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臣》牧玟

8、疑心

　　魏遥推开祠堂的门，香火之气涌出，他每日让人添加香火，悉心清理，纪王的这处偏远的祠堂十几年来一直干净。

　　“世子，我们到了。”魏遥道，他望着香炉上方的画像，那个眉目俊朗的少年也像在望着他。

　　楚兼衣上前点燃一柱香，恭敬地三拜后，道“这幅画不像是宫廷画师画的。”

　　他的语气是陈述句，十分笃定。

　　魏遥也毫不遮掩，道:“不错，是我画的。”他回头看到了楚兼似乎早就意料到的神色。

　　“其实，这不是兼衣第一次见到纪王的画像。”楚兼衣道。

　　“我知道。瞿国人不爱痣，宫廷画师总会把画像中人脸上的痣省去，你见过其他人画的纪王，与这幅一样，眼角下有颗痣，是不是。”魏遥道。

　　他当年作画时刻意把痣给留下了。纪王的每一样印记对于魏遥来说都是最好的，他舍不得抹去。

　　“国师实在聪颖。”楚兼衣说道，“其实我见到道那副纪王画像的执笔者，不是他人，是我的父皇。”

　　“寒湖王？”魏遥很惊讶，“这么说，纪王与寒湖......”

　　“国师别多想，父皇只是在平定木兰时曾与纪王一同杀过敌，内心敬仰，所以成画。”

　　魏遥犹豫片刻，道:“世子可曾听说过锦贵妃，与敬嫔？”

　　“我只知道锦贵妃是纪王生母，敬嫔是......兼衣不清楚。”楚兼衣想了想道。

　　“无事，随口一问。敬嫔，是三殿下的生母。”魏遥道，看到楚兼衣似不在意地点了点头，他内心少许松了口气。

　　“对了，国师。二皇子殿下似乎很急切地想来笼络兼衣。”楚兼衣突然开口。

　　“嗯。”魏遥应了一声，连瞎子都能看出沈芩对楚兼衣的示好。他只是没想到楚兼衣在他面前如此直白地说了出来，他一时不好回话。

　　“而且。”楚兼衣边说边从袖口中掏出一封书信，递到魏遥眼前，烫金的封边，一看就出自那位骄奢的二皇子之手，“二皇子给兼衣一封信，兼衣认为应该给国师看看。”

　　魏遥沉默地接过信，不知道为什么，一会儿功夫相处下来，楚兼衣给他的感受越发不舒服。明明是个比沈鄞还小一些的孩子，可眼中尽是别人读不透的神色。

　　魏遥没与楚兼衣客气，打开烫金的封边。信的最初无非是一堆恭维客套，然后是笼络楚兼衣，想让寒湖帮助自己夺嫡。

　　魏遥兴致缺缺地读着，他一看文彬彬的话就头痛。直到一句话让他猛地清醒：

　　国师魏遥，疑似木兰余孽。教唆三皇子生叛乱之心。望世子，加以试探。一旦确定，可立即斩杀，此为陛下授意。

　　魏遥觉得一阵凉意，从脚下漫起。

　　此时的湖州，沈鄞忙得恨不得再生出几只手。他的效率极高，一天时间内，已把灾民安置在了难民营中，受损的房子已着手重修。穆神医虽然满脸不耐烦，但也给伤员挨个医治了一边。

　　临近傍晚，沈鄞一伙人设了大锅，给百姓熬米粥，人手不够，沈鄞也加入进熬粥的队伍。他一面熬着粥，一面着手飞快地抄了几份大锅菜。

　　除了韩佑，所有人都被这个做饭技术娴熟的皇子给惊呆了。这瞿国的皇子难道还要学厨艺吗？

　　沈鄞一手好厨艺还得感谢魏遥。国师虽然内心是个糙汉子，可对于吃的，比女孩子还挑剔。魏遥嗜甜，又爱吃软的，若没什么中意的菜便会直接摔筷子不吃。久而久之，魏遥的胃便出了毛病。

　　沈鄞难以想象魏遥这样的性子当年是怎么没把自己在边疆饿死。

　　一面埋怨着，沈鄞一面又忍不住心疼。于是这位三皇子便虚心在御膳房求学了三个月，每日像观摩耍大刀的武将练武一样盯着御膳房大厨子方师傅炒菜，灭敌方根据点一样快，准，恨地添加佐料，以千军万马中取敌军首级的魄力切着胡萝卜。终于，方师傅的心脏要受不了了，沈鄞的厨艺也出师了。

　　说来也奇怪，魏遥吃沈鄞做的菜倒是从不挑剔。或许是想着好端端一男孩为了自己没日没夜研究菜谱，内心有些过意不去，魏遥挑食的毛病改了，从此也没再犯过胃病。

　　一想到魏遥，沈鄞不禁勾了勾嘴。他不知道，他放在心头的国师，此刻正被一把刀架在脖子上。

　　“殿，殿下。”一个怯懦的声音响起。

　　沈鄞低下头看到了那个初进城遇到的男孩小心翼翼地拉着自己的衣袂，一双大得惊人的眼睛里尽是局促不安。

　　“怎么？”沈鄞瞥了男孩一眼，他自认为自己态度很温和，但男孩还是一副惶恐的模样。

　　“您，何时回锦城？”男孩问道，不等沈鄞回答，又飞快道：“您回去时，把我带上吧。”

　　“你家人呢？”一旁韩佑蹲下来，望着男孩问道。男孩显然对这种温柔的人更亲近，回答道：“死了。”语气平淡得很，听不出丝毫悲伤。

　　“不是因为这次水灾。我父母是我在我小时候得病死的，伯伯将我养大的，去年肺痨死的。”男孩补充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