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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美人夜约 ...

  •   自从那日望海楼相见,五陵便深深刻在了卫轩心中,叫他念念不忘。卫轩很多时候想起来,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说他韩五陵有什么好的,脾性倔强,挥金如土,鼻孔朝天,活脱个纨绔子弟,除了那张脸,全身上下、里里外外,就是眯着眼也怕是再找不出第二个优点来。可卫轩偏偏就记着他,记着他同自己说的每一句话,记得他说话时的每一个表情。
      韩五陵指着天上飞过的大雁对他说:“我常常幻想我有一双翅膀,我会飞,于是,便有很多人说我活得很洒脱。”
      韩五陵摘下一朵无名的紫花对他说:“我给你插到头上吧?哈哈……喂,认真点好不好?……什么?你不要?怎么能不要呢?过了这村可没这店,指不定以后你求着我给你插朵花到头上我还不乐意呢!来,乖,快点……”
      韩五陵举起了青花瓷的酒杯对他说:“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如此风月良辰,最是醉酒的时候。好兄弟,我与你干上一杯!”
      韩五陵跨坐在马上笑着扬眉对他说:“卫轩,骑马岂是你那般骑的?真跟个姑娘家一样!你信不信?若不放开缰绳策马奔腾,你这辈子都享受不了驰骋天地的快乐!”

      眼前的情景,大出卫轩的意料。
      他深吸了一口气,太阳穴隐隐作痛起来,不由冷笑,好啊,韩五陵,你倒是放得开。

      “你可以滚了。”冷不防地,卫轩的声音响起,语气虽淡,却不容人否定。
      江彩对眼前这两位少爷很有些摸不着头脑,抬手擦了擦嘴唇,又看了边笑边拿着那壶梨花白自饮自乐的五陵一眼,乖乖听话出了房门。
      门关上,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俩。
      卫轩皱起了眉头。
      五陵朝他扬扬酒壶,笑道:“要不要来一杯?”
      卫轩没有说话,却突然地起身,走过去站在了五陵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某人毫不在意,自酌得很是畅快,竟然还哼起了小曲儿。
      “那就是你所谓的新花样?”
      五陵点头道:“对呀,怎么,你觉得不新么?”
      卫轩道:“还真没觉得,不妨韩少爷来告诉告诉我,新在哪里?”
      “新在……”五陵咧嘴一笑,竖了根食指,“花了一百两银子,换来了一口梨花白,我这辈子喝的最贵的酒——难道这还不新吗?”
      卫轩也笑了,眼中全然没有笑意:“当然不。不如,我也想到了个新花样,五陵想看看么?”
      五陵眨眨眼,学着先前卫轩的口气说道:“我拭目以待。”
      卫轩紧盯着他,抿着唇,表情有些儿奇怪,像是在做什么决定一般。片刻后,他倾下身子,五陵没有提防,只觉得卫轩的脸突然放大了许多倍,就连他眼中自己惊诧的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
      再到唇上感觉出了异样后,顿如五雷轰顶!
      “啪”地一声,酒壶落到了地上,清脆的声响让五陵顷刻清醒。
      怒气上冲,他卯足劲一把推开卫轩,厌恶地用大拇指狠狠擦过嘴唇,猛地站起来,怒极反笑:“卫轩,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卫轩直感觉自己处在云端之中,恍恍惚惚的,几乎想不起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直到目光落在了五陵脸上的时候,这才恍然。这一怔,自然也就忘了回答,但听五陵又说道:“你想到的新花样莫非就是这个?让老子花钱叫你来嫖老子?哼,这儿是什么地方你比我清楚,要泄欲出门随便拉只狗都可以!你他娘的在这儿发什么疯?”
      说完,五陵快步出了房间,当然不忘将门重重地甩起,那一声砰,打在了卫轩的心上,叫他彻底地惊醒了。

      五陵回家的时候已然是酉时,穿过正厅,走完回廊,进了自己的院子里时,一眼看见小蝶坐在檐下,手里拿着他出门时穿着的披风正在锁边。
      他凑过去,问道:“怎么了?”
      小蝶没有提防,给吓了一跳,针尖戳了左手中指,又是一声抽气:“少爷,你属猫的吗?走路不带一点儿响,吓死我了。”
      五陵忙将她的手拿起来细瞧,皱着眉问:“疼不疼?”
      小蝶笑着缩回手,说道:“不就是被针扎了一下么?不疼,我们这种人哪配娇气啊。”
      “哦?那倒要请教小蝶姑娘了,你们这种人不配娇气,那哪种人才配得上娇气?”五陵笑问。
      小蝶想了想:“燕姑娘她们呀,若是不娇气,哪能将我们少爷引得天天往那里跑?”
      五陵笑容一滞,略显苦涩,缓缓摇了摇头。小蝶最是察言观色,一看,已经知道五陵与那燕姑娘之间发生了些矛盾,眼珠一转,道:“少爷,你又对燕姑娘耍小性子啦?”
      这话说得滑稽,五陵扑哧一声笑了:“臭丫头,胳膊肘尽向外拐,你少爷我何曾有过小性子?”

