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以为念》深水小乌龟

49、许愿

　　山洞里安静了，但是很腥臭，就像厨房里刚杀了鱼。

　　齐昊也累了，终于放下洁癖坐在大蛇尸体上，问殷郁：现在怎么办？

　　殷郁认真想了想，说：如果我是当初设计这个系统的人，那么一定要留一个备胎。一群狮子有狮王，一群蛇也有蛇王。蛇王死了，这些小长虫里应该自动出现新的蛇王，担起衔尾蛇的重任，配合新梵天创造世界，这样山洞才能生生不息。可是咱们刚才把小蛇也杀光了，这恐怕就难办了。

　　齐昊点头，同时感觉什么东西从自己脚面滑过，黏糊糊凉嗖嗖的，不是蛇还是什么。齐昊大叫，还有一条蛇! 殷郁本能反应挥刀就砍，齐昊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力道之大把殷郁掀翻到了水里。殷郁呛了今天第三口水。

　　齐昊顾不得殷郁杀人的眼神，指挥手下们：快抓蛇! 抓活的!

　　殷郁坐在水里，指望齐昊拉自己一把，可是这个没良心的光想着创世去了，眼里哪还有自己。殷郁悻悻站起来，加入抓蛇队伍。

　　这条幸存的小蛇一米多长，小孩胳膊粗，齐昊小心翼翼地捧着，还不忘瞪殷郁一眼说，把你的刀子收起来。

　　殷郁不情不愿地把金刀收入鞘中系在腰上，耸耸肩。

　　齐昊捧着最后一条衔尾蛇，仔细观看。这条小蛇是个未成年的半成品，尾巴光溜溜的，看不出怎么生金卵。

　　齐昊抬眼向上看，随即行了一个礼，说，请雪姑娘赐教。

　　扑通一声，一个银球拖着一条白练从空中落水。殷郁捡起来递给齐昊说，三生镜。

　　大伙打着火折子好奇地凑上来，研究半天无果，便让大家轮流传看。听说这是能照见前世今生的镜子，大家都看得小心翼翼。

　　传到殷郁，殷郁不想拿，让过去，自己低了头，可是就在低头一霎，目光透过银丝球看到水面，登时惊了。

　　水面里的自己，是真的自己，在小巷子里被混混失手打死的自己。

　　真的是前生!

　　殷郁浑身一颤。我的前生可以看见，齐昊也能。

　　殷郁一把夺下银丝球凑到齐昊边上，透过银线看水中，什么都没有。

　　齐昊也看了，也惊道：殷郁你在水里没有倒影!

　　殷郁一愣，拉过来卫武试验，结果惊人：齐昊能看见自己和卫武和别人的倒影，唯独看不见殷郁。别人也看不见殷郁。殷郁只能看见自己的倒影，而且是真正的前世倒影，也只有殷郁自己能看见自己的倒影，别人都看不见。

　　殷郁傻愣住，齐昊笑着说，殷郁，你肯定是神的化身，快来当下一个梵天。天竺神话里的梵天还是个有求必应的神，别人求他的事情都能满足。湿婆儿子的头颅丢了，梵天指引他往北方找到一头大象，救活儿子。你姐姐化身湿婆正是求梵天来救孩子的。

　　殷郁还没听明白呢，手里就被齐昊硬塞进了最后一条衔尾蛇。殷郁震惊地瞧着齐昊，兄弟多年，这长虫你说塞就塞给我了？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对我的能力和人品产生了这么大的误解。创世，创世，创世呀，给我一条破蛇我就会了吗？

　　齐昊再一边不停地催促，殷郁头疼欲裂，干脆把蛇塞回给他，两人推搡起来，齐昊一手搂住殷郁的脖子，冷不防将他的脸按进水里。殷郁心里一边骂一边挣扎，突然觉得好奇怪，水里怎么能呼吸了呢？

