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恶引力》summer一clothing

28、文明

　　骆桐点好菜，等菜和饭后甜点全上桌了才见付涵姗姗来归的身影。
　　“领导，呵呵呵……”骆桐简直没话说。
　　付涵挤出柔和笑靥，用温柔语调回她：“不好意思，拉肚子了，拉得没完没了忽然又便秘了。”
　　“赶紧吃回来，我点了一些特别清淡的，趁热吃，多吃多补，领导请。”
　　“没事的偶尔拉一拉，排毒更健康。”
　　骆桐感觉胃口有点糟，急忙抢过话锋，“会长，你能不能为姚恒喜他们说些好话？”
　　“小骆啊，我们一个部门一条心，你不要烦恼，该回来的时候，他们自然会回来。”付涵滑不溜秋。
　　骆桐嘴角一扯，目光瞥见隔壁桌的人终于买单要走，一个个陆续离开，走在最后头的——当婆婆的妇女，可能被骆桐的注视打扰了，回了一眼，视线游移中倏地停在付涵的脸。
　　骆桐不解，只见妇女大刺刺地靠近，盯着付涵一瞬不瞬。
　　“付涵？”妇女叫了。
　　“啊……妈妈。”付涵缓慢回视，语气中的讶异很没诚意。
　　“我看就是你，什么时候回国的，故意不联系吧，你在这坐多久了，是假装没看到我？”
　　骆桐彻底傻了，偷偷打量付涵变得淡漠的容颜。
　　“妈，什么事？”家兴回头发现母亲没跟上，反而跟隔壁桌的人似乎起了争执，忙不迭赶来。
　　“你姐姐在这呢！”
　　“啊？”听了妈妈的话，年轻的家兴不可置信，低眼看着付涵，问：“你回国了？”
　　“前几天才回来。”付涵微笑。
　　“这位是？”家兴转看骆桐。
　　“朋友，真巧，你们也来吃饭。”付涵继续微笑。
　　“说什么废话，你坐在隔壁一声不响的全当没看见？”
　　“妈啊！”家兴拉了拉母亲的手臂，示意她公众场合不要发脾气。
　　骆桐有点尴尬，发现滑不溜秋的付涵整个人沉静如一潭死水，保持假笑应对亲人，实则波澜不兴。
　　恍惚间，骆桐明白了她为什么忽然跑开，为什么显得心不在焉，为什么情绪有点怪，为什么迟迟不回来。
　　“姐，那个电话号码留一个吧？”家兴从口袋掏出手机。
　　付涵用公式化的态度，不紧不慢地报出号码。
　　妈妈冷笑，冲着付涵说：“你爸到处找你呢！”
　　“我会找时间回去。”付涵微笑依旧。
　　“他中风了，老婆带着女儿跑国外去逍遥，傻哔，替人养十几年孩子，到底养不熟，正悔不当初在医院哭天抢找你养老！”
　　“我会去看他。”付涵的微笑纹丝不变。
　　“哼，你不是在国外找男人了，结婚了吗？还是被甩了？”
　　“妈，你别这样。”家兴发现自己白富美老婆正去而复返，赶紧摇手让人别过来。
　　“别怎么样，这种无情无义说走就走的人，这么多年不联系，见到了还当死人不啃声！”
　　付涵微笑回答：“等有空，我会回去和你们商量今后的赡养问题。”
　　“你还懂得赡养啊？”
　　“从小到大的生活费和学费我都算清楚了，本想等你们退休后再还的，如果你急着用钱，留个卡号吧，我明天开始每个月固定转账给你。”
　　“你要给多少钱？”
　　“妈！”察觉到看他们的人越来越多，家兴不高兴了。
　　付涵仍是微笑，“按照物价，翻一倍支付我成年以前的所有开销，再加上你们当时每个月给我的零用250，我会出示账单明细给你们看。”
　　“你说什么——”
　　“姐，我们再联络吧！”家兴强行拉走处于暴走边缘的母亲。
　　骆桐呆滞片刻，眼见付涵微笑着开始动筷子，她小心翼翼地开口：“要不要再叫点饮料？”
　　“菜那么多，不用了。”
　　骆桐不敢细看付涵的微笑脸，她是走了什么运，挑了这家餐厅？
　　付涵倒是吃得心满意足，时不时夸骆桐选得好，侃侃而谈的样子完全像美食家，不像她自己。
　　骆桐在一番冲击下，忘了本要讨好付涵让同事们早日归位的企图。
　　“小骆啊，吃饱了在商场走走。”吃饱的付涵边擦嘴边提议。
　　领导的要求，骆桐当然没意见，积极买完单，她乖乖跟着付涵，目标明确地走向商场一楼的大牌专卖店。
　　付涵路线笔直，直入雕牌，然而她的打扮过于休闲，全身加起来恐怕只要九十九，眼神犀利的店员不予理睬，反倒盯上了打扮精致的骆桐大献殷勤。
