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以为念》深水小乌龟

46、审问

　　第二天格外顺利，风停了，他们仔细搜查，不难发现初雪三人的足迹。简单充饥之后上路，从悬崖上面相对平坦的山路全速前进，从背面绕过主峰。路线虽长，但是平坦，到天黑已经到达目的地了。

　　目的地是一个冰缝。第一代面具主人，也就是书生，早年随父亲游历到此，在山中迷路掉进冰缝，机缘巧合发现那处所在，然后得救。之后书生再未来过大雪岭，但是博古通今，从浩如烟海的文献中抽丝剥茧找到三把钥匙，记录在案。

　　书生既然研究三把钥匙，必然想亲自来一趟，可惜后来遭遇不幸，再未踏出家门一步。书生不幸正是齐昊殷郁两人的幸运，现在两人站在冰缝前面，天已经全黑了，他们点着几只火把，朝冰缝里面扔了一只。火把像萤火虫似的飘下去，不知落到什么东西上，停住了。

　　如果冰缝只有这么浅就好说了，今晚就可以下去，在里面过夜。但做决断不能只听一面之词，判断冰缝深浅也不能只看一个火把。他们把箭尾系上绳子朝冰缝射下去，连射好几支，待不动了，往绳子上做记号，然后收绳子，用绳长判断深度。从几支箭中最深的来看，只有一百多米，似一口深井。

　　齐昊性格沉稳些，思忖道：虽然这条冰缝不深，但看不透里面结构。如果里面构造复杂，沟壑纵横，咱们天黑贸然下去就太危险了，不如明早再进去。

　　大家倒也赞同，开始卸背包支帐篷。殷郁鼻子极好，趴在缝边猎犬似的嗅了又嗅。齐昊笑道："怎么，想嗅到你表姐的香粉味儿"

　　殷郁说："不是，我总觉得有股子腥味。按说这么冷这么干的环境，我的狗鼻子应该失灵，但是总觉得有股味儿，可能是幻觉。"

　　吃饭时候，一堆人围坐在一起，殷郁又忍不住到处嗅，突然抓住一个侍卫的手，问道："你手上哪儿来的血腥味"

　　侍卫也一愣，还有点怕，老老实实交代："小的一路过来，没干什么和大家伙不一样的。要说有，刚才射箭的是小的，收拾箭矢的也是小的。"

　　殷郁抓起箭矢一闻，剪头上好浓的血腥味儿!刚才这几箭竟然射到人了! 刚才，或者说现在，冰缝下面有人!

　　殷郁说什么也要下去，齐昊没办法，只得说：你只许下去一盏茶功夫，时候到了不管碰到什么都得回来。殷郁点头答应，然后抓起一截绳子，双脚一蹬，双手一张，跃进冰缝。齐昊只觉得眼前一阵微风，人就没了，只剩一截绳子在地上出溜。

　　萧肃碰到这样的主子已经认命，一个猛子扎下去紧随其后，卫武和一个侍卫也跟下来。

　　殷郁溜到刚才的火把旁边。火把能燃一个时辰，这会儿还亮着呢。殷郁打起自己的火折子在空中划一个圈儿，向他们示意安全。然后朝一个方向挥舞三次，示意往这边。这套手势和军队的旗语是一样的，简单易学。

　　萧肃胆子确实小，若不是职责所在，这黑漆漆的冰缝他绝不下来。不要说下来，连看都不想看。双脚落地，赶紧打着自己的火折子去追殷郁，可是谁知竟被卫武和另一个侍卫紧随其后，一左一右扣住了。

　　卫武是四皇子的侍卫，四皇子和小爷极好，萧肃压根儿没想和卫武动手。而且萧肃老实嘴笨，一时不知如何说，火折子也掉在地上。

　　倒是卫武先开口了，说，萧老弟，我有几句话问问你，那老羊皮到底是你什么人如何搭上你，如何把你送进黑旗会你跟上殷公子这一年来，又是如何跟他传递消息

　　萧肃茫然看着卫武，说，我，我没有。我不是。

　　卫武说：那就奇怪了。为什么老羊皮每每能摸到殷公子行踪第一次在郑州附近的小镇，原本无事，你一赶上来汇合，老羊皮就现身劫走剪瞳大夫。第二次在张家渡，老羊皮混进我们官邸，而你也在。第三次还是在这大雪岭，殷公子，雪姑娘和你一起上山，第二天就雪崩了。单看哪一次都可能是巧合，但是串起来看，每次有老羊皮的地方都有你。

　　若殷郁听着，就会说其实还有一次。阁主面具刚到石头堡就失窃了，当时石头堡里也有萧肃。

　　萧肃傻大个似的，只会反复说：我不是!我没有!

　　卫武说，既然这样，你就自断一手一脚以证清白吧。

　　萧肃哪里肯，一发力挣脱两人，就地一滚也横刀在前，喝道：别过来!

