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以为念》深水小乌龟

59、杀手城往事

　　收尸人说，老朽老了，很多事情一时心急答不上来，法王可否允许老朽慢慢说

　　殷郁吩咐，看座上茶，再拿点花生瓜子来。

　　收尸人说，法王想必知道，上一代四大杀手是谁了。

　　殷郁点头，说，老人家您就讲吧，我听不懂会问的。

　　收尸人说，好。然后正式开讲。

　　上一代四大杀手，星辉，暮雨，星野，天南，各有特点。星辉一表人才，武功高强，智谋过人，娶了他师父的女儿，连当时的海老人都要羡慕他。星野是星辉的师弟，为人老实，唯唯诺诺，不敢越规矩半步，两人都是兵库长老的弟子。兵库长老自身武功虽不很好，但是看守武器库，收集了大量兵器谱、武功谱，资源充沛，教出两个好徒弟。

　　暮雨是杀手城里难道一见的读书人，聪慧绝伦，酷爱诗书文章，武功于他只是一个副业，练来只为安身立命，十分之□□的精神都给了文章。纵使这样在杀手城里位居第二，可见天才。

　　天南正好相反，酷爱武功，野心极强，渴望出人头地；资质一般，但是后天刻苦，一天十二个时辰，除去吃饭出恭走路说话一个时辰，睡觉两个时辰，剩下九个时辰全都用来练功。他本没有自己的师父，便到处偷师学艺，旁人起先没怎么当回事儿，后来他的武功高了，旁人又拿他没办法。这便是上一代四大杀手。

　　殷郁点点头。

　　收尸人老了，说一会儿话要歇一会儿，喝口茶。歇过来了继续讲道：前面说了，星辉娶了自己师父的女儿，也就是自己师妹，时常带几个师弟出去干些大买卖，把师妹留在家里。时间长了，师妹难免觉得闷，便趁夜间大门开时到镇上玩儿，后来遇见一个客人，两人看对眼了。这个客人从京城来，带了一大笔钱，要干掉一个大得不得了的大人物，星辉便是接了这一单活儿，去京城了。

　　这位姑娘，叫她娇儿吧，就想了，若是星辉回来，这位京城客就要走了，以后肯定不会再来了，我一个人留在石头城多没意思，不如跟他一起走，于是来找到老朽，让老朽帮她一个忙，装死骗过众人，和京城客远走高飞。老朽自然不敢答应。这位娇儿姑娘一心要走，正是这段时候，城中来了一个人，和初雪姑娘有莫大的关系，法王是不是已经猜到了？ 殷郁点头说，一定是老羊皮来了。我知道这厮专门拐卖妇女，可是我表姐那么漂亮，他卖到有钱人家不是更好，干嘛大老远从京城卖到杀手城呢 收尸人说，这个老朽不知道。老朽只知道老羊皮不光把初雪姑娘卖给海老人，还卖了三颗起死回生的不死丹。海老人先重金悬赏，找人试了，果然有用，便把剩下两颗小心收好，打算危急关头用来救命呢。

　　娇儿姑娘是当时城中数一数二的漂亮姑娘，嫁人以后更添风致。听说有这不死丹，便想方设法将两颗都偷走了。这娇儿姑娘也是聪明，若只偷一颗自己吃了，海老人肯定要对付她。两颗都偷走，便有了要挟海老人的筹码。当晚这姑娘故意同人大吵一架，回房上吊自杀，正是老朽收拾的。巧得是，第二天星辉等人得手回来，海老人先夸奖星辉一番，又不得不告诉他娇儿姑娘死了的消息。为了安抚星辉，海老人打算赏颗不死丹，正好发现被盗。 这时候娇儿姑娘和京城客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星辉不知内情，便叫老朽陪他去看看妻子。杀手城中人死后不入土，洗干净用白布裹了，码到地下石穴中，用石板盖住便是了。老朽头一天刚弄好，第二天星辉便要扒开，老朽十分为难，但还是陪他来了。

　　来了石穴，便觉得不妙。石穴虽然大却无旁人，平日只有老朽一人行走，门口车辙子压出一条一尺深的印子，几十年都是这样，可是那天隔着老远，就看见石穴打开了。星辉打着火把冲进去，里面满是打斗痕迹。娇儿姑娘的尸体不翼而飞，石板下面压了另一个人，老朽吓得不轻，待和星辉一起把石板挪开，看到身受重伤的天南，被压了一天，还剩一口气。

　　天南说，他看到星野进了石穴，便跟进来看他搞什么鬼。星野将娇儿身上的石板挪开，娇儿复活了。天南猜到他们偷了不死丹，便要他们交出来，两方打斗，自己不敌，被压在这里，他们已经跑了。

　　天南说完断气了，老朽赶紧将他抬出去，和星辉同去禀报海老人和大伙儿。海老人发兵去追，正这时星野独自从大厅外走进来，问，你们要去追谁？

　　兵库长老上前骂：逆子，偷了海老人的东西竟敢回来？看我现在就打死你! 起手便打，谁知星野变了个人似的，一点儿也不怕师父，直接还手将师父反杀了。在场人包括星野自己都愣住了。海老人下令，众人一哄而上将其拿下，用铁链锁了，再去追娇儿。

　　听到这儿，殷郁有点猜到了：星野不会平白无故帮娇儿，应该是娇儿分了他一颗丹药。打斗中星野断手断脚，化成这个分身，却懵懵懂懂，才敢动手反杀了师父。殷郁便问收尸人，是不是他们追上以后，又发现了一个星野。

