙,但是窗户在她的头顶,光能从外面透进来,她却根本够不着高处的窗户。

      “陛下,您看……”

      “听听她的诉求吧,我们还不至于会害怕一个被关在笼子里的女人。”

      耐赫特的回答很冷硬,比布鲁斯国王还是第一次看见平时温和有礼的埃及王后这样的神情。麦瑞拉知道自己妻子为什么是这个态度,当耐赫特看过来的时候,他选择和妻子做出一样的决定。

      被带上来的妇人就是刚才叫喊着想要离开的女人,其他女人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孩子,所以她只能把自己的孩子托付给同伴,只身一人来到这个独自审讯的房间。她的脚上还带着镣铐,押解她的比布鲁斯士兵就站在门边,可是她却直视前方,毫不畏惧。

      “等会儿你要面对的将是不得了的大人物,所以一定要注意你的用词和态度,知道吗?”

      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人还没到就这样摆架子,果然就和巴迪耶说的一样,那些整天就知道游手好闲的贵族……不,不对,就是巴迪耶把她害成现在这样的。

      在妇人面前,一层布幔下放着一把椅子,这层布幔的后面正是坐着的埃及王后和埃及国王,还有一起的比布鲁斯国王。耐赫特心里不免有些烦躁,要不是贝纳赫德国王坚持如此,他们埃及人又何必藏在后面旁听呢?巴迪耶家人的下落注定要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

      等到审判官进来的时候,他不自觉地看向布幔后面,一想到后面坐着的大人物,他要比任何时候都要紧张。在他的身旁有一位书记官记录女子的陈述,而在布幔后面,一位精通埃及语的外交官负责把女子的话翻译成埃及语写在莎草纸上告知两位贵客。

      等到审问开始时,审判官又恢复了平时工作时候的样子。正是因为他的认真负责,比布鲁斯国王才选择他来担当这项重任。

      “好了,在押的女人,你可以开始你的陈述了。”

      虽然还心存疑惑,但是妇人站好身子,又在地上坐好,这获得了审判官的许可,女子这样做可以减轻镣铐带来的重量。她的双手抱住自己的膝盖,头上的头巾覆盖了她的全身,只有额前的几缕卷曲的黑发从头巾里冒出,简单描画出了她鹅蛋一样的脸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画着比布鲁斯最流行的眼妆,菱形的红唇没有任何涂抹却显露着青春鲜活。

      “我叫兰布,”她的声音已经变得平静,“我从小生活在比布鲁斯,我是水手的女儿。我在海边长大,每次海风拂过我的面颊我就知道爸爸的船回来了。我十五岁那年遇见了我的心上人,他是陶工的儿子,总是在我家门前那棵石榴树开花的时候来找我,整座城市的街道都留下了我们的脚印。”回忆起过去,兰布甜甜地笑了。

      “从此那个小女孩开始天天在妈妈的脚下学习织布,她幻想着有一天能穿上自己做的裙子嫁给自己的心上人。眼睛熬红了,手指受伤了,每次只要心上人来见她,她就把所有伤痛都忘记了。”
      兰布的眼睛有些发红,房间里只能听见沙沙沙的写字声。

      “可是,姑娘的裙子做好的时候,一个凶恶的沙漠悍匪在街上遇见了她。那天的事情我已经快要忘记了,可是回想起来还总是那样可怕。巴迪耶,他们是那样叫他的,也就是我的丈夫,他不由分说地掳走了我。无论我怎么请求,最后我的家人才知道我已经变成了别人的妻子,那个时候我已经生下了我的孩子。至于那条裙子,不知道去了哪里。”

      看过翻译的文稿,耐赫特捂住自己的嘴巴才让自己的声音不放出来,她的眼里已经和那个苦命的女人一样,满是哀伤。

      “巴迪耶终于让我见到了我的家人,我的父母因为我的事苍老了许多。然后,他,我又见到了我的他,在那棵石榴树下。他对我说,他会一直等我,他要看我穿上那条我说过的裙子,回到家看着自己的孩子我控制不住地抽泣。那个男人不允许女人在他面前哭,这是我这么多日子以来第一次放声大哭。大人,你可知道那是怎样的日子,一个女人连哭泣都不被允许?”

      面对女人的询问,审判官的表情也凝滞了一下,他现在已经相信了这个女人的话,因为她的哀伤不是伪装。

      “可是,他在等我呀,以后我可以带着孩子回家了,他就经常为我们家送来陶器,我们相约在石榴树下,永远都有说不完的话。只有那么一两次,在巴迪耶的房子里,他跟随着他的父亲为这个豪宅送上日常使用的陶器,后来我才知道为了争取这次见面的机会,他求了他的父亲好久才把家里最好的陶器送到了巴迪耶的府上。我和他说,再等等吧,巴迪耶一年会有几个月不在城里,到时候我就可以和他一起走了。”

      兰布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在那段黑暗的日子里,对爱情和自由的渴望支撑着她一直活到现在。

      “可是,那个男人突然就开始长久停留在城里了,而且他又娶了新的女人,但是我却再也没有机会遇见我的心上人。直到他战败的消息传来,而他没有选择比布鲁斯这个家。这个时候,我的爱人冒着生命的危险来找我,他一次次地宽慰着焦躁不安的我和其他人,我们不知道战争的情况,能依靠的只有活下去的信念。终于,巴迪耶死了,那天我晕倒在爱人的怀里,我的心早已变得麻木,里面没有一丝悲伤,我想我终于解脱了。”

