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以为念》深水小乌龟

55、太后葬礼

　　殷郁醒了，齐昊没说什么。两人披上皇子和太监的行头，用了早膳去上书房了。今日三皇子也是无精打采的，因为小蓝星儿病了，出水痘，被内务府派人来领走了，说是等好了再回来。小蓝星儿于齐瑞可是朝夕相处的伴侣，齐瑞这种富贵闲人可受不了这个，长吁短叹的。

　　齐昊目视殷郁，用蚊子声儿说，你表哥有个相好的，今天没来，长得不错。

　　殷郁眨一下眼皮示意知道了。正这时候，有太监慌慌张张跑来，扯着公鸡嗓子哭丧说，太后薨了，请各位皇子到永宁宫。

　　刚坐下的众人赶紧站起来。今天的学自然不用上了，还有点小高兴呢。

　　路上殷郁有点不对劲。在齐昊看来，殷郁是个温吞水的性格，什么都不着急，什么都无所谓，最后总有办法把事情解决，给人一种很放心的感觉，他在就能让人放松下来。对齐昊这样的急性子，这无疑是非常舒服的。但是刚才这种感觉消失了，变成一股阴冷乖戾之气，自己隔着一米远都能感觉到。

　　齐昊问，怎么了？

　　殷郁说，我来哪儿哪儿死人，就像我带来似的。

　　齐昊说，你想多了，太后病了一个多月，宫里上下都知道日子快到了，东西也预备好了。这也算在你头上，你哪来这么大的本事

　　殷郁想想，身上的戾气消了。

　　给太后守灵这几天没什么可说的，除了冷就是累。宫廷女眷在里面一间灵堂里跪着，分好几班儿，一班儿跪到点儿了换另一班儿。男子在外面跪着，且皇子们要守夜。五皇子六皇子年纪小，皇帝开恩让他们后半夜回去睡觉。皇帝自己身体不好，早中晚各来跪一会儿，哀伤表现出来就行了，自有大臣苦苦相劝，皇上是社稷栋梁，身子关乎国之兴衰，切不可因为哀思太甚而伤了身子呀。

　　要是皇帝再推辞一下，说，朕不累，大臣们便纷纷以头抢地，哭得肝肠寸断，仿佛死了娘的是他们，皇帝倒是个局外人了。

　　所以皇帝识趣地早早回去休息，留下齐瑞齐昊。这时候两人成了难兄难弟。守灵的规矩是，不能吃不能喝，不能站起来不能坐下，哭声不用太大但一直不能停。一连七天，天天如此。

　　殷郁帮齐昊备了烧酒，牛肉干，酥酪，糖三角，等等。看齐瑞可怜兮兮没人照顾，便也偷偷塞给他。只要避过执事太监和宗室、大臣们的耳目，吃点东西也是无妨的。齐瑞也从不跟肚子过不去，先垫了一点儿不饿了才问：你就是常在宫外行走的那位朋友

　　殷郁大方承认，就是我，不过宫里我叫阴公公。

　　齐瑞好奇地问，你一来正好赶上帮忙，这么巧

　　殷郁反问，我一来三爷身边的蓝公公就病了，是不是也很巧？

　　齐瑞亦不傻，马上明白这是个不动声色的厉害角色。

　　晚上殷郁要抽大烟，不然实在难受。抽空子溜回去赶紧过了过瘾，又拿上一小壶酒回灵堂去。主子爷还在里面守着，太监却溜号了，这事好像不太漂亮。

　　殷郁有限几次进宫都是来皇子住的东边几个宫殿，这后宫几乎没来过。平时抽完要眯一小会儿，药劲儿过了人才能清醒，今天没有，有点晕晕乎乎，眼睛也看不太真切。宫里都是一模一样的红墙，黄瓦，青石路，现在则都是白灯笼。等到反应过来迷路，已经往后宫走了很久了。

　　殷郁大致辨认了一下匾额上的字，长乐宫，皇后的寝宫。这个时候，宫门口竟然没人把守。

　　这就像你赶了老长的路来到一个村子，发现里面正在摆流水席，不管是亲友邻里还是路人过客，都可以来吃席。又或者是饥荒年间庙里办粥厂，不管是谁只要排队就给舍一碗粥。这真是，来都来了，不吃白不吃呀。

