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以为念》深水小乌龟

54、宫中生活

　　杀手不可能在宫里大摇大摆，所以飞鹰每次进宫都要换一身小太监行头。宫里也隐藏了两个杀手，飞鸟和飞虫。飞鸟跟着齐昊，做齐昊的暗卫，飞虫负责日常联络。

　　飞虫问飞鹰，哥，殷公子答应什么时候进京了吗？

　　飞鹰耸耸肩，他哪儿知道。飞鹰认识殷郁不过半年，与黑老爷子不过一面之缘，并不知道里面什么故事。但是陪着剪瞳大夫从杀手城来到石头堡至今，从未见此人开心过。他周身仿佛阴云笼罩，但面上又看不出什么，始终不动声色。剪大夫劝道，你少抽点，难过就哭出来。殷公子叹口气吐口烟道，哭不出来，眼泪干了。

　　剪大夫见他不听劝，待在这儿没意思，便走了。

　　老爷子的白事办完不久，齐昊邀殷郁来京。期间来来回回书信不下百余封，三五不时还要送点东西，可累坏了信差。飞鹰心里盼着，殷公子，您就痛痛快快进京得了，省得我们这些下人一趟趟地跑。

　　飞鹰小心翼翼跟着太监打扮的飞虫进去。飞虫化名小虫子，由于在齐昊面前伺候得力，提了一等，其他小太监不得不谄媚地叫他，虫公公。虫公公掀帘子进了暖阁，飞鹰在外面侯着。

　　四皇子正和皇子妃吃茶点。现在已是冬天，两人各种捧着手炉，面前矮几上摆着红茶和酥酪茶，还有四样炸果子和四样糕饼。两人吃着，谁也没多说话儿，齐昊见小虫子进来，便把酥酪茶喝完站起来，说，我去书房处理点事情，皇祖母那里辛苦你晚间多陪侍一会儿，估计就这几天了。

　　吉娜公主一笑，说，应该的，反正没几天。

　　齐昊柔声道：辛苦你了。

　　吉娜公主说，没事儿，我不累。

　　太后病重，皇帝和皇子身为男子不便陪侍，这表孝心的重任就落在皇后和众多妃子身上。小一辈儿里大皇子没了，二皇子常年在宫外休养，三皇子虽然定了亲但没有完婚，只有四皇子妃了。