      说到这里,兰布已经热泪盈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流泪,是哀叹命运的不公还是对过去生活的发泄,不通当地语言的埃及人已经无法知道了。

      “但是城里也在搜捕我们,所以我的爱人在安顿好我们以后,就是你们发现我们的地方,一个人跑去城外探清道路,我告诉他我会去找他,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所以,大人,请你发发慈悲,放我们走吧,我不能,我不能再失约了。”

      匍匐在地的女人此刻放下了所有尊严,华美瑰丽的头巾和她的衣裙像一朵绽放在石板上的蓝色鸢尾花,凄切的哭诉拨动着所有人的心弦,耐赫特拨开一角布幔,只能看见那个女人低头哭泣的模样。

      “好了,你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卫兵,带她离开。”

      审判官在比布鲁斯国王的指示下和这个女人一起离开了房间,临走前兰布望了一眼轻微颤动的布幔,她的直觉告诉她,她的命运就在等待她。

      “她的家人还有住所我们都查过了,和她说的都是一样的。”贝纳赫德国王让翻译官留下文书,自己继续补充有关巴迪耶遗孀的信息。

      “找到那个男人。”

      耐赫特快速地下令道。

      “陛下的意思是……”

      贝纳赫德看了一眼埃及国王向埃及王后询问道。

      “由你们出面给这个叫作兰布的女人和他的心上人举办一场婚礼,再给他们一笔安置费,如果没有钱可以由我们来出。”

      “那,那当然不用,您的意思是……”

      “无论是这个女人还是巴迪耶的其他女人,就由你们监管,改嫁也好,另谋出路也好,只要不再卷入纷争你们都要随他们的心意,而且还要出钱出力,务必实现他们的愿望。”麦瑞拉一口气把他的想法全都告诉了对方,这也是比布鲁斯国王一直想要的回答。

      “我们和我们的敌人不一样,更不会跟妇孺过不去,”耐赫特从座位上站起,麦瑞拉也跟着起身,“我们不需要仇恨和杀戮,埃及人只是想要一切重新回到正常的轨道。”

      “是,我明白了。那,巴迪耶的房子和财富?”

      “你们有处理一切的权力,国王。”

      离开前,麦瑞拉补充道。

      等埃及王室离开了这间屋子,贝纳赫德才真正体会到阿米拉图国王说的话,他们即将见证一个全新的时代,和平安宁的世界到来了。

      再回到阳光下的城墙上,耐赫特思绪万千。那波碧蓝的大海,究竟承载了多少人的故事,在无边的碧空里升起的那只海鸥,它又知道它脚下的土地正在上演着怎样的人生戏剧?它不知道,也正因为它不知道,所以海鸥它可以挣开俗世的纷扰迎着气流飞向更广阔的天地。但是耐赫特她不是海鸥,她只能站在这城墙上看着潮起潮落,在这一片片冲向沙滩的浪花里随波逐流。

      麦瑞拉追上了她的脚步,他看着耐赫特孤单的背影,心里也空落落的。耐赫特抱起手臂撑在砖石上,海风乍起,吹动了她整齐的发梢,她的表情告诉他她正在沉思。

      “我一直在想,我们这么远来到这里是为什么?看着那些女人和孩子的眼睛,我无数次地问自己,我能做什么。麦瑞拉,是不是男人在遇见作战时都可以轻松一些?”

      “不,我和你一样,所以这才是我们是我们的原因。”

      看向自己的爱人,耐赫特和以前一样在麦瑞拉的身上获得了力量。年轻的国王倚靠在墙边,湛蓝的天空下他的眼睛就和胸前的蓝宝石一样闪亮。金色的阳光雕琢着他坚毅的五官,在他的注视下,耐赫特在海风中重新感觉到了热血涌上来的温度。

      “我们是为了自己的国家才来到这里的,但我也不能任由那些弱者受到欺凌,如果一定要说是为了什么,在这里,异国的土地,我想要重建秩序,让正义主持公道。”

      远处,海岸边的礁石经受着浪花更激烈的冲撞,海风突然变得猛烈起来,耐赫特的长发被吹得更没有章法,但是她坚定地看向前方,即使这风可以把岩石变成砂砾,但是也不能让她那颗坚强的心有一丝动摇。

      “我们现在站在这里,耐赫特,就和过去一样。”麦瑞拉撩起耐赫特的发尖说道,“以前不会变,将来也不会变。所以跋山涉水,任何困难都不能阻止我们的前进,而今后我们也必将沿着这条道路继续走下去。”

      麦瑞拉的手掌就和以前那样支持着耐赫特,她的爱人和她一样直视前方,他们的头发都被海风吹起,地中海的故事还在继续,而他们在这里立下的誓约也会和这片碧蓝的大海和天空一样永不退色。

      海风像是开了一个小玩笑,过了一会儿又重归平静。耐赫特抽出怀中的头巾,和麦瑞拉两个人来到了沙滩上。那是另一个怀抱自己母亲的女子,她的思念和诉说都在这头巾里了。望着漂在海面上的头巾,耐赫特不再说话,她在心里向女神许愿,让所有离开母亲的孩子能找到回家的路,永永远远地回到那片安详宁静的地方。等到她重新睁开眼睛,这片海滩已经渐渐投入了深蓝色的夜幕,麦瑞拉握着她的手,慢慢地朝卫城走去,那里亮起了一片灯光。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祝福(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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