　　收尸人说，确实如此。派出去追捕星野的也是一些高手，在议事厅将星野拿下他们都看到了，不出一天又见星野，还以为见了鬼呢。

　　两边相见，又是一场恶斗，那京城客对娇儿也不是真心，一看自己招惹上这么大的麻烦，已经后悔了，跪地求饶，只求放自己一条生路。星野虽然厉害，毕竟敌不过一群高手，也被擒住，带回石头城。两个星野见面，先是愣了，然后都说对方是假的，而后马上打起来，都要制对方于死地。可是两人都是不死之身，那场面实在没法看，海老人只得将他们分开，把娇儿给星辉处置，至于京城客，也扣下索要赎金。

　　娇儿是星辉的妻子，偷了海老人的东西，海老人顾及星辉的面子，才将人交给他。星辉心里当然明白，自己不杀娇儿以后无法在城中立足，但是要自己杀了妻子，又于心不忍。倒是娇儿心意决绝，说，我贪恋外面的花花世界，背叛丈夫和出身，以后没有立足之地，在这个冷冰的地方生不如死，不如自行了断，于是点了一桶火油自己跳进去，彻底毁灭，干干净净。星辉要去救她已经来不及了，流了一夜眼泪，从此疯了，谁都不理，一天跑进暮雨的书房，拿了纸笔狂写一夜。第二天暮雨看到他写的文章，大笑三声，去向海老人请罪，按规矩挑断手筋脚筋成了废人。星辉背着暮雨，一个疯子一个残废，离开杀手城，从此没有音讯，销声匿迹。

　　至此，四大杀手只剩关起来的两个星野。杀手杀人如同草芥，但是培养一个杀手并不容易。一百来个孩子，冻饿病累先要死一半儿，剩下的苦练武功有个起色的，才甄选出来，拜师学艺，层层过关，最后才能打擂台。一个大杀手背后有几十个死在半道上的孩子，可是现在一下折损了三个，一时半会儿难以补充，倒是两个星野可用。

　　海老人分别去看他们，伤已经好了，完好如初。海老人拿出一种药水分别给他们服下，有人说是忘情水，有人说是洗脑药，这个老朽是外行。他们服下之后忘了前事，只记得自己是杀手。海老人给他们一个换了一张脸皮，起了一个新名字叫星尘，继续服役，另一个仍用原来的身份。京城客家里愿意付赎金，但是提出必须在京城交易，这一趟还是让星野去。

　　殷郁示意收尸人停一停，问，记忆药水从何而来海老人又如何会这换脸的妖术上一代海老人姓甚名谁，如何当上的海老人 收尸人恭恭敬敬回答，海老人是从十长老中推举产生的。上一代海老人没有做过四大杀手，也没怎么杀过人，凭武功高强在城中积累了威望，又凭医术当上医药长老，很多人欠他恩情，所以推荐他当上海老人。

　　殷郁问，你还没告诉我他姓什么？

　　收尸人说，姓剪名平，是家道中落自愿投身杀手城的。

　　殷郁听到刺溜一声，见莲见长剑出鞘指着自己说，你想干什么？剪瞳跟你们的烂事没关系，休要找她麻烦。

　　这突然的变故让所有人都一愣。莲见看来，殷郁得知上一代海老人来自剪氏，剪氏一族医术高绝，历代都在宫中伺候，剪氏获罪也和宫里有关，而剪瞳是现成的传人，岂有不用之理。

　　莲见想到，殷郁自然早想到了。殷郁冷笑道：这儿是我黑旗会的分舵，你武功高，可你师父出得去吗？

　　的确，单打独斗这儿谁都不是莲见的对手，但是殷郁人多，将收尸人拿住要挟，莲见并无胜算。才一犹豫，收尸人便喝道，孽徒不得无礼，跪下!莲见极不情愿地拄着剑单膝跪下。同样是跪，单膝双膝差别很大。单膝，随时都能一跃而起，奋起反抗，双膝则很被动了。莲见就是典型的貌恭而不心服，但是殷郁懒得理他，挥手示意收尸人继续说。

　　收尸人说，星野护送京城客的路并不好走。京城客家中也有点背景的，一边派出官府追捕，一边请了几股势力抢人，好不容易送到京城，正待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之际，京城客突然主动要求跟着星野回去。原来星辉行刺的那个大人物虽然死了，后面势力还在，察觉到他们，要拿他们报仇了。京城客也嗅出味道，为了保命反而要跟星野回去。

　　杀手城从不行侠仗义，立世百年，只为一个利字。星野硬把京城客交出去换了赎金，带钱回家，临了被京城客用刀剜下心口一大块肉，就是眼前这人了。

　　几年以后，新一代海老人造反，趁无人时暗算上一代海老人，把上一代困在一个木箱子里。这箱子很古怪，刀枪不入，内有白磷，贸然点火会引起爆炸，炸死放火的人。

　　星野和星尘都背叛旧主，效忠新一代海老人，但新一代嫌他们是妖怪，命他们秘密将箱子抬出去烧了。他们并不知道箱中有白磷，便把箱子抬出城去，点了火。轰隆一声起了一个惊雷，半边天空烧得像白天一样。

　　此后城中没有星野和星尘了。

　　殷郁问，就没人问吗？ 收尸人说，新一代海老人原本就是上一代的徒弟，也有记忆药水，老朽太不起眼，所以派发药水漏了老朽，所以现在能在这儿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