　　这几句话飞鹰在外边也能听见，心中暗想，殷公子不愿意来，或许是不想看这一对儿秀恩爱。

　　来到书房，飞鹰小心把殷郁的书信呈上。四皇子今天看信格外久，仿佛要把几个字看穿一样。飞鹰记得这信殷公子就只写了两三行，怎么能包含这么多风景？

　　终于齐昊一拍桌，说，终于肯来了。小虫子，你们赶紧预备，就是这两天。

　　飞鹰一愣，问，殷公子要来京了？小的出发时候他可没说呀。

　　齐昊说，三天后天一赌坊摆擂台，你们公子让我帮忙预备两千两银子和几件拿得出手的玩物，可不就是要去嘛？

　　天一赌坊每年都有擂台赛，殷郁已经连着去了三年。

　　果然开赛前一天，殷郁果然也扮作太监溜进宫来见齐昊。齐昊以为他晚上才会来，谁料午觉一醒，这人坐在自己书桌前发呆呢。

　　齐昊一边笑一边披衣下床，说，别愣啦，快伺候你家主子穿衣，知道你要去赌场明天我也去看看。

　　殷郁慢慢悠悠站起来。此人懒，帮齐昊束了束腰带，正了正冠，已经很给面子了。

　　齐昊对镜欣赏一下自己，又把镜中自己和殷郁的身影比了比，忍不住揽揽殷郁的腰，说，你又瘦了，还难过吧。难过就哭出来。

　　殷郁自然是不置可否。早就已经哭不出来了，还说这些有什么用。

　　齐昊便带上新来的殷公公和虫公公出去骑马。出了宫来到不远的御马场，飞虫就远远跟着，不敢打扰。

　　齐昊说，这些杀手真好用，你给我的名册也好用。我第一次看竟不敢相信这么多朝中大员被你们控制了。

　　齐昊说的是殷郁利用福寿丹贿赂朝中官员一事。黑老爷子没了，殷郁也不再怕帮会中有人说自己和朝廷走得太近，大大方方把这些人给了齐昊，这些人便成了暗中的助力。

　　殷郁笑笑说，我们以前也谈不上控制，只是想着发财罢了，现在这些人在你手里可以大有所为了。

　　齐昊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什么你手里我手里，是在咱们两人手里。

　　殷郁又不置可否，齐昊仿佛热脸贴了冷屁股，但是没恼。他有的是耐心去暖和这块冰。

　　齐昊一夹马腹向前，殷郁催马跟上，两人赛了好一会儿，马儿出汗了才停下。冬天马儿出了一身汗容易生病，赶紧擦干让它们休息。

　　殷郁似乎终于心情好了一点儿，愿意开口说话了。殷郁开口便说，你在朝中有了自己的势力，以后总有人替你说话，只要善于经营，势力会越来越大，终有一天皇帝也拿你没办法。我是个草莽，于前程一事帮不上你，不如老老实实做做买卖。京城人多眼杂，我在这里处处掣肘，还怕一不小心露了马脚呢。

　　齐昊说，前程一事帮不上我，难道你就不来了？难道你心中就不时常惦念着我

　　殷郁这回不是故意不置可否，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我干嘛闲着没事天天想着你你在宫里过得那么好，又不用出去讨生活，老子收拾自家的烂摊子都要累死了……干爹走了帮会里好多人不服我，之前丧事欠了一屁股债，以前有干爹什么都不用自己操心，现在做什么事情都如履薄冰，怕不小心搞砸了被人笑话。再说了，惦不惦念这种事情，干嘛说出来呢。

　　殷郁正想随便搪塞过去呢，齐昊又说了一番话，让殷郁脑子彻底歇菜。齐昊说，就算你心里不时常惦念我也没关系，只要知道，我总是时常惦念着你就好。你干爹已经没了，你是自由身了，大大方方与我往来便好，无须藏着掖着。

　　第二天牌桌上殷郁手气奇臭，仿佛骨牌麻将骰子全都跟他对着干。要不是沉溺赌场多年经验老道懂得进退，真要把齐昊的两千两银子输光了。

　　擂台赛一共四天，第一天没有赛制，一个大厅里摆了一百张台子，赢一万筹码便得到明天的入场券，赌徒多如过江之鲫。殷郁手气不好，只能跟着浑水摸鱼，凑够了筹码回家。

　　第二天车轮赛，最终按排名分甲乙组。第三天淘汰赛，甲乙组一对一，轮完一遍再来一遍，只要输一把就无缘决赛了。殷郁和上次一样，止步于倒数第二轮淘汰赛。

　　回宫还没说话，齐昊便知道了。齐昊挪耶道，又输了吧？殷郁不好意思地笑了，赶紧给自己找台阶下，说，奴才帮四爷您散散财，权当积功德了。四爷看是不是再打赏奴才几个跑腿钱？

　　齐昊骂道：瞧奴才样子！这太监衣服简直是给你量身定做的！赶紧伺候我吃饭，吃完我还要写字帖呢。

　　殷郁何等懒人，叫道，虫公公，咱们爷传膳了。飞虫带着四个宫女进来布膳，把八菜两汤四色米饭摆上之后，放下两幅镶金碗筷，带着宫女退下了。

　　齐昊，四皇子，大刺刺坐到桌子前面，说，看什么，动呀。给你爷添饭呀。

　　这货绝壁不是齐昊！是齐昊我自挖一对眼珠子！我认识的齐昊什么时候让我给他盛过饭！我认识的齐昊从来都是给我盛饭的！！

　　殷郁忍着打人的冲动给齐昊盛了一碗饭，摆到他面前。齐昊说，你先吃一口。殷郁一脸懵逼看着齐昊，后者说，给我试毒。

　　殷郁真的要打人了。吃了一口，放回他的面前，齐昊才满意地捧起碗，抬头看殷郁还站着，终于绷不住笑了，说，你还真当自己是小太监呢？刚才逗你玩的还看不出来赶紧坐下吃饭呀。

