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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那时是相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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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卫轩说,□□遗韵的老板姓楚,名青衣。韩五陵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想了想后,问他这楚老板长得何等模样,卫轩摇头,竟然说他不曾见过,接着又笑嘻嘻地补了一句“肯定没有五陵漂亮就是了”。漂亮一词,把五陵又气了半晌,皱着眉头琢磨卫轩这厮为什么总是能把不相干的事情同自己联系起来,心下暗自发誓再不问他任何问题。
 
 □□遗韵卫轩自然是来过,这从他们一进来便有一个衣着光鲜的中年人主动上前打招呼就可看出,那人长相普通,宽脸长下巴,一双豆似的小眼睛安在这样一张脸上颇为搞笑。
 他自我介绍说是这儿的总管,姓孙,这叫五陵有些奇怪了,这种地方莫非还有总管么?但为了不让卫轩笑话他没见识,他将疑惑吞回了肚里,故作自然地从孙总管手中接过所谓的名册,一页页翻看起来,默念着那一个个连妓院女人都不屑使用的花俏名字,五陵直感觉一阵反胃。不多时,食指停留在了两个字上:苏桥,别说,看了这么多,还只有这个名字叫人能够有些遐想。
 “这……苏桥啊,真是抱歉得很,他这会儿没空,有客人呢。要不韩少爷您看,再换个如何?喏,瞧这儿——不不,再得往下去一个,哎,对了,就是这个叫江彩的——人乖巧极了,长得不差,更难得的是……”孙总管靠近了些,声音也压低了,脸上的笑容有些龌龊,五陵不自然地将身子向后倾了点,只听他说道,“无论您有什么要求,他都能满足。无论什么。”
 孙总管将无论两个字强调着时,让五陵生出了自己好像有什么怪癖似的感觉,还需要一个小倌来满足自己“无论”什么的要求。
 他能有什么要求?转头瞥了身旁卫轩一眼,某人正笑得跟看好戏一般,五陵当即拍板道:“是了,就要这个江彩!叫他快些来,少爷我可不想等。”
 五陵说这话时的语气好似在说,对了,就要这盘江鱼,叫人快些上,少爷我可不想等。什么都像,就是不像一个嫖客的语气,惹得卫轩一个扑哧喷笑出来。
 五陵自然而然地将这理解成了他看不起他的意思,边磨牙边盯了卫轩半晌,赌气地道:“卫轩,你等着,瞧我一会儿玩个新花样给你看!”
 卫轩忍笑,点点头,道:“我拭目以待。”
 
 果然没叫他等多久,门推开,一个模样颇为清秀的少年含笑走了进来,站在门边,反手将门关上了。
 五陵问道:“江彩?”
 江彩有着长长的睫毛,闻言眨了眨,轻点头:“嗯。”
 五陵斜看了卫轩一眼,从钱袋里拿出一锭银子,在左手中把玩着,盯着江彩,盛气凌人地道:“我来时有人对我说过,无论我什么要求,你都能满足,只不知是真是假呢?”
 如果五陵没有看错,江彩听了这话,全身轻轻颤了一下,那一瞬间透露的柔弱,让百花丛中混迹多年的五陵心底泛起别样的一丝感觉。
 “这个是自然的,少爷,就看你能有什么要求了。”
 “那就好。”五陵抬手将那锭银子扔过去,银子几滚后,准确地停在了江彩的脚边,他左手笑着比划了向下压的动作,笑道:“跪下,那银子便是你的了。”
 江彩的目光中顿时染上了些警惕,他没有动。
 卫轩纯粹是凑趣,这时笑道:“没听见么?韩少爷叫你跪下呢。”
 江彩原地站了片刻,终于双膝弯曲,跪了下来,然后将银子捡起,收入了怀中。
 五陵点点头表示赞赏,手入怀拿出了一张银票,用两指拈着,向他展示了一番,道:“喏,看好了,这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爬过来,这银票就是你的了。”
 话一说完,卫轩立刻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里,五陵的手一松,银票飘飘悠悠地落在了脚边。
 有了开头跪下的决心,江彩这回只是略一愣,便果真跪着,四肢并用爬到了五陵跟前,拿起那张银票,如先前一般放入了怀中,还不忘抬头朝五陵笑道:“还有什么?”
 笑容,有一种欲擒故纵的妩媚。然而五陵从来不是怜香惜玉的主,就更别谈眼前跪着的这个人,是个同他一般的——男人。
 “仰头。”五陵吩咐,手朝卫轩伸出,“把你那壶酒给我。”
 卫轩乐得听命,忙将酒瓶递给了他。
 五陵拿着酒瓶晃晃,对江彩说道:“你有口福,这是五十年的梨花白,一口的价钱就值普通人家过活十年的。口张开,接准了。”
 江彩一双眸子如星辰般闪亮,笑道:“还果真是我的口福呢,先谢过少爷了。”说着,已经将嘴张开。
 五陵边笑边将酒瓶倾倒,梨花白醇香醉人,从瓶嘴里流成一小注,画出了完美的弧线,无误地落入江彩的嘴中,五陵给了他一口的分量。
 “含着,别咽了。”他将酒瓶放回了桌上,转头朝卫轩丢过去一个你瞧我敢不敢的眼神,勾起嘴角,一把将江彩托起,抓着膀子挨近,嘴几乎贴在一起时,卫轩听到五陵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爷要喝酒。”
 他狠狠吻了上去。
 
