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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缘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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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青衣昂首走出了萧家大门,王婶和红儿从身后匆匆追来:“夫人——”
青衣回首望去:“不要再叫我夫人了,叫我青衣吧。”
“夫人……”王婶不知道说什么好,混浊的眼里泛起泪光,“您要往哪里去?”夫人是个好人,老天怎么就不眷顾她呢?那次红儿的弟弟贪玩不慎落水,若不是夫人及时发现救起,怕是他们一家四口如今已经少了一个。
“不知道呢,”方青衣眼神迷离的摇摇头,是啊,她该往哪里去呢……
算了,何必想太多呢,走一步算一步吧。
“夫人,”王婶递出手中的油纸包,“这是一点吃食,出门不比在家,您带着路上饿了填一点,怎么也比吃外食的好啊。”
“王婶……”青衣感动的轻拥住王婶肥胖的身子。
一旁的红儿湿了双眼:“夫人您不要红儿了么?我跟在您身边伺候着好不。”
青衣放开王婶,轻抚着红儿的脸庞:“红儿乖,夫人不是不要你了,只是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去向何处,何况我已经不再是夫人了,你跟着我怕是要吃苦头的。”
红儿拼命摇头:“红儿不怕吃苦头,就让红儿跟着夫人吧。”
青衣轻笑:“红儿就不怕今后再也见不到爹娘了么?”
红儿一愣,青衣又笑着抚了抚她的脸庞,目光落在红儿手中捧着的那一小罐酒,那是她出生那日埋下的女儿红,爹没舍得喝完,她知道夫君嗜酒,特意跟爹要的。
可是如今,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她眼神一黯,伸手拿过酒罐拍开封泥,一仰头大口的饮了一口,辛辣的酒液沿着嘴角润湿了衣襟,呛咳着将喝了一口的女儿红向身旁的墙狠狠砸去,罐身应声而破,酒香飘散在空气中。
再没说什么,她接过王婶手中的油纸包和纸伞转身离去,不一会,那青色的身影就消失在密密的雨帘中。
“娘,我们还会再见到夫人么?”红儿轻轻的倚到娘亲身上。
“怕是,不会了吧——”王婶出神的看着青影消失的方向,叹息着。
细密的冬雨如帘子般系着天空与地面,带着冷冷的气息,落在每个人的心底……
今冬的雨,果然很冷。
* * *
雨仍是一直下,下了将近半个月竟然还未停息,他滞留在此也有半个月了,实在是让人心烦。虽然上路也不是不可以,可是会有诸多不便。
龙逸云坐在临江的茶楼上,缓缓的饮着杯中的茶。还有两个月就到年关了,要赶在过年前将东西送到才行,他可不想大过年的还在外奔波。不管何时家始终是他最牵挂的地方,每每看到别人家和乐融融的样子,他就会忍不住想像自己成家的模样,想像自己的妻——
那件事之后也曾有人为他说亲,可是他莫名的就是不想应允。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梗在了心底,沉甸甸的压抑着,令他彷徨、失措,不知道自己究竟要的是什么。
而这绵绵的细雨,总令他想起记忆中的那张笑靥,那段曾经的回忆,烟花三月的回忆……
过了年就是春天了,到了三月,再去那里走走吧。
突然觉得心好烦,龙逸云一口饮尽杯中的茶,丢了块碎银在桌上,挥袖离去。
* * *
漫步在青石板路上,看着雨丝一直落下,青衣眼神又迷离起来。江边的柳树虽未发芽,仍可想像到了阳春三月时候,这里会是如何一番美景。
可是自己以后应当不会再来了吧,这座曾生活了四年的城池,此刻为何看起来是这般凄迷,是她的心境的关系么?还是这城原本就是如此凄迷的?
“庄周梦蝶,是蝶乎亦梦乎?”青衣喃喃自语的望着雨帘里的江面,只觉得自己心里空空的,庄周梦蝶,到底是他做梦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做梦变成了他……而她呢,这几年的生活,又究竟是不是空——
摊开的手中一片空虚,她抓住过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庄周梦蝶,亦蝶也,亦梦也。”身后一个柔和的男音响起,打断了青衣的思绪。
龙逸云本只是随便走走,没想到走到江边竟看到一个撑着伞的女子遥望着江面,正想避开的时候,突然听到女子自语,那声调清冷迷离,就像迷路的孩子寻不到方向,心下一动,忍不住回了一句。
青衣皱皱眉头,是哪来的登徒子的随便接话,以为自己很有文采么,竟然打断她的思绪,实在是讨嫌。提起裙摆,青衣侧身意欲离去,却不料转头的那一瞬,对上一对梦里曾千百回出现的眼眸。
倒吸一口冷气,青衣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竟然是他!
竟然是她!
龙逸云吃惊的望着眼前的女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时间仿佛就此停住了,连雨丝也凝结在了空中,视线紧紧的纠缠在一起,贪婪的看着对方。
如遭电噩,无力的手再也抓不住油纸伞,纸伞“啪”的一声从青衣的手中滑落,摔在青石板路上,再也起不了遮蔽的作用。
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龙逸云才从喉咙里挤出声音:“许久……不见了呵。”
是真的很久没见了,甚至,她都没有想过会再见到他……
青衣无言。
细密的雨落在两个人的身上、发上,濡湿了衣裳,顺着脸颊划下的雨滴,看起来就像在流泪。
“真的是……许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