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以为念》深水小乌龟

53、走

　　和很多人想象得正好相反，江湖是一个最讲规矩的地方。大家都要维护一个义字，如果没有老爷子点头，殷郁的一切行为就是不忠不义，人人得而诛之。黑老爷看看殷郁和他带来的这些杀手，点点头，说：“儿子，今天起黑旗社就是你的了，有人不服你就看着办吧。”

　　鹿老三，林豹子等人被收拾得很干净。谢狮子昨天内讧时候已经被林豹子暗算，先死了。殷郁交代萧肃说：为首的往下数二十个先杀了，剩下的串起来以后审。

　　所谓串起来，是用铁链子锁住琵琶骨，串一串，谁都跑不了。萧肃熟知殷郁的手段和套路，殷郁也正是用人的时候，所以根本没纠结萧肃曾经是老羊皮的人，一醒来便重新启用了。

　　殷郁又吩咐吴相，快去请大夫，把村子里的和外面驻军的都请来。吴相出去，殷郁便立即又写一封信，着杀手飞鹰立即送回杀手城，请剪瞳立即赶来救命。

　　指派完这些事，殷郁才小心翼翼去看老爷子。殷郁不是怕老爷子责罚自己，殷郁是怕老爷子出事。大个子没了，两个丫鬟也没了，伺候老爷子的只是两个以前的侍卫，很不得力。殷郁小心翼翼上前去。

　　黑老爷状态不好，腿伤没有及时医治，发出一阵臭味儿。殷郁给老爷子烧好烟泡儿，把烟枪递到面前。殷郁这人对吃喝玩乐诸多享乐都不在行儿，唯独烟泡儿烧得极好。

　　老爷子就着他的手抽了半泡儿，别开脸去，示意够了。殷郁把烟枪放一边，吩咐侍卫端来开水，加盐，放凉，用新毛笔蘸盐水清洗伤口。

　　虽然吸了烟飘飘欲仙，但是还能感觉到疼，不过黑老爷子何许人也，并不在意，还打趣殷郁说，小子，是不是看你老子不行，这点小疼都受不了？还得先拿烟糊弄一下我

　　殷郁心中说不清的愧疚悔恨，抱着老爷子的腿咬着嘴唇嗡嗡地哭了。老爷子叹气说，哭哭啼啼，难当大用呀。殷郁硬把眼泪止住。

　　几个大夫会诊，开了方子抓了药，煎药的功夫老爷子睡了，殷郁命赵兴和杀手飞鱼守着，自己去审剩下的叛徒。没有领头的，这些人为求活命全招了。殷郁心烦意乱，让萧肃干这抡鞭子的粗活，自己闭目旁听。忽然一个念头上来，问，是谁炸了议事厅？用什么炸的？

　　一群犯人争先恐后回忆当时的情景，最后结论，是一个铁罐子，放在议事厅角落里，打斗时不知怎么的碰着，就炸了。

　　□□殷郁转身跑回议事厅，一片狼藉中踩着石头瓦砾寻找，竟真找到了半块铁皮！

　　怎么可能□□制备不易，大王爷死了，吉日尔死了，墨灰收服了，长林剿灭了，老羊皮的真身砍得稀烂了，谁还能做出这东西，又神不知鬼不觉放在石头堡里到底是谁？

　　殷郁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被脚下的瓦砾绊倒了，手一扶地正好蹭破皮，生疼。殷郁狼狈地爬起来，忽然背后一阵颤栗！殷郁感觉到一把钢刀横着后颈处，再站起来半尺高便碰上了。殷郁当空停住。

　　谁？殷郁喝道。

　　背后传来一阵令人发寒的笑声。笑过之后，一个油滑黏腻的声音说：我还以为万无一失呢，没想到漏了一点儿痕迹。黑旗会总舵主的宝贝儿干儿子，四皇子的发小儿干兄弟，还真是有两下子。不过□□这东西，千里迢迢地，又怎么能只带一颗呢？

