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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五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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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孙家。
粟青正陪着孙秀然在院中堆雪人,这一场雪足足下了三四日,等雪停时已经到了膝盖那么厚。孙秀然虽是养在深闺的女子,可天真活泼,面对这场下了几天的瑞雪自是不会白白浪费的,所以尽管孙夫人曾三令五申不让她出屋子,免得受了寒,但她怎么闲得住,刚等孙夫人交代完走开,她便央着粟青陪她去后院了。
粟青很是踌躇,一方面要顾着夫人的命令,一方面又架不住孙姑娘一个劲儿撒娇,思来想去,索性豁出去了,拉着孙秀然便悄悄来到了后院的假山处,二人悄悄窝在假山后面,用山石上的积雪偷偷堆了个小雪人。
雪人堆好之后,粟青看了看她被冻得红彤彤的双手,忙道:“姑娘,我们快些进屋吧?”
“不,我不去,再玩一会儿嘛!”孙秀然扯着她的袖子晃了晃,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笑得如同一朵明艳的花。
粟青皱了皱眉,道:“姑娘,再这样下去怕是夫人就要发现了。”
“不会的粟青,你看看整个后院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就让我多待一会儿嘛!”
孙秀然说罢忽然闭上了眼睛,然后对着面前的小雪人“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冰凉刺骨的雪水立即浸湿了她的衣裙,可此时的少女却浑然不顾。
“姑娘,你做什么?!”粟青见状吓了一跳,孙秀然如此反常的举动她还是第一次见。
她心里正惴惴不安的时候,只听那头少女软软糯糯的声音传来:“愿小雪人保佑,秀然的夫婿一定要是个好人,愿他和秀然能恩恩爱爱的,愿他平安!”
粟青本欲去扶起她的手顿时愣在了半空中,在这个无人注意到的时刻,她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眸中的落寞倒映在满地白雪中,隐约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瓣瓣破碎,最后化为漫天阴雨。
“姑娘,我们进屋去吧!”小心掩饰好情绪,粟青伸手抓着她的手臂道。
孙秀然呼出一口气,抿了抿嘴点头道:“好吧!”
回到屋子,粟青服侍着她换了一套厚实的天青色交领襦裙,外罩白色兔毛披风,再递给了她一个小火炉,孙秀然便倚在榻边一边烤着通红的双手一边看着粟青忙绿,她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骨碌碌的大眼睛在她身上仔仔细细的扫过,然后唤道:“粟青。”
“怎么了姑娘?”粟青正烘着衣物,听到她在叫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道。
“粟青,你说现在爹爹那边也在下雪吗?”孙秀然眨着眼睛,好奇而又憧憬地问道。
“当然了,现下这时节好多地方都会下雪。”
“那.......那爹爹他们也会玩堆雪人、打雪仗吗?”
“这个........应该不会吧,毕竟老爷他们都是大人了。”
“喔......”孙秀然闻言吐了吐舌头,继而叹道,“好可惜,我以为他们没有管束应该会好好享受一下这雪天呢!”
“姑娘,老爷他们待得地方可是军营,在那儿当兵的都有严明的军纪,哪能像寻常人那般玩闹,我猜啊,他们现在估计正在操练呢,哪有功夫堆雪人打雪仗。”粟青挑了挑眉道。
“那他呢,他也不可以嘛?”孙秀然撅着一张嘴,失落地问道。
粟青自然知道她指的是谁,她摇摇头道:“不可以,小王爷入了军营也得守规矩啊!”
“啊,那太严厉了吧!”她失望地叹了口气。
粟青淡淡一笑没说话,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手中刚刚烘烤的衣物上,就在这个时候,屋门外忽然响起何婆子的声音。
“姑娘,夫人叫你去大堂一趟。”
“娘亲这时候叫我去大堂做什么,该不会是我们被发现了吧?”
孙秀然闻言紧张地看了眼粟青,粟青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停下手中的动作忙上前打开屋门,然后笑着朝何婆子问道:“何管事,夫人叫姑娘所为何事啊?”
“是粟青啊!”何婆子见状讨好地一笑,说:“是好事,是老爷那里来消息了。”
“是爹爹来消息啦?!”粟青还未答话,孙秀然已经从榻上跳了起来,蹭蹭蹭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何婆子面前抓住了她的手道:“何婆婆,那你快带我去啊,快点儿啊!”
何婆子显然被孙秀然的反应吓了一大跳,拽着她没有动,直到粟青朝她微笑点了点,她这才拉着孙秀然快步朝大堂的方向走了过去。
粟青收拾了烘到一半的衣服也随后跟上,三人来到大堂,先向孙夫人见了礼,然后孙秀然忙挨上去问道:“娘亲,爹爹来信都说什么了?”
“自然是说你的事啊!”孙夫人端着茶杯抿嘴一笑。
“说我什么了,快给我看看。”孙秀然已经急不可耐,使劲地蹭着孙夫人的手臂。
孙夫人幽幽叹了叹,爱怜地伸手刮了刮她的鼻间道:“你这孩子,如今听到你爹爹来信怎么这么急,你识得字么?”
