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恶引力》summer一clothing

36、诚信

　　付涵不吃不睡，守了玉见莲两天，时不时摸摸她干枯冰冷的手，即使老人的肌肤失去弹性，没有呼吸心跳，付涵仍觉得说不定她还会醒来。
　　穆弘英不得不一再现身，提醒付涵尽快安葬玉见莲，再去追回星团。
　　【人终有一死，她守着师门长年累月孤身一人也该休息了。】
　　活着不一定是快乐的，付涵懂，老人注定在近期离开，她心里有数，只是她一直没做好准备，更无法接受自己帮不上忙还拖后腿。
　　“她的魂魄会不会和你一样，藏在星旗里，我有机会再见到她？”
　　【不，她已安息，并无遗憾】
　　“你怎么知道？”
　　【唯独我以此不洁形态留存世间】
　　“那她呢？”
　　【她可能随着先辈去往无尽星空，也许总有一天我们会见面，但不会是在这里以眼下的面貌再会】
　　那时候，她拿什么面对师傅？
　　假如，真有再会那一日，不管在何处，变成什么样子，最起码，她不能愧对玉见莲传授她的一切……付涵拍拍脸，涣散的眼神逐渐坚定。
　　“我得去追回星团，你说得对，还有下一代等着。”
　　玉见莲至死没有要求付涵保证为了星河教的未来做出什么贡献，平日里只和她说明师门的历史与内涵和过去的辉煌，她对师门深刻隽永的爱不曾化为枷锁束缚付涵。
　　正因此，付涵更能感受到不需回报的付出有多么伟大，自己未必能像师傅那样执着，但绝对不能成为放弃的末代。
　　“我还是对活下去没有兴趣，不过，找到继承人，找到你的尸体，这两件事我不会出尔反尔。”付涵低头看身上全套掌教装束，光彩夺目，对比她遇到危险只会发愣的蠢样，实在是讽刺。
　　那真是太难看了，哪怕遍地鳞伤都比畏畏缩缩的强，付涵不怕死伤，只怕再犯懦弱无能的错。
　　“你要帮我，96代。”
　　【我能找到他】
　　“好，我不一定打得过，但是我一定会出手！”
　　【你可以，只是自信不够】
　　“你又能做什么？”
　　【我教你使用星旗】
　　“你能对别人造成实际伤害吗？”
　　【若遇到恶人，可以一试】
　　穆弘英循着记忆，指点付涵将玉见莲葬到地下墓室。
　　黑暗中，付涵摸爬打滚，抱着尸体不曾慌张。第一次知道，对待自己深信不疑的人，哪怕不是活生生的人，只要心里有感情就绝对不会恐惧，哪怕她已逝去也能带给自己无尽的勇气。
　　“师傅，我一定会带着星团和继承人回来，等我！”
　　付涵换下掌教套装，离开地下遗址，带着星旗，踏着月色，走出了居住多年的深山野林。
　　外面的世界日新月异，她已脱离了现代人的生活节奏，手中只剩一点钱和玉见莲提前交给她的遗产。
　　“那个人不知跑多远了，为我指路，96代。”
　　黑影腾飞上空一阵游动，最后以箭头的形式在付涵眼前指出方向。
　　付涵开始了长途追击，有车坐车，没车锻炼轻功，96代不仅担任了导航系统，还要全面教导她身为掌教的职责和独门功法。
　　那些他生前勤学苦练，未能施展到底的抱负，他也传达给她。
　　付涵脚下的地图，慢慢跨过了省，到了边境，再跨越了国境。她披星戴月一路追赶，最终来到了语言不通的地方。
　　南亚，盛产玉石的国家。
　　夺宝杀人的师兄，离她越来越近了。
　　付涵用尴尬的英语在当地找了地方休息，发现人们对她很是关注。
　　长期蜗居山林岩洞养出来的白嫩肌肤和属于华人女性的清丽相貌令她难以被人群埋没，她不得不乔装一番，避开众多瞩目，然而这一切只是徒劳。
　　几乎在她刚一出现，关于她的话题就不可避免的流传开，在混乱的南亚，一个年轻貌美的单身女人突然出现是一件多么可疑的事。
　　没人说得出她是怎么来的，从哪里来？
　　玉达很快听到这一消息，立即派人去查，等手下远远拍到付涵的脸，送来眼前，玉达简直要为这个莽撞的小师妹鼓掌了。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像他就没法和玉见莲走在一块，天真到蠢的师傅新收的徒弟必定也是傻，否则怎敢单枪匹马来到他的主场？
　　“玉先生。”手下缓步走来，告诉玉达：“买家明天中午会到。”
　　玉达点了点头，为防止意外，打算先解决了付涵，“晚上召集人手，我要去关照一下远方来的亲人。”
　　“玉先生家里来人了？”
