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恶引力》summer一clothing

35、敬业

　　夜里，玉见莲带付涵去到溶洞，经过短时间的调整，稍微恢复了些精神，两人顺着密道，潜入一条条深不见底的裂缝，走向了陷入地底的星河教。
　　假如只有付涵一个人，哪怕她有导航，再告诉她终点有成为银河王者的大秘宝，她也绝对不会走这种路，但有玉见莲带路，她跟着师傅一路向前，没有半点犹豫。
　　“你还未见过星团，那也是我们锻造兵器的材料。”
　　星团是一种独特的天外陨石，不仅具有石铁物质，高温之下还能化为液体流动却又坚不可摧。玉见莲在解说中点起了灯，一排排烛光在空气不流通的地下殿堂渐次闪亮。
　　他们到了，星河教所剩无几的门面。
　　百米内的范畴，除了左右林立的灯座就只有正中央一方祭台存在。
　　“整个星河教只剩这块地方完好保留下来，其他地方大致毁坏了，另外有一两处不适合随意出入，这些年里我将所有能找到的重要东西都搬到这里。”
　　玉见莲招手，等付涵走上祭台，取出一把钥匙给她。
　　付涵接过钥匙，顺着指示，打开了连接在祭台上的玉石箱子。
　　“这个箱子也是用星团做的，里面的星团和几本功法秘籍是我们剩下的所有遗产了。”
　　“……不是还有我们？”付涵有些心慌，感觉玉见莲像在交代后事，她明白这一天总会来，但真发生了，反而更难以忍受。
　　玉见莲把一直抓在手上的包袱递给付涵，“掌教服饰，我快做好了，你先试试，剩一条腰带，我再缝几针就好。”
　　付涵打开包袱，里面是纯手工织品，仿古风，从内衫到外袍，从鞋袜到手套，无一不精致美妙。
　　她有许多年总是穿着父母丢在家不要的旧衣服，每个月拿到手的零用钱还要添置必须的生活物品，相隔一段时间换一双鞋是因为忍受不了成长阶段不断长大的脚掌在旧鞋里太挤脚。
　　付涵紧紧咬住嘴唇，怕眼泪落下，手忙脚乱地换上衣服。
　　“等一下你帮我录视频，我告诉你这些服饰如何用星团制作，最重要的其实只有三样，星辰战靴，星云战袍，星球手套。”玉见莲大限将至，没有时间手把手教付涵，决定听付涵之前提起过的，拍视频，只要讲解仔细了，相信付涵早晚能自学成才。
　　“这是什么情况下穿的？”付涵换好了全套装束，问：“太隆重了，以前是不是还有继任仪式？”
　　“没错，自继任仪式起，每当教主外出就这么穿戴，随时保持战无不胜的姿态。”
　　“师傅，腰带这东西可有可无，你别缝了。”这个年代，她穿成这样只能去参加角色扮演。
　　“全套穿上了才好看，你那么漂亮就要打扮得整整齐齐。”
　　“哪里漂亮了？”付涵苦笑。
　　“你是我教最好看的教主，等有一天回归星空见到先辈，你就知道。”玉见莲三两下缝好最后的针脚，把腰带系在付涵身上。
　　“你是见过他们的画像吗？”
　　“全埋在土里了，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女性。”
　　付涵真心笑了，正要说什么，天外飞来一阵更强烈的笑声打断了她心中的安适感。
　　“师傅啊，你对这娃娃可真够好的，难不成是外面偷生的？”去而复返的男人陡然出现。
　　他并未远离，反倒算出了玉见莲有后路，悄无声息地跟了过来。
　　玉见莲面色大坏，愈加惨白。
　　“哈哈哈，多谢带路了，我跟着你十五年都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地方，真是太偏心了啊，师傅。”男人说话的笑声都透露出功力深厚的内蕴。
　　付涵本能地将玉盒内的星团收进内袋。
　　“祖先们在天上看着你。”玉见莲走到男人面前也挡在付涵身前。
　　“他们也只能看着，最终改朝换代的节奏不会因为任何东西中止，时代变了啊师傅，我教的信念是不是该做出调整了？”男人的目光仍是越过玉见莲，锁住了付涵。“全套的掌教装束，真叫人羡慕，我怎么就没这个命，连星宿标杆都能握在手上。”
　　“小涵，走！”玉见莲听出危机，喝令之余已发动攻势。
　　“不——”不能让行将就木的老人挡在身前保护自己，付涵抢位，忽然灵机一动想与师傅前后夹击。
　　男人却快她一步，提前拦截她的走位。
　　“小师妹的凤凰之影练得不行啊！”男人手掌成爪，内劲充盈，掏向付涵的心窝。
　　付涵一展星旗，旗帜绕指柔，卷起男人整只手。这难得的机会只要付涵一使劲，拧断男人手掌不在话下，可在关键点上，付涵只犹豫了不到一秒钟便让男人挣脱了。
