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少年与荒岛花园》绵绵夏枝

4、作天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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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五遍澡，岛上风光好。
　　黄锦浓给自己编了个顺口溜，来对抗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的衣服。夏天家里低保金没下来时，经常38度不开空调，但也没这么能流汗的。
　　等她冲完澡换了套夏装，刚走出浴室，细细已经在敲门了。
　　酸酸甜甜的食物味道扑鼻而来。
　　细细期待地望着她，手里提着一个藤篮。
　　黄锦浓瞥了一眼，“你吃了吗？”
　　细细点头，“客人不吃早餐，我刚才拿过去，午餐也不吃，只怕……”
　　黄锦浓想说三顿没吃，饿不死！但看到细细小鹿般依赖她的眼神，犹豫了一下，还是缴械投降：“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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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楼，厅里找不到客人。
　　翠尼说：“客人让我推他去泳池那边，又赶我回来了。”
　　黄锦浓原想再贪一会儿厅里的空调。可，看，人家少爷硬是不答应，人家少爷就喜欢大中午的花园太阳底下呆着，作天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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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锦浓推了个小餐车，餐车上放着罗拉煮的意大利餐，悠闲走在花道上，体会了一番做岛上服务员的瘾。
　　她今年长到十八岁，打过很多工，唯独这个没做过。沪上管得严，餐厅老板都说：“我们不招童工。”
　　走到泳池边，就见那里支了一张阳伞，吴凯越躺在红色天竺葵的后面。
　　热风掀起他宽松的蓝色衬衣，白色躺椅上搁放着结实的长腿，这么瞧着倒是改头换面一副清爽大人的样子了。
　　“吃饭。”黄锦浓言简意核。
　　吴凯越推推墨镜，姿势慵懒地转头从镜片后望着她。
　　黄锦浓将餐车推到他面前，为免撞到他重新包扎好的拇指，又将餐厅调了一个个儿。
　　吴凯越一言不发，只是在阳光下看着她。
　　黄锦浓旁若无人地拿出餐盘，取出食物放在上面，倒了一杯橙汁，一转身坐到了旁边的长椅上。
　　昨天上午她已经请工人重新去绣，给长椅刷上了粉蓝的新漆。现在干透了，配合周边的红花，蓝天，泳池，有一种奇异的童话色彩。
　　她不看吴凯越，愉快地自顾自吃起来。
　　吴凯越皱眉看着她手中的汉堡，甘蓝菜中间夹着两层厚厚的牛肉，那牛肉的汁水裹着黄油已经渗在甘蓝叶上，混合蜂蜜往下滴。
　　他怀着辛灾乐祸般的心情，等着它们滴在她的手指上。
　　但没有，在滴下来之前，黄锦浓咬住了那边。
　　吴凯越心里啧啧啧的暗暗可惜，马上又挑剔地想：
　　天气这么热，她一个女孩子，吃得比他还要多！
　　可他突然又想起，邓洋介绍给他的那些女孩子——纤细或柔软，打扮得或像洋娃娃一样，或扮秀场美式性感酷女孩儿风，点餐时修养让她们不会明确地挑衅，却总微颦着眉尖，一副“这是人吃的东西？”的表情。
　　那副矫情的扮演感，总让吴凯越瞬间也变得难以下咽，产生一种错觉：他们身处的并不是发展中国家，吃这些东西的穷人一定都不是人。
　　她们看到黄锦浓这个吃法，大概会暧昧地笑着交换一个眼神，私下再下定义：“民工吃法。”
　　黄锦浓怎么不去开个吃播呢？
　　厌食症看了，也会多少想吃点东西。
　　吴凯越的目光落到她身边椅子上，那杯打得很浓的柳橙汁上，突然觉得有点渴。
　　但黄锦浓这么明显的激将法，他如果上当，不就承认他真的落了下风？以后还怎么在她面前抬头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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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锦浓烤着热烘烘的太阳，沐浴着对面吴凯越的眼神，不慌不忙地吃完整个汉堡。她咬住橙汁的吸管，看向吴凯越，“你真的不吃？”
　　吴凯越将笑未笑地扫她一眼，翻一个身，面向泳池闭上了眼晴。
　　“那我吃了你这份哦，好像有点不够。”黄锦浓起身走到餐车旁挑挑拣拣。
　　吴凯越不理她，嘴里分泌出的唾液让他皱起了眉头。
　　黄锦浓又说：“我知道被绑在轮椅上，被几个保镖服侍着洗澡，是有点丢自尊。可不惩罚一下你，你更无法无天了。绝食这种幼稚园儿童才玩的法子呢，往往杀敌三千，自损一万。不过你放心，等真饿昏过去，我会让医生给你打葡萄糖，或者让保镖给你灌流食。”
　　她咬了一口汉堡，看着阳艳下波光粼粼的泳池水面，“如果我是你，就乖一点，脚好了，一切都好说，不是吗？”