　　早在感觉到背后刀刃时，殷郁便在想应对方法。好比狼搭肩千万不能回头，殷郁干脆一个发力向后腾越，冒着被钢刀戳中的危险，用自己身体向后压住对方。

　　对方也是猝不及防，这也太不按照套路出牌了。殷郁压制住对方，并不着急回头看他是谁，而是先夺刀，就势朝后刺去，果然中了。

　　殷郁回转身子同时抡刀，可惜没中。对方是个黑衣人，带着面罩，只露两只眼睛，身材偏瘦，个头和殷郁差不多，身法灵巧。钢刀尖上带血，而且血迹不少，可是对方却像没事儿似的，冷笑一声，扭头就跑。

　　殷郁怎么能让他跑了？金刀出手，瞄准他的后心飞出去，又快又恨，直中目标。

　　砰！像黑衣人的身体竟然炸开了，若不是刚才捅了一刀见了雪，殷郁真要以为这人原本就是一个炸弹了。殷郁一惊，赶忙趴下，但不幸被激起的碎石砸中。

　　殷郁脑子一嗡，眼前一黑，觉得有什么液体从耳朵里流出来，再醒来就是躺在老爷子身边了。

　　吴相和杀手飞鱼守着，见殷郁醒了，吴相松了一口气，说：小爷，外面还好，有萧肃和杀手们看着，不会出什么大事情。但是请小爷赶紧站起来出去转一圈儿，让他们看见您还在，不然他们以为一天里没了两个总舵主，人心就散了。

　　殷郁眉头一皱，心想这个手下怎么说话的我还没死，怎么就一天没了两个总舵主

　　见殷郁瞪着自己，吴相实在无奈，只能由自己说出这个事实。吴相揣度着殷郁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老爷子没了。

　　黑衣人引爆炸弹，困住殷郁。老爷子这边没有察觉。闻讯赶来的人把殷郁抬出来放在总舵主旁边，为的是方便照应两个伤员。刚走的大夫请回来，看了殷郁说，只是震晕了，休息一阵儿就会醒来，头上是皮外伤，包扎一下就好。然后顺便看了看黑老爷，说，老人家走了。

　　周围人自然不信了，刚才时候还好好的，只是重新包了伤口睡着了，怎么可能就走了？

　　可是医生说，不信你们自己看看。侍卫壮着胆子去试探，气息全无，心跳也探不到了。侍卫当场吓傻了，不过倒是记得把大夫捆了等候发落。

　　一直到天黑殷郁还没醒。消息不胫而走，外面人自发点起火把，堵在门口，院子里站不下了，后来的人扒着墙头。石头堡里人不多，今晚全来了。

　　时间慢慢流走，人群渐渐不安。两个总舵主都没了，堡里半个来月内讧死了这么多人了，接下来是分家散伙，还是选个新总舵主？这买卖还干不干了？

　　终于有人喊，让我们进去看看！总舵主到底行不行了，给句话！

　　萧肃自然不肯了。一旦放一人进去，就会变成人人都要进去，再变成一场哄抢，再变成一场暴乱，就像刚刚在杀手城里发生的一样。

　　殷郁当然知道自己一伙的兄弟是些什么人，顾不得伤心和疼痛，硬撑着站起来。吴相开门的一瞬间，殷郁强装冷漠，负了一只手踱步出来，斜睨一眼。院子里被扫到的人不自觉缩了缩脖子，觉得冷。

　　总舵主刚走，你们便聒噪，没样子。十三个字虽短，但是够了。殷郁反身回房料理黑老爷子后事，萧肃遣走众人，吴相负责各种杂事。十天以后出殡，殷郁将所剩家底全部拿出来风光大葬，款待各路英雄好汉。

　　吴相问，少当家的，咱们元气大伤，现在受伤弟兄的医药费，死了弟兄的丧葬费，重修房子的土木费，到处要用钱。分舵的利润年底才上缴，这后半年的日子可怎么过而且出这么大的事情，道上别人找不找咱们麻烦还两说呢，难道不用留点银子预备着

　　殷郁摇摇头说，越是这样，越要打肿脸充胖子，还不能让人看出来，否则别人更敢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