　　“是啊，够我等的……”作为灾区的孤儿被玉见莲收养，玉达最初也是满怀感激，想过为了星河教的将来做点什么。
　　即使星旗不接纳他，玉见莲从未带他去到地下遗址，数不尽的教规戒条，枯燥地练武不能外出，他都坚持下来了。
　　可这一成不变的生活总要有个尽头，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玉见莲不懂，甚至为了等一群根本不可能回来的人，把自己困在原地不动。
　　他年轻，有自己的人生，不可能跟老妇人守着荒山野岭过一辈子，那还不如早早死在灾难里！
　　他想去广阔天地追求自己的梦想，这难道错了吗？
　　玉见莲不认同，不愿和他沟通，在他一次次去到外面探险后归来，想告诉她不要再画地为牢，不要再作茧自缚了，她只是露出失望的脸色好像他做了什么不可收拾的错。
　　这态度真让人寒心。
　　他把师傅视为母亲尊敬，玉见莲却只当他是个免费的看守，要他接替她的位置一生留在世外，去等根本不可能出现的人。
　　这如何能忍？
　　他索性偷走了金银珠宝和玉见莲展示过的一点星团，去到繁华人间，凭着武艺过上了截然不同的人生。
　　“说不定小师妹尝过了甜头以后也会沉沦……”玉达坐在自带幽香的檀木椅上感叹。
　　窗边骤然冒出一句疑问——
　　“师兄啊，你是在说我吧？”
　　“你怎么来的！”玉达震惊地跳起身。
　　“师门长辈的指引。”付涵跨进客厅，语气平稳，“星团交回来，再跟我回去师傅坟前忏悔，你说怎样？”
　　玉达强自镇定，哈哈大笑。
　　“看来他不同意。”付涵挥开星旗，“那只好使用暴力了。”
　　【别怕，我在你身后】无形的黑影在付涵背后凝集，化为看不见的手掌抵住她的脊梁。
　　“师兄啊，悔悟吧！”
　　付涵像飞行速度无可匹敌的雨燕，在玉达回神以前人已近在面前，纯白旗帜不由分说地卷上他的头颅。
　　窒息般的危机临头，实在太快了！
　　玉达若不是身经百战一定慌了手脚，但他稳住了，白虎之力灌注双拳，听声辨位打向付涵。
　　付涵只是微微一闪，身姿偏离了原位不过毫米之差，玉达已抓住机会甩脱旗帜，借力踩上书桌，手臂如刀刃砍去。
　　星宿标杆为付涵挡下连续三击，等玉达变招，付涵也改了攻势。
　　同样的气力身法，同样的招数，星河教残存于世的最后两人在不甚宽阔的客厅里拉开不留余地的死斗。
　　玉达虽不年轻，还未彻底老去，付涵习武太晚，基础又差，交战时间越长越能看出付涵的后继无力。
　　“你来早了师妹，若是晚个二三十年，师兄说不定真要怕了你。”
　　“哦，我记得你说过自己算准了师傅日暮西山才上门的，这种龌龊不入流的行为就不要教给后辈了。”
　　两人打得不可开交也不忘出言相讥。
　　“正因你是后辈，师兄才好心给你一条生路，不要白费苦心了，把你的星宿标杆拿去卖，足够你一生享乐不尽，正好你都出境了，师兄带你开开眼界，见识不一样的天地，你会发现那片一无所有的深山野林不值得留恋！”
　　“傻哔——那里有星河教！”付涵手指点住旗面，“开星！”
　　玉达没见过星旗的威力，对于这个镇家之宝，他只听玉见莲说起，拿起星宿标杆才能打开星旗，使用星旗的功法是掌教代代相传的，玉见莲知道的最多是旗面上有五星，辰、太白、岁、荧惑、镇，当使用者点亮星星，天上的先辈们会帮助他们打败敌人。
　　这乱七八糟的骗小孩的话，玉达从未信过，直到此刻——
　　旗帜闪亮，星光刺伤了他的眼，随之而来的付涵像打了兴奋剂，力量与速度猛然提升，攻势更强了。
　　玉见莲从未说谎，关于星旗的传说是真的，只是这非人的力量与他无缘。
　　“你究竟是凭什么拿起了星宿标杆？”
　　“凭我不会拿祖宗的传承去卖！”
　　玉达全力逼开付涵，赶紧跑到桌边，按下警铃，一群人等在外头的手下立即提枪赶进门。
　　“原本想着自己能拿下，果然老了，不能托大。”玉达见人多势众，枪口对准了付涵，脸色当即和缓，却听付涵一声冷笑，气势更猛了。
　　“原本想着自己想拿下，果然太年轻，还是需要长辈帮忙，96代，外人就交给你了。”
　　她话一出口，巨大的烧焦头颅应声出现了，带着如雷的嘶吼，震耳欲聋，那可怕的外型吓得众人险些魂飞魄散。
　　恶魄现形，人间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