　　殷郁迷茫地睁开眼泪，从水里爬出来。山洞里已经是另一个世界。刚才那个世界是漆黑的，合格世界却普照着和煦的白光，飞着朵朵祥云，空气中散发着甜美的馨香。初雪换了一身漂亮的纱裙，在等他呢。

　　山洞里其他东西也不同了。顶上的天空有十个太阳围了一圈，仿佛后羿射日之前的天空。四周的山壁是白色的，很多漂亮的仙山和仙兽。殷郁看到一只九色鹿，一只九尾狐，还有一只九头鸟，围着一片馒头似的山嬉戏玩耍，山下泥土捏成的小人儿蹦蹦跳跳。

　　殷郁问，我创世了？

　　初雪点点头。

　　殷郁问：女娲在哪里？已经出来过了吗？

　　初雪翻一个白眼儿，不想理傻子。殷郁刚要问姐姐什么意思？智商低就该受鄙视吗？随即明白，这是自己创造的世界，怎么能问别人？自己创造女娲，女娲自然会出来。

　　殷郁集中精神想，女娲、伏羲，女娲、伏羲，女娲、伏羲。

　　两条小蛇游到面前，立起上半身，分别变成一个男人和女人。殷郁说，我要你们生很多很多孩子，你们的孩子就是华夏族的祖先。

　　两个半人半蛇手拉手，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双双游出了殷郁的视野。

　　殷郁又默念，大洪水，大洪水。或者天地变色，闷雷作响，天空中聚集起乌云，开始下雨。殷郁立即改变了主意说，停下停下，不要了。已经晚了，地面上一片泥泞。殷郁感觉蹲下，用手指头划出几跟道道儿，让水汇聚成河，流走。

　　殷郁想，让时间快一点儿吧，我要看沧海桑田。

　　果然，白昼黑暗飞速更低起来。日月星辰在他们两人身后飞速旋转，好像无数流星在他们身后划过。殷郁不禁感叹：真美。

　　初雪似乎也很欣赏这景色，找了一个大山坐下。殷郁干脆坐在地上，两人看了一会儿流星。

　　在他们面前的天幕上，缓缓升起一条银河。银河由无数璀璨的星星汇聚而成，初雪伸手轻轻抚摸这个缩微的银河，叹道，有人说，一颗星星就是一个人的魂魄。

　　殷郁傻乐道：若是那样咱们再等一会儿，大地上不断有人死，魂魄升上天汇入星河，星河只能越来越大，越来越亮，越来越漂亮。

　　初雪不忍心打击这个傻子，陪他再看了一会儿，银河升到天穹最高处，又滑落下去，没有了。殷郁说，恐怕地上的这个世界到时候了，应该毁灭了。姐姐，咱们还是快救你的孩子我的外甥吧。

　　初雪示意殷郁把三生镜拿过来，在大地群山之中找了一下，找到与大雪岭一模一样的一座，指指山腹，说，我们就在这儿。将三生石放在两个世界的同一个位置上，两个世界就可以重合，化为一个，这里的缩微世界会消失，但是里面的东西则能带到真实世界中去。

　　殷郁点点头。

　　初雪又说，只有你能帮我。人头上和双肩共有三盏命灯，也叫三朵魂火。灯灭人死，人死灯灭。别人的魂火都是成形的老火，不能变化，只有你的魂火是刚生出的，扎根不稳，可以取下来，还可以变化，以一生三，救另一个人。

　　殷郁说，姐姐我明白了。于是拔出金刀，低头向左肩割掉一朵，捧在手里热乎乎的，递给初雪。低头一看，自己两个肩膀都是空的。

　　殷郁疑惑地看着初雪。初雪问，你自己难得不记得了？你已经给了别人一朵魂火，也正是如此，我才知道你的天赋异禀，靠着不全的魂火也能活着。

　　殷郁觉得天旋地转，一点力气也没了，只能顺着一座山倒下，慢慢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