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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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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川贝枇杷奴婢炖好了,您现在用么?”
赵止婳正坐在廊下发呆,闻声缓缓抬起头来,“我早间不过多说了些话,现下已经好很多了。”
眼看青禾眉心一揪又要说教,赵止婳立即接道:“不过吃了也能更舒爽。”
青禾这才松开眉头,放低托盘让赵止婳端陶盅,“也不算什么药,郡主还跟孩子似的躲着。”
赵止婳捧着陶盅,用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小时候药吃多了,长大了,但凡是和病沾上点关系的吃食自然都不愿碰的。”
赵止婳自刘双宜走后眉间便一直隐有郁郁之色,青禾只听说是刘二姑娘要议亲了,想想刘二姑娘的性子,青禾试探道:“今日刘二姑娘来,是来请郡主托帮什么事么?”
赵止婳笑道:“那个傻丫头还能寻我帮什么正经事,玩笑话罢了。”
青禾应和道:“嫁人了,想必也会稳重起来的。”
赵止婳不吭声,一口一口吃着枇杷膏,直到吃完了最后一口,才望着园子里海棠轻声问道:“西边有家书来么?”
青禾顿时了然,“这几日不曾来信,不过奴婢听闻北境这次打了胜仗,指不定侯爷年底就能班师回朝呢!”
赵止婳垂着眼摇头晃脑:“谁知道呢,这四年北境打的胜仗还少么?”
她又看了一会儿,忽然一撩裙摆,在青禾的惊呼声中直接撑着围栏翻进了园子里,掐下一枝海棠来。
花枝锋利,轻轻戳着少女白嫩的掌心,她拨了拨紫红色的花瓣,低喃道:“这海棠开四季,盛夏不萎,凛冬不谢,真是让人不知时光流逝,岁月几何。”
赵止婳赌气般的把海棠别在鬓边,一甩袖子,问跑下来的青禾:“青莲呢?我发会子呆的功夫她又跑哪去了?”
青禾掩嘴笑道:“定是溜去库房看胭脂头面了。”
“这小妮子!自己爱打扮也就罢了,成日的拿我当绣布,比划着用什么针什么线才能绣出全盛京嘴花枝招展的绣样来!”
青禾忍着笑:“那……您可要去看看那小妮子这回又折腾什么花样么?”
“去!自然要去!”赵止婳没走两步又有些底虚,板着脸对青禾道:“届时你可得拉住她,千万别让她往我头上簪金戴银的!”
“是是是!奴婢一定保护好郡主!”
赵止婳抱着头,死活不从,钻着空给青禾使眼色:“我不戴!这么大一支步摇你是要压断我的脖子么?!”
青莲苦口婆心:“郡主啊,这步摇最衬咱们今日这花钿,戴上去定是艳压群芳!重一些也不妨事的!您瞧那些贵女公主们那个不是珠翠满头的!难得出一次门,您权且忍一忍啊,哎呦!”
“好青禾!你抓住了啊!千万别放手!”赵止婳从青莲胳肢窝底下钻出来,并以迅雷之势拔下了头上的钗钗环环,拔完顿觉脖子一轻,又从妆箧里摸出一只玉叶金蝉簪戴上,满意地晃晃脑袋。
青莲看着那些珠钗一根一根从发髻里拔出来,只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她眼中含泪,喊道:“郡主啊!您这幅头面可是奴婢选了三日才选出来的,您舍得这样摈弃奴婢的心血么!”
赵止婳打点妥当,转身心疼地握住她的手,“我怎么会舍得呢?你看,”她指指自己的耳朵,“这珥珰我还戴着呢!”
青莲气的额头直冒青筋:“……那是青禾给您戴的!我给您选的是那副!铜镜旁的那副!”
赵止婳回头瞥了眼那副足有三寸长的镂金镶玛瑙珥珰,顿觉耳朵一疼,赶紧逃之夭夭。
“走吧走吧!时辰快到了!郑伯!车可备好了?”