 韩五陵与卫轩的认识是标准的“先闻其声不见其人”,两人都将对方的好奇心调到极致时,双双掀帘一瞧,均是怔住了。
 卫轩是觉得自己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人物,五陵是觉得对面那人儒雅温润的气度出乎他的意料。
 总之,第一次的见面,刻骨铭心。
 
 那是一个下午,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这样的好天气五陵自然是要出去的,带上了韩成,先是去赌坊混了小半个时辰,他对银两向来没有概念,出来后据韩成一算,竟是输赢两抵。
 接着按计划去望海楼。
 望海楼是京城顶尖的销金窟,进去一趟花的银子没有上千也有上百,世人都说望海楼虽然没有真的海,却是有另一种海——钱海,用金子、银子、珠宝、家族、脸面还有尊严堆起来的汪洋大海。
 五陵是望海楼的贵客,每次一去,都是由掌柜的亲自接待,躬着身子恭恭敬敬满脸堆笑地给请上三楼包间的。五陵很享受这种感觉,他喜欢一边上楼的时候一边居高临下地用余光去看那坐在一楼的人仰头望着他,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地说着他的身份——韩家的大少爷,恒信的少东家。
 每回,还都能听见有人恍然大悟地一声“哦”,每到这时,五陵的嘴角便会勾起一个旁人不易察觉的弧度。
 
 这次掌柜将他请上了四楼,四楼,那是望海潮每月举行拍卖会专用的楼层。
 拍卖会只限十人,圆形的空间也被分成了十等份,每个包间都垂下着纱帘,这种纱帘由于织法特殊使得从外面看里面只能看个隐约,但从里面看却是清清楚楚。
 主持拍卖会的是个叫李八的小个子,能言善道,最擅长的便是在这些有钱人面前将一块随手捡来的石头硬是说成当年和氏璧缺失的那块小角。
 每月的宝贝都是绝等,今日亦然。
 
 哦,是个女人,五陵点点头,对自己说道,还是个不错的女人。
 李八叽里呱啦说了一通,五陵别的没记住,只记住了那个女人的名字:叶荷荷,念起来有点儿别扭。
 最后李八终于报出了底价:一百两。这也是惯例了,每次的宝贝报价都是很低,但一经在座这些人的口,最后卖出的价格总是高出原价的十倍甚至更多。
 立马便有人道:“五百两。”
 听声音是个中年人,语气兴奋地带着些颤抖,这让五陵听了直想发笑。
 话音一出,又有人跟道:“八百两。”
 顷刻间,已经翻了八倍。那个中年人道:“一千。”
 “一千三。”
 “一千五。”
 “两千。”
 “两千五。”
 
 帘子后,五陵大摇其头,这帮又想抱得美人归又不舍得出大价钱的人,他也开口了,且一开口便将价格提到了令人吃惊的高度:
 “五千两。”
 
 李八是熟悉五陵声音的,一听这里,抚掌笑道:“好好,韩少爷出到五千两了,各位爷还有出价更高的么?”
 那叶荷荷显然听过韩少爷的名声,知道这是个又多金又年轻的主,转头朝声音传来的帘后露出了个柔媚入骨的笑容,五陵听到旁边的帘子里传来了抽气声。
 他却不以为然,这算什么,先不说燕朦胧了,连小蝶笑起来都比这好看。
 李八又问了一句,那个中年人想必是咬牙了好一会儿,终于说道:“五千五。”每个音都咬得很重,看来是吐血了的价。
 “八千两。”这次跟加的是一个新的声音,说得不慌不忙,平平静静,好似只是在说,八文钱。
 五陵一笑,不错嘛,还藏龙卧虎着。
 那李八眼睛顿时一亮,叶荷荷的笑容也由刻意变作了如何也收不住。
 五陵心中着实为这人的出现叫好,对,没错,就是要跟这种玩得起的人的玩。
 