      晚上的家宴,一大家子人围坐在一起,谈谈笑笑的,真可谓是其乐也融融。韩世辉坐上首,沈凤秋、五陵一人一边,沈凤秋旁坐的是韩嫣,五陵旁坐的是八夫人。
      那八夫人是韩世辉一年前娶回来的,也就长五陵二三岁,与五陵之间向来也是有些暧昧,这会儿她恰巧便坐在了五陵身旁,芳心暗喜之际,更是一会儿踢他一脚,一会儿捏他一下,一个劲儿地暗示。五陵今儿心情不是很好,若放在平日,自然要与她调调情,可今天着实是调不起兴致。那八夫人见他如此,自己闹了一阵,也就慢慢收敛了。
      席间,话题不知怎么的从韩嫣身上转到了五陵身上,也就理所应当地说起了五陵的婚事来。
      沈凤秋觉得,五陵要是一时半会找不到中他意的妻子,倒先别急,娶几个小妾回来也不是不可以,若是能生个一男半女的,对韩家来说确是天大的喜事。男人嘛,有个三妻四妾的很正常。
      韩世辉听了却大摇起头,捋捋胡须说道:“夫人此言差矣。我韩家的媳妇儿自然是与我韩家门当户对,非富即贵,倘若陵儿现在已有了几房小妾,以后叫人家进了门来脸往哪里摆?”
      沈凤秋还未曾说话,那二娘已经笑道:“老爷夫人为何不问问五陵是如何想的?”
      问题终于抛给了五陵。
      说实话,娶谁不娶谁五陵无所谓,特别是在父亲这几十年来以身作则的教导下,他更是觉得正妻仅仅是个摆设,而小妾方才是用来宠爱的。转眼瞧到了对面的韩嫣,她正笑望着自己,不由地想起卫轩那句“她的床上功夫好极了”,心下泛起一阵厌恶。紧接着又想到了马车里那少女的笑容,不比韩嫣的妩媚,朦胧的绝尘,她的笑容温暖如春,仿佛使人浸在了一片暖洋洋之中,不愿离去。
      嗯……卫轩说她是杜家的大小姐,是哪个杜家的?想着,五陵已然笑道:“儿子自有主意,迟不过今年,爹娘,还有各位姨娘,你们瞧着,五陵保管给诸位领一个如花似玉的韩家少奶奶回来!”
      韩世辉哈哈笑道:“好小子,我瞧着跟个闷葫芦一般,原来心中早有一番乾坤了!”
      一时间,席上笑语不断,真是好一幅合家欢乐的景象。

      家宴结束,回到了房里,五陵头一件事便是将韩成找了来,先是吩咐他道:“你明儿在赵掌柜那里领九百两银子送去给玉娘,能多早就多早,越早越好。”
      韩成道:“可是落玉坊的那位玉娘?”
      五陵道:“这是自然,要不你说京城里还有哪个玉娘?”
      韩成皱眉道:“少爷,你又要做什么,需要这样一大笔银子?回头老爷发现又该斥责我了。”
      五陵白他一眼:“少来,又不是第一次了,你只管照我吩咐去做便可。”看见韩成不情不愿地点了头,五陵接着道:“还有,给我找个人,名字你记住了,我只说一遍——杜若颐,杜鹃的杜,仿若的若,颐神的颐。记着没?”
      韩成念了几遍,算是记住了,问道:“是个男人吗?”
      五陵道:“我几时说过是个男人了?”
      韩成想了想,又问:“那么,又是什么地方的妓女?少爷好歹说个准地儿让我去找吧……”
      五陵被他说的又好气又好笑:“我若知道哪用得着你?人家可是正正经经的小姐!保不准以后还是你少奶奶呢!你只管去查京城里有几个杜府,又有几个杜府的小姐叫杜若颐,年方双八,待字闺中,不就结了么?——什么也别问,你下去吧。”
      韩成想出口的一个问题就被五陵给堵了回去,无奈下只得郁闷地出了房。