　　“呵，星旗是这样用的，哈哈哈，可笑至极，星河教的传世之宝被你当成布条，实在荒谬！”
　　男人似乎看穿了付涵不足为惧，竟转身不管她，全力攻向玉见莲。
　　高寿老人早已命在旦夕，先前交手又去了半条命，根本挡不住男人的持续攻击。
　　瞬息之间，付涵只听两下几不可闻的拍打声，玉见莲竟被击中了喉头与心窝，瘦小的身体弹射而出，后背砸上了祭台。
　　触目惊心的血花从老妇人嘴里喷了出来。
　　“师傅！”付涵慌得星旗都掉落在地。
　　男人上前提起玉见莲的脖子，威胁付涵：“交出星团，我饶她一命。”
　　“放开她！”付涵捡起星旗，边摇晃边哀求：“帮帮我，帮帮我！”
　　男人看不懂她做什么，却深知要提防，当着付涵的面，捏响了玉见莲的喉骨令老人家口中血流更甚。
　　“小丫头，你还太嫩了，别以为有了星旗就能一步登天，放下星宿标杆，交出星团！”
　　“你拿去！”付涵慌乱地从内袍取出一大块银亮如星光闪烁的柔软物质，丢向男人的脸。
　　“住手！”虚弱的玉见莲已无法动弹，只能用最后的力量提醒付涵。
　　付涵控制不住泪水，找不出别的办法把老人从这致命的关头解救出来，唯一能帮她的96代完全不理她。
　　“穆弘英——”眼看着男人得到星团却不放下玉见莲，付涵急不可待，焦虑地大喊出声旗中帮手的名字。
　　那道黑影，终于缓缓浮现，绕着付涵旋转一圈，似乎无法做出决断。
　　“帮帮我啊！”付涵哭着对他说。“你为什么不出手？”
　　巨大的骷髅头在空中成型，霍然袭向行凶的男人。
　　【吼——】
　　“什么东西！”男人吓得心率大乱，丢开玉见莲，抱着星团狼狈躲闪，离去前回头望着付涵和她手上的星旗，有了几分迟疑。
　　骷髅头猛然追击，男人忙不迭逃出地下遗迹。
　　“师傅，你不要动，我想想怎么救你，你坚持住！”付涵赶到重伤的玉见莲身旁，不敢触碰老人脆弱的身体。
　　【她不行了】骷髅头姗姗来迟。
　　“你为什么不早点出现？我叫了你好几次！”付涵忍不住迁怒。
　　【对方是星河教弟子，这是我攻击的禁忌】
　　“师傅说将他除名了！”付涵低头，发现玉见莲睁大眼睛盯着骷髅头。
　　骷髅头却视而不见，只与付涵交谈。
　　【没有，他仍是，我动不了他，只有你，只有现世中人能制裁他】
　　“我不要制裁他，我要救师傅，现在这样根本没法送她去医院啊，我该怎么做，你告诉我？”
　　【召唤星魂】
　　“我召唤出你了啊！”
　　【不是我，是其他九十五位】
　　骷髅头散成一缕缕黑影，留下一声无能为力的叹息在付涵脑中飘过。
　　“小涵……”
　　“你别说话！”付涵抹去玉见莲嘴角不断涌出的鲜血，拿起星旗，高高扬起。“星河教第九十七代掌教，付涵，有请先辈英魂再临！”
　　她拼命召唤，诚心诚意地呼喊，一遍，两遍，无数遍。
　　“星河教第九十七代掌教，付涵，有请先辈英魂再临，拜托你们！”
　　“小涵，活下去，迟早，你会遇见……”玉见莲看着付涵不停地重复着同一举动，浑浊的眼睛有着清晰的笑意，历久不散。
　　付涵不敢看她，提高嗓音：“星河教第九十七代掌教，付涵有请先辈英魂出来啊——你们这群死鬼是没听到吗？”
　　在她几乎绝望的那一刻，黑暗的厅堂上空倏地绽放出光芒，像一次超新星爆炸，强光扑面而来，没有一点声息，那光芒灼热至极却不刺伤人的眼睛。
　　陌生星座的悬臂在厅堂顶部徐徐展现，朝着付涵逆转了晕轮，银心深处似有一道门打开，瞬间，九十五道模糊不清的身影逐一浮现。
　　隔着虚空，他们的距离似在遥远天边又像近在眼前。
　　付涵欣喜若狂，伸出手去：“是你们吗？拜托你们谁来救救师傅！这边离医院太远了，帮我救她啊！”
　　她面向那些玄之又玄的伟岸身影，承受着庞大的压力和刺探般的接触，饱含乞求的目光一瞬不瞬盯着星河教不灭的先辈们。
　　可是，双方的意念在刹那的交汇后，九十五道身影像一盏盏熄灭的灯光，一个个消失不见了。
　　星座悬臂恢复运转，随即如云烟消散，空荡荡的天顶又恢复了黑暗。
　　“不要走，别走啊！”付涵无法相信，眼泪源源不绝。
　　在这一刻，她才懂什么是真正的绝望，比起自己不被爱，遭受伤害，绝症来临更加可怕的结果，是她拼命求救却只能看见近在咫尺的身影一个个背离而去不肯伸出援手。
　　“……”付涵死咬着嘴唇，心脏绞痛，慢慢低头看。
　　玉见莲已闭上眼睛，静静地躺在祭台下，撒手人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