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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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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药回来的时间比请大夫来的时间短了不少,一拿到药材,秦砚便马不停蹄地赶回,给梁砌落煎药。
“烧,有没有退一点?”看着墨清一直在给梁砌落换帕子,秦砚出声问道。
伸手覆上梁砌落的额头,墨清顿了顿,而后摇头。
虽然不再呓语,眉头也没有方才皱得那么紧,但是温度,似乎还没有降下来。
秦砚不再说话,专心煎药。
煎好药,把药渣滤掉,再把要吹凉,墨清帮着支起梁砌落的身子,在他身后垫了两个枕头。
端着秦砚递过来的药碗,墨清舀了一小勺,送到梁砌落嘴边上,秦砚轻轻地捏住梁砌落的两颊,帮助墨清把药喂进去。
“梁公子,对不住。”如此的做法,叫秦砚有些许愧疚。
两人合作,好不容易喂完一碗药,墨清刚要扶梁砌落躺下休息,岂料梁砌落一个翻身,把刚喝进去的药汁全数吐了出来。
墨清下意识地往旁边躲开,梁砌落因为突然失去支撑而半个身子斜在了床外头。见状,秦砚赶忙上来收拾,而墨清慌忙地把梁砌落扶好。
“怎么办,药都白费了。”看着地上梁砌落吐出来的秽物,墨清深感焦急,药都喝不下去,这病要怎么治?
“刚刚的药还有,先喂下去再说,若是再吐出来,我再煎便是了。”秦砚比墨清镇定了许多,在处理完地上的呕吐物之后,秦砚洗了手,又去端药。
喂药又费了一番周折,所幸这次梁砌落再没有吐出来。担心、忙碌了一夜,两人都有了些倦意,秦砚让墨清先睡下,他照顾着,一个时辰后再换过来。
如此的轮番看护,一直到第二天中午,再次把药喂下,梁砌落却还是没有要醒的意思。
“烧是退了些,但还是有些烫。”墨清一手摸着梁砌落的额头,一手摸着自己的,公子额头的温度没昨晚上骇人了,但和自己的比起来,还是热了一点。
“看来,在喝些药就没事了。”
两个人揪着的心,稍稍放下。
梁砌落苏醒时,已是当日的傍晚,当时,墨清和秦砚刚给他喂完药不久,正张罗着煮些稀饭。
双眼睁开了,可意识还是有些混乱,盯了天花板良久,他才想起来为什么自己会在一个看上去破破的屋子里面躺着。
他是被流放到这里。
想要用手支撑着自己起来,才发觉自己现在全身发虚,一点力气都没有。
怎么了?他有些迟钝地想着。只是尝试性地想去动动手指,他所能感觉到的手指活动,很微弱。
病了?梁砌落有些意识到了自己的状态。可是自己平时挺健康的身子,怎么突然……
画!信!梁砌落想了起来,想起了李彦昭寄来的信,想起了看信后自己的痛哭。
不该是这样的。他默默地想着,连自己都不知道,这个结论给的是李彦昭的信,还是自己看信后的反应。
“墨清……”他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是微弱无力的。
“醒了醒了!”一个人的高喊声由远及近,那声音近了,梁砌落看到那张脸才分辨出,这是墨清。
“扶我起来。”梁砌落尽自己所能地抬了抬手。
“诶。”墨清小心翼翼地扶梁砌落坐起,满脸抑不住的激动。
秦砚此时端了一碗粥过来:“梁公子醒了便先喝些粥吧。”
“什么病?”粥让墨清接了下来,正端在手上吹凉一些,梁砌落只是略显无力地看了那碗粥一眼,问了问自己的情况。
“高烧,大夫说……是七情所伤。”秦砚据实以答。
“我睡了多久?”
“从昨晚上到现在。”
“那……先喝水吧,一碗粥我也喝不下,改半碗,再去加些糖。”梁砌落轻声吩咐道。
听到梁砌落想吃东西,虽然只是半完,这也足够让墨清激动的了,这意味着,公子并没有因为这事而轻生。
由于自己没有力气,梁砌落也乐于被墨清照顾着。缓慢地渴了些水,滋润了一下喉咙,梁砌落觉得嗓子舒服多了,再吃进了一些东西,他觉着全身的力量好像回来了一点。
“吓坏了?”看着坐在自己对面喂自己喝粥的墨清,那种充满喜悦却还有些后怕的眼神,梁砌落猜测。
这不说不打紧,一说,倒叫墨清一下子红了眼眶。
“公子差点把我吓死啦……浑身都那么烫,喝进去的药还要吐出来……到现在才醒……我都快急死了……”
听着墨清一条一条数落自己的“罪状”梁砌落恳切地说了句:“辛苦了。”
“才知道照顾病人很辛苦啊,还是你这么麻烦的病人。”说到“辛苦”,墨清骂得更激动。
“夸奖你一句你倒还来劲了是不是?”病中的梁砌落说不出平时的那种气势,可凤眼一瞪,也能见几分威严。
墨清嘴里还在嘟囔着,可尽管有诸多不满,梁砌落终究是醒过来了,这是最值得欣慰的事情,那些个不满……说一遍也就算了。
吃了些东西,梁砌落阻止了墨清扶他躺下继续休息的动作,他转过头,看向秦砚。
“信呢?”