      他走后,五陵负手走到窗户前,窗外月光泠泠,看得他心情顿好,深深吸了一口气,嗯?好似隐约间还闻到了一股花香。
      “少爷。”小蝶在身后唤道,“喝点热茶吧。”
      他一怔,回过身去,只见小蝶捧着杯冒着腾腾热气的茶,散发出那熟悉的甜香,使得他微一蹙眉,道:“这是花茶?”
      小蝶道:“少爷鼻子真灵,确实是花茶呢,还是香尘给送来的,说是燕姑娘的吩咐。”
      五陵惊讶地道:“香尘?”
      小蝶点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
      “也就两刻钟前的样子,”小蝶说着,忽地想起件事来,将茶放到了一旁的桌上,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五陵,“喏,少爷看,这是香尘一并带来的。”
      那信封上写着四个字:五陵亲启。字体秀美,正是燕朦胧的亲笔。
      五陵盯着那几个字,忽然叹了口气,看得一旁的小蝶莫名其妙,她原以为少爷看了信虽不至于高兴的一蹦三尺,好歹也会露点笑容吧,哪知却是如此的态度,就好像避之不及一般。
      抽出信纸,里面寥寥写着:“今夜子时,眸子桥上,月下待汝,不见不散。”
      好一个不见不散,五陵又叹了口气,这个燕朦胧果然是知道他的,知道他韩五陵生平最瞧不惯的便是暴殄天物,怎会忍得叫一个佳人在月下苦苦等他?
      可是,燕朦胧也算看错了他,她不知道五陵一旦决定了什么事便是雷打不动风刮不走的,想了一会儿,对小蝶说道:“今夜子时,燕朦胧约我在眸子桥,你代我去见她。”
      小蝶愣了愣:“少爷,你是说……”
      “我不想见燕朦胧。”
      “可是,可是我怎么行呢?”
      “你为何不行?”
      “这燕姑娘要见的是少爷,又不是我,我去算什么?”
      五陵笑道:“你去自然是算我。”
      小蝶急了:“那我要说什么呢?”
      五陵道:“你什么也不需要说,既然是她主动来找,当然是她有话说,你代我听着就可以了。”
      “燕姑娘若是生气了怎么办?”
      “那更好。”五陵说得无所谓一般,“气跑了,你不就能回来了么?”
      小蝶的每一个问题,五陵都轻轻松松地搪塞了过去,她没话可说了,重重哼了一声,别过了头。五陵看得暗自好笑,等了一会儿,见她犹自生着闷气,伸手到她脸前晃晃,唤道:“哎,哎!”
      “干嘛?”
      五陵打量着她的脸色,好似还是陪着小心,轻声问道:“生气啦?”
      “我是个丫鬟,哪敢跟少爷生气?”
      五陵笑道:“好好,那么请问小蝶姑娘,你现在是怎么了?”
      “跟我自己生气——这也不允许么?”才说完,小蝶已经笑了出来,咬了会儿唇,一跺脚说道,“哎呀,好啦好啦,我去就我去,大不了代少爷听燕姑娘一顿骂,也算帮少爷丢了这个人。”
      五陵赏了她个毛栗子,笑骂:“臭丫头,尽瞎说!”

      离子时还差小半个时辰,小蝶已经从后门出了韩府,蹑手蹑脚,一步三回头,生怕有家人发现。外头街道上早已没了人烟,偶尔几声鸟鸣犬吠显得越发空阔,她还是头回一个人这么晚出来,听着寂静中自己的脚步咚咚咚的一下一下响,月光将影子拉的修长,心下不禁发起毛来。
      才走了没多久,天空中忽然飘起小雨,小蝶站住,仰头瞧瞧黑如泼墨的夜空,脸上、手上感觉雨点愈来愈密集,不过好在还只是毛毛细雨。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回去拿把伞,但转念一想,燕姑娘等着呢,若是现在回去再出来,时间肯定来不及,动静一大别还被家丁发现了,那更加得不偿失。
      有了主意后小蝶加快了脚步,直直向那眸子桥走去。
      眸子桥小蝶是知道的,她去过那里,每年灯会的时候,那一带是京城最为热闹的地方。听少爷说,桥之所以叫做眸子桥,这其中还有个故事。说的是曾经有对苦苦相恋的恋人由于种种缘由无法相聚,最后一次见面时便一人桥左,一人桥右,良久凝视,虽然无语,眸光里却是说出了永远不变的誓言。因此,后人有话说:
      “眸子桥左诉三生,眸子桥右结三世,若问永远从何定,夜半桥上凝眸时。”
      所以,小蝶想,燕姑娘既然约少爷到桥上相见,什么也不必说都知道她的意思是想与少爷定永远了。可是少爷不去,小蝶又想,会不会就代表少爷对燕姑娘已经失去兴趣了呢?
      男人都这样,她点点头。
      少爷对燕姑娘已经失去兴趣了——小蝶情不自禁地开始为自己得到的这个结论而高兴起来。

      还未走近,她已然看见桥上像是倚栏立着两个人影,忙走过去一瞧,原来是香尘和另一名女子,她们倒是有先见之明,知道会下雨,出门还不忘带了把伞。
      那女子就是燕朦胧了吧?
      香尘率先瞧见她,向燕朦胧耳边说了句什么,燕朦胧便回过头来了。
      目光落在小蝶身上,她顿时感到一股不自在,硬着头皮走上去,道:“燕姑娘,我是……”
      “小蝶?”燕朦胧截断她的话。
      小蝶吃了一惊,点头道:“姑娘知道我?”
      “这个自然。”燕朦胧微微一笑,刹那间,天地仿佛失色,小蝶看呆了,“五陵常跟我提起你。”
      “少爷……少爷常跟姑娘提我?”
      燕朦胧道:“是啊,连你也想不到吧。”
      小蝶确实没有想到。
      然而她更没有想到的是,燕朦胧说这句话的时候用了个“也”字。她想说的意思,小蝶想,自己恐怕已经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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