　　卫武可是大内侍卫，根本不把萧肃这样的草莽放在眼里，长刀出鞘直直袭来，不料萧肃身手很好，一个格挡把卫武的钢刀弹了出去，差点脱手，卫武持刀的手虎口震得生疼，这才认真缠斗。另一个侍卫见势不妙赶紧加入站圈，萧肃一打二，有些吃力但也没输。

　　冰缝十分狭窄，三人架势施展不开，只能近身格斗，大块头很容易吃亏。萧肃在一众孩子里被挑出来保护殷郁，除了武艺不错还因皮实耐打，身上挂了几道彩，但是威力不减，且慢慢摸到窍门反把卫武的长刀打掉，一脚踢出老远，没入黑暗找不到了。

　　卫武有点慌神，其实他也不想唱这一出戏，这都是白天齐昊交代的任务。殷郁给齐昊讲了三次老羊皮现身的事情，齐昊怀疑上了萧肃。殷郁的性子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肯定不想在这时候节外生枝，所以齐昊自作主张要试探萧肃，并把这任务落到卫武头上。三次老羊皮现身的经历，卫武能说出大概，却说不出细节，可见是听人转述，转述者自然只能是齐昊了。

　　本来是奉命试探一下，可没想到这人有些能耐，现在状况是骑虎难下了。

　　萧肃不是狠毒之人，打掉卫武兵刃没有立即补上一刀，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的战术他是没学到。若是殷郁在，必然金刀顺势补上，那样卫武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可惜殷郁散漫性子，现在已经走到冰缝深处了，把自己的保镖扔在这儿独立应付。

　　萧肃觉得没兵刃的敌人不足为惧，转攻另一个侍卫，可卫武看来，今天已经得罪了这人，若不尽快拿下，等他把另一人打败，今天真的死在这儿了。

　　卫武悄悄点亮自己的火折子，大叫一声"雪姑娘你怎么了"，萧肃果然中计，寻声望去，卫武一个火折子弹到他脸上，萧肃唉呀一声，第二次中招，又被卫武二人压制得死死的。

　　正在这时候，火把和两个火折子同时灭了，萧肃大叫了一声，另一个侍卫再点起火折子的时候，萧肃已经不见了。

　　这不正是老羊皮劫走剪瞳的手法吗？

　　卫武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跑回绳索处，一拉，果然，他们滑下来的绳索断了。

　　真是见鬼了!或者老羊皮在这儿，或者萧肃真是老羊皮的人!这两种情况不管是哪一种，都危险了。

　　这是要分而治之，逐个消灭吗？

　　卫武赶紧向上面发了一个信号弹求救，这种小型烟花爆竹威力不大，不过山里一片漆黑，上面有人一定看得见。果然，一会儿上面重新垂下绳子将他们拉上去，卫武只说自己跟丢了殷郁，绳索是磨断的。殷郁的手下非常清楚自己小爷不管不顾，自由散漫的做派，一点儿也没怀疑，齐昊万没想到卫武不小心放跑了萧肃，略一迟疑，留四个人在上面，其他人放下辎重，带上干粮武器火把随自己下去。

　　这八个人呼哧呼哧溜下冰缝，由卫武带路去寻殷郁，沿路在冰壁上打入铁钩子，沿铁钩子铺绳索。就算有人割绳子，也不可能一时半会儿把铁钩子拔出来，总还是能找到回去的路。

　　走了几百米，冰缝分岔了，殷郁在岔口的冰上狠狠划了一个树杈子，左边一划短，右边一划长，这是殷郁的标记。齐昊不疑有他追了进去。

　　冰缝的终点是一个山洞，动口在他们脚下。殷郁的金刀挥挥撒撒刻了六个大字：殷郁到此一游。洞边石壁上也打入一个铁环，一条细细的锁链挂了下去，下面深浅难测。齐昊确实生气，但是冥冥中知道殷郁肯定是这样。

　　凡是有冒险的事儿，他绝对耐不住性子，非要作死一试，拦是拦不住的，大罗神仙也拦不住的。

　　齐昊正生气，链子动了，蹭蹭蹭地盘上来一个人，猴子似的钻出地洞冒头一看说：你怎么下来了？

　　正是殷郁。殷郁形体销售身手敏捷，从小喜欢翻墙上树，石头堡几年更练了一身本事，一般两般深沟险滩并不放在眼里。但是这家伙上来第一件事竟然是脱衣服，这么多人面前全然不顾体统，齐昊大呼，你干什么？

　　殷郁说，老子衣服湿了快给我烤干!下面有暗河水是热的，出来冻死了。

　　冻不冻死两说，丢人是真丢死了。齐昊赶紧解下自己的外衣给殷郁裹上。殷郁裹上，又灌了几口酒，缩成一小团说，刚才差一点就冻死了。

　　不知为何齐昊忽然一点儿也不生气了。

　　齐昊问，下面什么情况？

　　殷郁说，暗河有点长，要闭气半炷香工夫呢。过了暗河还要向上爬一阵子才能到，姐姐肯定已经先到了。

　　齐昊命卫武挑了两个水性好的手下跟上。殷郁这才发现有点不对劲，问，萧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