两个字问得无喜无怒,波澜不惊,秦砚却因为听到“信”这个字眼,在交出信之前,心里已是转了千百个弯。
梁公子这是何意?这大病未愈的身子,就不怕自己再次倒下?还是……公子拿到信之后会把信撕个粉碎,以示与四爷的彻底决裂?那我……要不要把信再交给公子?
心里猜测着梁砌落再拿到信之后会有的举动,犹豫着要不要把信拿出来,挣扎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把信交到了梁砌落手里。
这个结,还得公子自己解,不是么?不论他怎么解,也对他的身子有益处,不是么?
拿过信的梁砌落没有秦砚想象中的情绪起伏激烈,他缓缓地把信展开,注视良久。
没有歇斯底里地哭泣,没有撕毁,只是平静的看着。
与之前相比,这会不会……又是一个不正常?
正在琢磨着要不要把信抢回来,梁砌落突然开了口:“我想一个人想想。”
秦砚刚想劝说他至少让一个人留下来照顾着,墨清已经先责怪了起来:“怎么?又想把我们支开然后一个人闷头哭么?告诉你,我不会留你一个人在这儿的,都还病着呢,还要管他劳什子的信干什么?我……”
“喂喂喂……你说够没有……”梁砌落面露厌烦之色,眼神里却还带着玩味,“我也知道我现在病着,我自己也算个大夫,自然不会大动情绪,我只想独自想想,这你都不让?”
“我不……”
“墨清。”秦砚叫住了还想跟梁砌落理论的墨清,“让公子独自待一会吧。”冷静下来的梁公子,肯定知道如何对待自己。
“瞧瞧,还是人秦砚懂事。”
墨清愤愤地瞪了秦砚一眼,甩着两只手就出去了。
再次看信,内心的伤感还在,却远比第一次看的时候少得多了。是因为发泄掉了么?还是自己现下没有力气去伤心了?梁砌落没去追究。
他也知道,自己的诗词鉴赏向来差劲,语文试卷上的诗词鉴赏题从没拿到过一半的分数,但是凭他的脑子,一句一句地想,总会有些思路吧。
再次默读诗句,梁砌落一点一点地拆开想。
上阙说的是春去夏来么?海棠凋谢,白蟾……香?夏天的,以气味为特征的,白色的花……嗯……栀子花!后面说的是雷阵雨吧?夏天时常有雷阵雨,雨打花落,这是凄凉之景,听着雨声,看到花落,脑子里想的……相思?!长夜相思……盼……盼着我回去么?
雨过天晴之后,万里无云了吧,再没有雨下过的痕迹,于是就起了兴致去放风筝了么?“白日鸢飞天亦落”,口气倒是不小,倒好飞到外太空了……独自放马奔驰,风筝有着鸿鹄之志,在天上高飞,还想飞得更高些,可惜,有一根线牵绊着,再飞不高了……
如此看来,写的是一夜之间的事情,雨夜之前,还是夜夜相思的颓废状态,雨夜之后,就可以放马奔腾,志向高远了……为什么?
想着诗,视线又飘落到画面上……
带着冠冕的男子,身着布衣的放风筝的人……若按诗句,那放风筝的人是画的李彦昭自己的话,那么,那个头戴冠冕的……
越王!
因为不是朝冠,所以梁砌落不会一下子联想到这是越王。
所以,雨夜之后的鸿鹄之志,是被逼的。
雨,也不是光说的是雨,还有越王给的压力吧。
一番理解下来,梁砌落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真是很傻,看这画面上的人在放风筝,李彦昭又写了三个“绊”字,自己就自然而然联想到了自己绊住了李彦昭的高升之路,李彦昭要把自己甩掉,还为此狠哭了一场,现在还病着,这简直……傻透了。
自己骂了自己几句“不冷静,不动脑子”之后,梁砌落拖着有些疲惫的脑子开始想对策。
越王果然高明,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把我搞到这旮旯地方,不仅警告了自己的二儿子不要乱来,还用我的无期徒刑来斩断李彦昭的情思,好让李彦昭继承帝位。李彦昭确实有王者之气,为人也温文仁厚,倘若真是当了君主,必有一番作为,必能为这天下苍生造福,可惜……
他把情义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手足之情,父子亲情,还有与我的……
让他放下最重要的东西去继承大权,是帮他,也是害了他,如此一来,李彦昭或许会变得乖戾,暴力,再没有原本的宅心仁厚。
他本是云淡风轻之人,权力于他,本是个无所谓的事物,越王如此逼他,怕是会让他伤心绝望,从而做出傻事。
现在他脑子里想的,也是我回不去了,他再也不能见到我,他为了再见面,或许会下了破釜沉舟之心,弃守原本美好的秉性。
所以,我得回去见他,我得告诉他,我回得去,越王的无限期流放这道枷锁,锁不住我。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