“郡主啊——”
宫门外内侍的唱喏一声接着一声,远远地传进华苼园里去。华苼园是诸多御苑中最恢弘富丽的一处,原身为前朝的一户富商的园子。前朝等级森严,对士商的宅邸、林苑规制多有限制。但那富商独爱瑰丽富贵之物,于是用了巧思,请了匠人悄悄将园子隐蔽地扩建进园后的山林里,融合各地名苑建筑,五载方才落成。前朝覆灭后,此处才被公诸于世,被当朝太祖皇帝御笔封为御苑,下旨敕造。
皇家园林,甚少开放,游赏机会难得,此时离开席尚早,众人自然不会错失这般机会,散聚在亭湖花园各处一边赏景一边谈笑。本朝男女大防不如前朝森严,男女不必分席,往来自有几分自在。家中有适婚儿女的夫人,便多爱带着自家儿女来宴席上相看亲家。
“刑部侍郎携家眷到——”
“东庆伯爵携家眷到——”
“宁远侯府清宁郡主到——”
刘双宜离宫门不远,陪着刘夫人同右相夫人在小花园里说话,此刻听见赵止婳来了,人虽还是端正的坐着,心思却早随着那唱喏声飘去了。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看一眼都知道心里打得什么鼓,刘夫人悄悄掐了她一把,对右相夫人笑道:“叫姐姐见笑了,我家这丫头性子野得很,听见清宁郡主来了就坐不住了,没个规矩!”
右相夫人也笑,拍了拍女儿的手:“女孩子活泼一些挺好的,我家璧儿便木讷的很,不如双宜与郡主合得来。”
姚瑾璧抬头看了坐在对面的刘双宜一眼,含蓄地低头笑笑。刘双宜竹竿似的脑筋,向来听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又嘴笨不会说话,只一贯的装哑巴。
刘夫人听得通身舒畅,自然礼尚往来,“姐姐可真是为娘的不知孩儿好!大姑娘怎么能叫木讷呢?盛京谁不知姚大姑娘才名啊!这般娴雅淑慧方才当得起大家闺秀四个字呢!”
右相夫人看看身边的两个女孩儿,道:“你看看,咱们说话,倒拘着这两个小的了,女大留不住,还不如放她们自己去玩。”
刘夫人道:“是了是了!”又对刘双宜道:“那你便同你璧姐姐去见见清宁郡主罢!”说罢捏了捏她的手,一字一顿道:“切不可失礼。”
刘双宜努力把唇边溢出的笑抿回去,“是,女儿知道了。”然后便欢欢喜喜地去拉姚瑾璧的手,“璧姐姐,咱们走罢!”
姚瑾璧却是轻轻按住她的手,带着她先向两位夫人福身告辞。
刘双宜起初还有些懵,直至行礼时才反应过来姚瑾璧的用意,不禁暗自感叹。
璧姐姐可真不容易,她们家的教养嬷嬷大抵比刘嬷嬷还凶一些……
不过姚瑾璧的稳重和体贴顿时让她倍感亲和,她亲亲热热地拉着姚瑾璧走一边问她:“姐姐以前见过郡主么?”
姚瑾璧说话慢声细语的:“去年在牡丹会时在左相府里见过一回,只是…没能说上几句话。”
刘双宜以为她是害怕赵止婳郡主的威严,便宽慰道:“姐姐不要怕,郡主性子很好的。”
姚瑾璧摇摇头,轻笑道:“郡主端持温婉,闻名盛京,瑾璧怎会有此意。是我愚钝不善交际,是以未能亲近。”
刘双宜实在是不明白为何她们才女都这样自谦,若她们是愚钝,那自己岂不就是傻子了?
“哈哈…姐姐太谦虚了……哎!那!”
姚瑾璧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女子正靠坐在凉亭下,一袭藕色撒花软烟八幅罗裙,挽着 莲青色画帛,眉目清润,浅浅笑着,便似湖水一般宁静幽雅,正是赵止婳。
去岁牡丹宴上人太多她未曾看清,今日遥见,方知母亲所言不虚。
刘双宜急吼吼地便要过去,姚瑾璧却轻轻拉住她。
“双宜妹妹,亭中似乎还有人,我们这样过去打搅怕是不大好。”
刘双宜细细看去,果然又看见几位夫人,一亭子的人说得正热闹。她撅起嘴,“唉,我总算知道姐姐为什么没和郡主说上话了,那些夫人总爱找她说话!”
姚瑾璧道:“郡主以十一岁稚龄独掌侯府,却能管束一众仆役,整饬内务,将偌大一个侯府管理的井井有条,在外进退得宜,可见郡主之聪慧机敏非我等能及。”
刘双宜顺口接道:“是啊,她还管着侯爷的亲事哩!”
姚瑾璧忍不住掩面轻笑。
刘双宜脸一红,说话都急了:“啊呀,不是!我、我的意思是——”
姚瑾璧笑着给她圆了话:“妹妹这话也没错,侯爷常年在北境为国征战,家中又只有郡主一个女眷,自然只能让郡主多操心了。”
刘双宜最羡慕这样会说话的人,哪里有半分右相夫人口中的“木讷”模样,果然这自谦是家传的。
“那我们在此等一等郡主罢。”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