　　吴凯越冷笑。
　　“扑腾”一声巨响。
　　黄锦浓拿着汉堡呆若木鸡。
　　蓝衬衣像伞一样摊开在水面，少年头身直沉下去。他在水下朝她弯唇，眼晴笑得放肆凶狠。

　　这一刻，夏日静止，万籁俱寂，只剩蝉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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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锦浓只呆了一瞬，汉堡往餐车上一放，飞快脱鞋跳入了池中。
　　她有私人泳池打工的经验，那是初二时班上一位男同学，请她教他游泳。
　　黄锦浓一把抓住吴凯越的头发，把他的头抬出水面，用手臂勒着他的脖子往岸上拉。
　　吴凯越没想到她跳水的动作这么快，这么暴力的上来就勒人脖子，大力扑打水面想凭借身体的重量挣脱她。
　　见他要挣脱，黄锦浓的动作更加粗鲁。
　　一声嘶响，沉重的衬衣竟被她硬生生地撕去半个角。
　　吴凯越趁机逃脱，在水下瞪她一眼，转身划去，却被黄锦浓从后背扑上来抱住了腰。
　　她冲撞过来用力过度，呛得吴凯越一口水进喉，示威变成了真自杀。
　　一时水花四溅。
　　如果不是树上监视他的保镖救他们起来，他今天就真的一命呜呼了。上了岸，当着众人狼狈地呕出一滩水，吴凯越瞪着红红的眼晴扫向黄锦浓。
　　黄锦浓肩披一张长巾，脸色煞白，朱红嘴唇不停地发着抖。
　　见他面上恢复了血色在躺椅上坐好，她走了过来。
　　吴凯越抬眼，等她向自己道歉。
　　小腿一疼，黄锦浓用力踹了一脚。吴凯越蒙了，清醒之后突地站起。
　　黄锦浓不躲不闪，狠狠瞪着他。
　　她的眼晴也红红的，像哭过一样。
　　吴凯越冷厉地俯视她，抬起了腿。
　　无声对峙了片刻，吴凯越这一脚终究没有踹下去。他反身一踢，餐车被他踹进了池中。
　　“你以为你很厉害，就可以教训别人？谁给你的权利？”他瞪着黄锦浓，“我不想打女人，下不为例，别再考验我的耐性。我也不是小孩子，别拿你那一套对付我。”他冷淡地说。
　　说完擦过她身边，拖着受伤的脚一瘸一瘸地往别墅那边走去。
　　闻风赶来的细细看看他的背影，又看了看黄锦浓，也追着他去了。
　　黄锦浓牙关不住打颤，双手不受控地微抖。她握紧拳头，站了片刻，很快冷静下来，恢复了往常的脸色，“散了吧。”
　　保镖点头，想下水去捡餐车。
　　黄锦浓叫住他，“我来。我会水。”
　　波光潋滟涌动不止，黄锦浓赤着脚淌入水中，去打捞餐盘。幸好，她有先见之明，让细细准备食物时都用的美耐皿餐具，也不至于摔破划到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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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夏日水面，黄锦浓有着噩梦一样的经历。
　　那是小学一年级的放学后，父亲孔沪生糖尿病并发症爆发，母亲黄雪卿的追求者找上门找他谈判，求他让贤。
　　刚才，她拽住吴凯越的衬衣，就像当年抓住跳水自杀的孔沪生一样，充满了无助。她怕她太过弱小，救不起父亲。
　　吴凯越怎么可能不会游水？她没想到她惊慌的应激反应，会害得他真的差点溺水。
　　为什么要踹他呢？是的，你没有资格。
　　穿橙色T恤的黄锦浓，像条橙色的鱼一样潜入水中，抓住吴凯越遗落在池底的墨镜自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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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锦浓整个下午都被工人缠住，问花园开道的事。晚上，是细细照顾吴凯越的饮食，听说，吴少爷开始吃饭了。
　　黄锦浓从浴室出来，翠尼就通知她，金妙让她去找他。
　　也许她们是故意不让她与吴凯越碰上面。她其实想上去看看，他的脚沾水后有没有感染，翔伯的消毒处理总让人不放心。
　　月光皎洁如昼，不知是不是明天又是晴天，海风居然也很凉爽。
　　岛上很安全，黄锦浓不担心安危，她只是担心就这么走在晚上的花道，也会像吴凯越一样被蛇咬。
　　黄锦浓按地图东绕西转，终于找到金妙画的那间屋。金妙就坐在屋前的台阶上，手里夹一支烟，海风吹得他头顶的吊灯与烟火一起明明灭灭。
　　“抽烟呀，金妙伯伯？”黄锦浓在金妙身边坐下来。“这个岛到底有多大呀，没有地图，一般人还真找不到这里。”她好奇地往身后望，“这间小屋也要清理吗？”
　　金妙看了看灯下的她，起身扔掉烟头，用脚踩灭，“来，锦浓，走，跟我去搬行李。”
　　“不是说好的吗？我照顾他的起居饮食。”黄锦浓不动。
　　“唉……”金妙叹了一口气，“你帮帮伯伯啦，凯越的脾气真的不好，你也……”他大概想说她的脾气也不好，说到一半改了口，“方法太强硬了。他到底是大老板的儿子，不能让他真的出问题。”
　　黄锦浓挥了挥鼻子边的飞蛾，“是他提出的？”
　　金妙看了一眼她的脸色，点头。
　　黄锦浓想了想，受不了的一撇嘴，“好。”
　　金妙声音低柔下来：“锦浓，别怪伯伯出尔反尔。”
　　黄锦浓心里明白，吴凯越已经两天没打人了，也有吃饭了，只等他脚好，就什么问题没有了。她在，反而制造没必要的矛盾。
　　“不会，我知道今天我做的不好，才出了错漏。我，接受惩罚。”
　　“你不生气就好。”金妙说。
　　“嗯，那这两天格外照顾他的工钱，可以结给我吧？”
　　金妙指头点点她，笑了，“可以。”
　　“那违反了口头合同，应该会有违约金的吧？伯伯，你看着给吧。”
　　金妙一怔，笑说：“锦浓，这一点上，你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