　　殷郁彻底想杀人了。

　　一餐，齐昊竟吃了三碗饭，各色菜品吃得津津有味，最后喝了两碗汤，满意地拿手巾抹抹嘴角，胳膊肘撑着桌子看殷郁慢腾腾地扒着第一碗饭，说，瞧你这小饭量，十来年了没见长，跟你的块头似的，就那么小。吃完再喝碗汤，然后睡觉以前再用点点心。

　　殷郁一大口扒完饭，解脱了似的狠狠放下碗，说，吃饱了不喝汤了。话音刚落，飞虫便带着宫女进来撤下碗碟。殷郁不禁心里感叹，还是飞虫厉害，这太监扮演得比真的还称职。

　　宫里规矩是很多的，饭前送来一个水盆净手，饭后又送来一个。净过手，还要给衣袖熏香。下道工序只见端来一盏茶，以为是喝的，谁料马上端来一个铜盆，原来是漱口的。漱口毕，又用牙粉擦牙齿，再漱口，才算罢休。齐昊是个精致的洁癖，这些繁琐规矩他看来都是应该且必须的。清洁完毕，齐昊移步书房，宫女焚香铺纸研墨伺候书写，殷郁坐在一边发呆。

　　书法是古代文人的必修课，齐昊便写得一手好字，气韵流转，骨骼刚健，着实令人羡慕。临完一篇碑文喊殷郁过来看，殷郁当然要夸了，但是嘴动了半天只夸出来一个好字。

　　齐昊说，你就会说一个好吗？

　　殷郁笑笑，说，懒得编好话儿，反正就是写得好看。你写的字都好看。

　　这一句竟然过关了！齐昊放下字，问殷郁，你到哪儿睡？书房有榻但是硬，卧房舒服但是挤，自己选一个吧，我都行。

　　殷郁想都没想就说，书房呗。

　　齐昊佯装生气喝道，小没良心的，那么长时间不见，不知道主动过来陪我聊聊天说说话吗？只顾自己舒服。

　　殷郁无辜地说，我睡前抽烟你闻不了烟味儿呀。

　　事实上，殷郁也没睡舒服。虽然抽了大烟，可是仍头疼，睡不着。书房门关了，外面有太监守夜。卧房外面也有太监守夜，还有飞鸟暗中保护齐昊。来宫里还没见过这个飞鸟，虽然是自己手下，但是有点不记得长什么样。

　　四周这么多手下，殷郁不想让他们看见自己夜猫子似的，所以没叫一个。自己偷偷摸摸爬起来，点起微弱的灯光，坐在书桌前，又开始画像。借着画像，殷郁学会了整理记忆，把自己的记忆沉入上一个殷郁的记忆湖水，再从他的记忆湖水里抽出原主的记忆。

　　所以第二天齐昊进来，看见殷郁还没醒，桌子上又摊着这么几个人的画像，初雪，墨灰，自己，还有黑老爷子。

　　墨灰的脸画得最简单，寥寥几笔勾勒出面部特征。初雪怎么画都是很美的。齐昊的目光停在自己和黑老爷的画像上。

　　殷郁把自己画得很帅，够意思，但把黑老爷子画得更传神，不怒自威，威而不厉，余威之外带着一些慈爱，就像那种当警察的舅舅，退伍回家的叔叔，当领导的爸爸，总之是小孩子最崇拜的长辈。

　　他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