 “八千一。”
 “八千二。”
 “八千三。”
 “八千四。”
 ……
 
 两个人不急不躁地,你加一百我加一百,语气淡的好似在数数。数字自然是越来越高,不一会儿便报到了九千两,旁的人都跟看戏一般,听得目瞪口呆,话非但插不进,连插的念头都不敢涌起。
 待五陵说到九千七的时候,那人沉默了片刻,就当所有人都以为他不准备往下说时,只听他道:“九千九。”
 好家伙,明摆着要让自己说一万嘛,索性的是五陵从来不愿拂人美意,笑道:“那么,我出一万。”
 意料之中,那人果真不说话了。
 
 李八响起的声音带有颤抖,这还是望海潮拍卖会举行几年来头回将价报到一万的:“再没高了的吧?……好,恭喜韩少爷了!”
 这会儿,身后站着一直不出声的韩成终于忍不住地开口:“少爷,您难道真要将那个女人买下来?一万两呢,老爷他……”
 五陵正在兴头上,哪容得韩成泼冷水,回头瞪他一眼:“天塌了有我给顶着,你怕个屌。”
 
 那叶荷荷从高台上走下,袅袅婷婷地径直向五陵的帘子走来,伸出纤纤素手,将帘子掀了开。待看见面前这个翩翩少年郎时,更是笑得灿烂如花,她故作羞涩,娇声道:“韩少爷果真是大方人,荷荷闻名不如见面,从此以后,荷荷便是少爷的人了。”
 无论是说话的神态还是说话的语气都没得叫人肉麻,五陵挑眉:“想做我的人?”
 叶荷荷愣了下,点点头。
 五陵笑道:“你还不够格。”
 说完,撇下怔住了的叶荷荷,站起身来,正巧,对面的帘子也拉开了,五陵一眼便看见了坐在那里面的人。
 那人也看向了他,站起身,朝他微一点头。五陵将其简单上下打量,心道,玉树临风一词用来形容这人,似是毫不为过了。这时,那人同五陵拱手道:“韩少爷,久仰。”
 哦,这不就是刚才同自己喊价的人么?
 五陵也抱拳回礼,道:“阁下是……”
 “在下姓卫,名轩。”
 
 卫轩,卫家的二少爷,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五陵自然是听过,不禁又打量他一番,暗中道,不错,还是个人物。
 转眼瞧瞧叶荷荷,他忽地计上心头,对她笑言:“你同我过来。”
 叶荷荷不知所以然,唯有莫名其妙地跟在他后面,随着一起走到卫轩的面前。
 所有的帘子齐齐拉开,包括那个有着一身肥肉、油光满面的中年人,都一齐将目光投了过去,想要看看这两个二世祖交手的场面。
 
 “久闻卫少爷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风度超群,令在下心折。冒昧地问上一句,阁下今年贵庚?”
 卫轩道:“风度不敢,心折更是无从说起。在下痴长韩少爷几岁,若是不介意,不知能呼一声贤弟否?”
 五陵笑道:“小弟求之不得,四海之内皆兄弟嘛。只是,未料得今日相见,仓促间也没有什么可孝敬仁兄的,如果不嫌弃,我倒是愿意将今日拍得的宝贝捧手送上。”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卫轩看向他的眼神里掺杂上了一分探究,看了眼脸色苍白的叶荷荷,似是迟疑了会儿该如何回答,片刻后不置可否地笑道:“贤弟花了万两银子得的宝贝,莫非就真的舍得送给我么?”
 “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五陵无所谓地摆摆手,表示他无需为此担心,转头问叶荷荷,“荷荷,你可愿意?”
 他叫荷荷的时候,好似让人觉得他同她已经熟极了。
 叶荷荷知道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便愈发有种颜面扫地的感觉,自己是个任人报价任人可得的“宝贝”不错,可这韩武陵居然一买到手,就又转送他人,叫她如何去想。但抬头看了眼卫轩,又觉得跟着此人也没什么不好,心下矛盾,想了想还是说道:“荷荷……全听少爷的。”
 五陵看向卫轩时,笑了,笑得大方,如沐春风:
 “那好,礼物便在此了,还望仁兄笑纳。”
 
 后来,卫轩问起他:“你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吗?”
 五陵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卫轩,冷笑一声,撇过了头。
 卫轩笑着倾下身来,吻从五陵的额头一直落在嘴唇上,他轻声道:“我在想,这个韩少爷我是要定了。于是我便开始等啊,等啊,你瞧,终于等到了这天不是?五陵,你说这是不是叫做皇天不负有心人?”
 五陵的目光转向他,盯了片刻,语气故作清淡地说道:“当然。”
 
 皇天不负有心人,是啊卫轩,终有一天我也要让你的家族毁在我的手里,毫不留情,就像你当初对我们韩家那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