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臣》牧玟

7、沈承

　　“皇长子？可是那位纪王殿下......”

　　纪王殿下，沈承，魏遥感觉自己的血凝固了，他近乎虔诚地将这个名字从心口涌上嘴边，又生生咬着舌头不把它说出。

　　有太多种复杂的情感压在他心口，让他难以喘息。

　　“是啊，朕的承儿。可惜啊，我最优秀的孩子，最早离开朕。”皇帝刚下酒樽，神色凄凄。

　　“兼衣从前在瞿国求学，便听闻纪王殿下天资聪颖，为人忠厚，可惜天妒英才，战死于沙场。”楚兼衣神色伤悲。

　　“是啊，都是木兰小国乱臣贼子害了我们纪王殿下，唯有灭了木兰全国，方可平恨。”吴中相道，一遍假意擦拭泪水，可眼底的悲伤还不及楚兼衣的多。

　　魏遥厌弃地看了他一眼，那个老混账不配提纪王。

　　魏遥想，有十五年了，纪王的名字不曾被提及，都怕触及皇帝伤心事。今日听他人议论他，魏遥觉得恍如隔世。一瞬间有关于那个人所有的回忆都涌了出来，多得险些让魏遥溺毙。

　　恍惚中楚兼衣一句话让他清醒了些:“兼衣素来仰慕纪王，怎能有纪王万分之一的风姿。”

　　对，为什么，为什么他与沈承，沈鄞如此相似，一阵凉意漫过魏遥心头。

　　沈承之母锦贵妃与沈鄞母亲敬嫔是同胞姐妹，所以兄弟二人如此长相极像，锦贵妃敬嫔早逝，沈承战死，也因此，皇帝对无亲无故沈鄞多了几分怜惜。

　　那么楚兼衣，与沈鄞沈承......或者说沈鄞沈承与寒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魏遥定了定心神道:“世子确实与纪王殿下相像，不过只是眼睛，除此之外也没什么了。臣想，这也是一种缘分啊。殿下有一处祠堂在臣潜府附近，宴席结束世子可愿随臣一同前去悼念。”

　　楚兼衣对魏遥不比对沈芩，很是恭敬的，忙起身道:“兼衣自然愿意。”

　　魏遥的心又想被捏了一下，他发现相像的不光是眼睛，还有声音，他一直都记得那个在他梦中常常出现的声音：

　　“阿承，你打完仗回来，你可愿陪我出宫玩？”“沈承自然愿意。”

　　此时的湖州，正是一派萧条。

　　沈鄞的马一踏入湖州边界便看见一个男孩在路旁的草丛中捡着树皮啃。

　　沈鄞翻身下马，从行囊中掏出两个馍放到男孩手中，“别吃树皮了，吃这个。吃完了去镇上，我们在那里拨灾粮。”

　　沈鄞除了对魏遥没试过对谁温柔地说话，如今他尽量使自己声音温和些，不去吓到孩子。

　　男孩抬起头，一双眼睛因饥饿深深凹陷，颧骨高高凸起，瘦得令人心惊，“我.....不是这里的......”男孩喃喃道，声音太过干涩。

　　沈鄞听不清，便将自己的水壶留给他，又拿了两块馒头，道:“我时间紧迫，这些你拿着，吃完快回家去。”他拍了拍男孩的头，翻身上马，带着侍从匆匆进镇。

　　镇中的房屋已被水冲得七零八落，衣不蔽体的男女老少躺在街道旁残喘着。一声哭喊声传来：“娘！娘，你挺住啊......”

　　“怎么回事，不是说先遣的灾粮已经到了吗？李太守不是说灾民已先初步安置了吗？”沈鄞额头的青筋暴起，牙齿发出可怕的摩擦声，韩佑知道，殿下发怒了，“让李雨河滚过来！”

　　不等话说完，远处跌跌撞撞跑来一个身形圆润的人，蓬头垢面，跪在沈鄞马下，道:“湖州太守李雨河，不知诚王殿下驾临，臣忙着重建街道，有失远迎，殿下恕罪。”

　　男人声音抑扬顿挫，每一个字都带着明显的讨好与对自己的辩解，沈鄞觉得猪哼哼都比他说人话好听。

　　沈鄞下了马，蹲下身，李雨河以为沈鄞来扶他，喜不自胜。

　　谁知沈鄞一手托着他圆润的脸，抬了起来。“太守。”沈鄞的沈鄞很轻，可手却用力掐着他的脸，另一只手从他的脸颊划过，最后停留在他嘴边，鬼魅罗刹般的声音响起，“脸上的泥，是刚刚跑过来的时候抹上的吧，还有啊，您的嘴忘擦了，中午的糖醋里脊肉可下饭啊？”

　　说完，那只手狠狠地搧在了李雨河的脸上，极深的血印立现，李雨河被吓呆了，回过神哭天喊地地来抱沈鄞的脚。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下官.......办事不利啊，可是下官......”不等李雨河话说完，沈鄞一脚踹在他胸口，李雨河瘫倒在地上脸上的肥肉恐惧地颤抖着，他觉得下一秒沈鄞就会让那匹黑马去踩扁自己的脑袋。

　　不过他想多了，沈鄞根本舍不得让魏遥送的马去碰一个猪头。

　　“狗东西。沈鄞起身，看着地上痛苦的一团，眼中的尽是厌恶。“韩佑，夺了他的官印，他的属下也一并撤职，让他们跪在这里，什么时侯百姓都吃上赈灾粮了什么时候起来。”

　　韩佑领了命立刻去办事，不一会儿，长街上便跪着六个肥头大耳的人。

　　沈鄞一遍发着赈灾粮，统计受损房屋一边想，他从前待在锦城，看着最美的瞿国山川，他总以为瞿国有父皇，有国师是稳定安康的，可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那些蛀虫一般的官员蚕食着瞿国，一次洪灾，便让他看到了官道昏庸，百姓疾苦。

　　沈鄞他不想，也决不会让他深爱的，魏遥曾拼死守护的大瞿被他们糟蹋。他想变强，让大瞿的河山从此都干干静静的，再也流不出李雨河那样的浮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