“识得很多了!”孙秀然抬起下巴哼了一声,挑眉道,“再说了要是遇到识不得的不是还有粟青么,她认识就行。”
孙秀然说完也不待孙夫人回话,见她另一侧的桌子上正放着一封已拆开的信件,忙又匆匆走过去拿起来看,她仔仔细细读了一遍,遇到不会的就问粟青,末了终于把信里写的事弄明白了,原来爹爹已经把她和那位小王爷的日子定下来了,就在今年的二月廿。
二月廿........
粟青低头喃喃了一句。
先皇是去年十二初崩逝的,到了今年二月初刚好满三个月的国丧,而他们的婚期就定在刚满国丧后的十几天,可见孙将军的嫁女之心迫不及待啊!同时她亦不免担心了起来,照这样子来看,这个孙将军似乎非常满意这个婚事,他乃一个大将军,什么有权有势的女婿找不到,为何要找小王爷,莫非..........
思及此她登时吓了一大跳,看向孙秀然的眼神也变得更加复杂了,不知是不忍还是怜悯。
然而此刻的孙秀然和孙夫人却并未想这么多,她们母女依靠在一起兴致勃勃、热情洋溢地一字一句讨论着那封信,一旁的何婆子还在邀功,说她为孙姑娘做的嫁衣如何如何得体,如何如何别致,保管让孙姑娘穿上后一定成为最漂亮的嫁娘。
扬州这边喜事将近,京都临安孙瑜平处也正春风得意,那日徐严谱来过之后,次日他便让人把手中关于李冒贩卖私盐和抬高官盐价格牟利的证据——那本账簿,递给了中书令胡玮。
胡玮是前朝老臣,在先皇那儿颇受器重,但彼一时此一时,新帝赵勤对这位老臣却是不怎么感冒,他现在颇为器重胡玮之下的中书侍郎梁悦,这个梁悦乃是赵勤潜龙之时就跟随左右的近臣,原本只是个太子詹事,可自赵勤登基之后他便把原来的中书侍郎调去了一个闲职,而把自己的近臣弄了上来。此举动自然是引起了胡玮等人的不满,可赵勤自视甚高,哪里肯理会这些老臣,所以这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他大半辈子都在为了朝廷殚精竭虑、奔波劳苦,可谓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新帝刚一上任就扫了他一个大大的耳光,这口气实在是憋屈啊!
当然,明面上他胡玮自然是不会说什么的,可这把火,这个屈辱一直暗暗的横亘在心里,现在孙瑜平适时的送来一本账簿,那么这事儿就变得有意思了。
胡玮仔细看罢账簿之后没有贸然行动,他找来了自己的幕僚徐严谱,两人一起对坐着喝茶。茶喝至一半胡玮便将账簿递给了徐严谱。
徐严谱接过一瞧,然后问道:“大人,这是哪里来的?”
胡玮沉声道:“是孙上将军送来的。”
“孙瑜平?”徐严谱掠了把胡须问道。
胡玮“嗯”了一声道:“先生,你可知道此事?”
徐严谱摇了摇头道:“并未听说。”
“那依先生之见,这个孙上将军是什么意思?”
徐严谱沉默了片刻,脑海中几经思索,然后才道:“孙上将军所辖之地在鼎州,那儿紧邻李冒所辖的襄阳,依我看这二人恐怕在相互争斗,所以手上有了把柄便迫不及待送上。“
胡玮听罢点点头,道:“先生和我想的一样,只是这账簿中所涉及的利益极大,竟多达二三十万两银子,如果就这样交给圣上,恐怕到时候圣上会怀疑我勾结孙上将军有意排挤李冒,试图安□□们自己的人啊!”
“大人考虑的是,不过也并不是没有办法。”徐严谱笑着捋了捋胡须道。
“哦?还请先生明示!”胡玮忙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目不转睛地看着徐严谱道。
徐严谱弯了弯嘴角道:“大人可让人把这个账簿再临摹一份,然后效仿孙上将军把此账簿递给中书侍郎梁大人。”
胡玮的眸子转了转,继而猛地闪烁起一道光芒,他猛地拍了拍桌子道:“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让梁悦去向圣上说,如果他瞒下不说,那我手里尚有证据,如果他说了,那此事圣上要怪罪有人有意排挤李冒也不能怪罪到我头上。”
“正是这个意思。”徐严谱认真地应道,“梁悦是圣上近臣,他是晓得圣上不愿动李冒的,可为了自己不落把柄,他也只能将账簿上的事全盘托出,届时圣上若是问起大人是谁给你的账簿,你可直接说是孙上将军,孙上将军是聪明人,那时他肯定已经回自己的辖区了,圣上就算有意要追究也无办法。一无罪证,二鞭长莫及。”
“妙哉,甚妙!”胡玮听完分析不禁抚掌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