　　付涵完全不在意受冷落，扫视一圈，手指柜台上面的一款包，问接待骆桐的店员多少钱？
　　“这是限量款比较贵，要5万多。”
　　付涵接着问骆桐：“好看吗？”
　　骆桐正经端详，正色回答：“我觉得旁边那个新款比较好看。”
　　付涵立即告诉店员：“那两个包都包起来。”
　　店员一看付涵的信用卡，赶忙接手，热情地为她买单。
　　骆桐羡慕了，感觉付涵好有钱，想不到等店员包装好了，付涵居然把新款的包送到她手里。
　　“谢谢你请我吃饭，回礼。”
　　“这太贵了，不行不行！”骆桐的灵魂瞬间分裂，一面抗拒一面已经扑向付涵。
　　“办公室里好像只有欧阳有女朋友，不知道她喜不喜欢雕牌？”
　　“那我谢谢领导了！”骆桐决定从善如流，便宜谁也不能便宜欧阳跃！
　　万万没想到她家领导是一个如此真诚，如此体恤下属，如此有亲和力的前辈，骆桐反应自己一开始对付涵不友善的态度，实在太肤浅太不可取了。
　　“嘤嘤嘤——领导你真好，这可是雕牌！”
　　“喜欢就好。”
　　骆桐的梦幻包包名单上绝对有雕牌的一席之地，怎么会不喜欢，她连付涵都好喜欢了，这大概是前生有缘，今世才看得如此顺眼。
　　此时的骆桐已经忘了以后的工作中，另外两个前程不保的同事有什么样的未来了。
　　她抱紧包包，在商场和付涵分别后，踩着舞步，飘荡着回宿舍，一路开心得无以言表，抬头见星月当空，夜色柔美，她感慨丛生，这片天应该和她的心情一样美妙吧？
　　骆桐不由自主地取出包包，在明月下拍了个照，角度是包后有购物袋，袋子上边有月亮，边上的星光绝不能少，焦点还得集中在星子上，让包融入自然与宇宙的玄妙中，显得清新洒脱又高雅不俗。
　　接着，她发了一条简洁有力的朋友圈——
　　【第一个雕牌宝宝，谢谢领导】
　　没几秒，一堆柠檬精上线，追问领导多大了，是不是能当爸爸了？
　　骆桐忿忿不平地一再回复：领导是女的，人心真丑恶！
　　没多久，姚恒喜打电话过来。
　　“你怎么做到的啊，你们关系那么好了吗，她还送你雕牌？”
　　“她可能受刺激了，唉，你不知道，太劲爆了！”宿舍大楼近在眼前，骆桐赶紧跟姚恒喜八卦，“我们去吃饭，隔壁居然坐着她妈啊，是真妈，后来还跑过来和她吵，她装得若无其事，其实一开始就发现了，骗我说上厕所，肯定是躲在外面做好了心里建设才回来……”
　　话说到兴头上，一道很是熟悉的人影从骆桐身边经过，令她登时结巴。
　　“晚安啊，小骆。”付涵施施然地经过，面带微笑走到了骆桐身前。
　　骆桐的手机掉落在地，眼睁睁看付涵进到同一栋宿舍楼，进了电梯停在比她高两层的楼上，原来，她们住同一栋楼里。
　　这条回家路，付涵一直在她身后吗？
　　骆桐手指颤抖地捡起手机，通话仍未结束，姚恒喜正在另一头问她为什么沉默了。
　　她不知道自己丰富多彩的面部表情，为付涵的回家路提供了多少趣味。
　　至少付涵的心情不再压抑，哪怕看见微信上有了新的讯息——异父弟弟通过手机号向她提出加号申请。
　　她打算熬到半夜再通过，点开新闻打发时间，见到一则热点消息。
　　视频中，华国游客在倭国药妆店疯狂扫货，和一个海岛青年起了争执。
　　两人用华语在倭国药妆店吵闹不休，大意是华国游客在非必要的情况下买空了产品，其他真正有需求的人会有困扰。虽然华国游客道歉了，海岛青年不依不饶，两人的小口角渐渐演变成大冲突。
　　尤其是海岛青年，话题一转，说：“买那么多肠胃药很好用吧，这些药都是当初侵华时抓你们祖宗搞人体实验研制出来的，你在这里买买买不如回家烧香问你祖宗当初被切开肠胃的过程，说不定他们会托梦给你送配方！”
　　冲突因此越演越烈。
　　这两人后来又吵了什么内容已无人关心，海岛青年的话引发了强烈震荡，激起了一波网络大战。
　　付涵没敢细看，一听内容不对劲，马上关了静音，偷偷看字幕，毕竟她身边有一个侵华战争中牺牲的灵魂。
　　一想到他，免不了想起藏英会，以及他不得回归故里的尸骨。
　　付涵的心情又低沉了，总有一天，她得帮他走，即使这之后，她活下去的每一天只能靠自己。
　　那样的生活，回想起来，她仍有些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