　　殷郁才懒得管有没有诈，抬脚迈进宫门，小心着摸到寝室，却发现有人捷足先登了。

　　表姐。初雪。

　　两人见面十分尴尬，都穿着小太监衣服，都鬼鬼祟祟来皇后寝室暗访。两人相较，先妥协求饶的永远是殷郁。殷郁没脸没皮地说，姐我出去把风，您快点昂。

　　初雪说，行了，我也找了半天了，你来帮着想想。这宫里的侍卫都放倒了。

　　殷郁乖乖转头回来。

　　初雪偏头看了殷郁一眼，看他面容又憔悴不少，不光是一个烟鬼，而是一个病秧子了。人有三朵魂火，又叫三盏命灯，分别在头顶，双肩。初雪学得了面具里的知识手段，想到用殷郁的魂火救自己孩子，这本没什么，洞中神域一见才知道殷郁已经少了左肩魂火。当时已经不能停了，只能硬着头皮取。

　　之后初雪立即去杀手城串通谋划，里应外合。孩子交换杀手城，这是和齐昊谈好的价码。

　　但是初雪见了殷郁，竟然觉得有点心疼。或许是可怜，这个傻子的魂火被割下来卖了，自己还哈巴狗一样，摇着尾巴凑上来。

　　初雪说，我离开岱山时候，山神告诉我，我的孩子是活的，但是几个月后生下来却是死胎。这中间我小心保养，没干什么出格的事情，孩子没理由不好。重新救活孩子之后，我又去了一趟岱山，求山神验证。当时孩子果然是活的，忘川水都没有伤害她，可是为何一产下来便是死的

　　思来想去只有皇后。皇后逼我和齐瑞成亲，自然不能容下这个孩子。打掉我不肯，杀了也不成，那产下死胎便是最好的结果。

　　殷郁点点头，问，姐姐查皇后，可有宫里人做内应？

　　初雪摇头，殷郁点头。没有内应也好，虽然慢，但是保险。宫里这种地方，谁知道谁会出卖谁呢？

　　初雪接着说，皇后要害我的孩子，或者用药，或者用巫术。我查过宫外的小佛堂，委实不堪入目，但也没发现什么东西，所以还是寝宫里看看。寝宫里香粉药水太多，我看了半天，也累了。

　　殷郁问 ，有没有奇怪的书本、经文初雪摇头。殷郁说，算了，女人要想藏什么东西，你是找不到的。除非姐姐再怀一胎，把消息放出去，我派人盯死了皇后，等她自己露马脚。

　　初雪冷哼道，再怀一胎，和你吗？

　　殷郁一愣，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非常委屈：我明明是帮你想办法，你却这样拿话怼我。明知道你在我心里地位特殊，却说这样的话气人，难道是故意让我死了心吗？

　　殷郁低头不说话了，脑袋偏向一边。如果齐昊在，便知道他生气了，可惜初雪看不出来。初雪说，行了，走吧。皇后本来逼着我和齐瑞成亲，现在太后大丧，一年内不能办喜事，我也可以喘口气了。你该忙什么便去吧。

　　殷郁鼻子里嗯了一声，先走出长乐宫。初雪随后，两个小太监装作不认识，一前一后走去灵堂。就在殷郁抬脚要进去的时候，初雪突然说，皇后的小佛堂你可以去看看。

　　殷郁点点头进去，夜已经深了，齐瑞没怎么遭过罪，身子哪里扛得住？脑袋歪在一边，与其说是睡了不如说是晕了。齐昊戳一下，他便哭两声，不戳又睡着了。

　　殷郁过来挨着齐昊跪下。齐昊问，怎么这么久？殷郁如实相告，刚说完齐昊脸色就变了。

　　齐昊说，吉娜也怀孕了，因为太后病重，不想添乱所以没给宫中报喜。要是皇后真有这等手段，下面一定要害我的孩子，断不能让我在齐瑞之前生出皇长孙。

　　沉默。殷郁说不清是被初雪怼了，还是被齐昊刺激了，心里失落、委屈混着嫉妒，眼皮干干的，舌头一阵发苦。

　　齐昊一把抓住殷郁，说，虽然皇后是你姨妈，但从未和你相认，而且心思歹毒。我和初雪才是你最重要的朋友，你和我们一起对付皇后，对吧？

　　殷郁皱着眉点点头，虽然很难很不情愿但仍答应了，便是这个表情。见他这个反应，齐昊放心了，又说，你妈妈和皇后就不一样，肯定干不出这么狠毒的事情。

　　殷郁眉头更皱了：闲着没事提她干嘛？

　　齐昊搂着殷郁说，你要保护我，等我得偿所愿，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杀谁就杀谁。你天天在宫里与我一起，我的皇儿尊你为亚父。

　　这时候夜已经深了，灵堂里不光齐瑞睡着了，太监、司礼、司乐也都睡着了，殷郁趴在齐昊腿上睡了。

　　第二天天明之前回宫匆匆洗一把脸，只能歇一盏茶功夫，又来守灵。

　　出殡那天，殷郁跟着混出宫，实在不想装这小太监了，招呼飞鹰溜出队伍，从最后面的车马队中牵了两匹马，回头奔小佛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