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西晋之南风乱》楚帛书

40、绿珠

　　在场的宾客一听美女来了，全都瞪大了眼睛，羊献容也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好奇的抬头望去。只听得一缕清越的笛音远远飘荡而来，人虽未见，却已从这悠扬的笛音中对那吹笛女子浮想联翩了，直到纤纤绿影从眼前掠过，才恍然回神。

　　羊献容早已听惯了刘曜吹笛子，对这绿珠吹奏的笛声也就没什么感觉了，毕竟在羊献容的心里刘曜所奏的笛声是无人可比的。所以羊献容对绿珠的演奏并不上心，却很想看清美人的容貌。可惜她们距离太远，看着台上那个细到不行的影子，羊献容在心中哀叹着自己为何坐的这么远呢，连那女子长的何等容貌都看不真切。

　　只见女子立于石崇面前的台子上，她轻扭着如细柳般的腰肢，衣袖飞扬间宛如敦煌壁画上的飞天，婀娜曼妙，飘飘似仙。至于那仙子的脸，羊献容是半点也看不清，索性全靠臆想了。

　　“我本良家女，将适单于庭。辞别未及终，前驱已抗旌。仆御涕流离，猿马悲且鸣。哀郁伤五内，涕位沾珠缨。行行日已远，遂造匈奴城。延我于穹庐，加我阏氏名。殊类非所安，虽贵非所荣。父子见凌辱，对之惭且惊。杀身良不易，默默以苟生。苟生亦何聊，积思常愤盈。愿假飞鸿翼，乘之以遐征。飞鸿不我顾，伫立以屏营。昔为匣中玉，今为粪土尘。朝华不足欢，甘与秋草屏。传语后世人，远嫁难为情。”

　　这边笛声方歇，那边歌声骤起，正是应了那句，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不过，余音绕梁三日也终是有绕完的时候，只是这席上之人仿佛都着了魔，盯着美人看个不停，恨不得一口吞进肚里去。

　　“季伦真是好艳福，本王佩服！”贾谧的神色总算有了几分醉意，笑着对一脸得意的石崇说道。
　　“鲁国公过奖了，鄙人实不敢当！绿珠不过是蒲柳之姿，若与当朝皇后相比，也只是凤毛麟角罢了。”石崇似是受宠若惊，连连叩谢之余，也不忘奉承一下当朝皇后，贾谧的姨母贾南风。

　　“不知绿珠美人所奏何曲？”贾谧对石崇的吹嘘拍马不置一词，他的视线越过石崇，深情款款地朝绿珠看去。
　　“回鲁国公，奴家所奏之曲名为明君，取昭君出塞之意。”绿珠盈盈一拜，不卑不亢的风姿倒是把石崇都比了下去。
　　“绿珠美人才情如此卓越，真令本王佩服！”贾谧赞许的朝着绿珠点了点头。
　　“多谢大人抬爱，小女子不才，愿为大人再奏一曲，为大家助兴。”绿珠说罢，玉指一抬，悠扬的笛声再次响起。

　　席间的人听得都很入迷，羊献容不禁朝众人看去，唯见那个叫孙秀的男人盯着美人看个不停，差点连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恐怕这孙秀已经觊觎绿珠的美色了，羊献容不禁扼腕叹息。

　　她索性闭目养神，眼不见为净，身旁的侍女以为她是听曲子入迷了，也没再打扰。
　　待绿珠奏完，已是酒过三巡，人们开始为这金谷园吟诗作对，每人身前都放着一块上好的丝绢帕子，只等才子们大笔一挥，写下名垂千古的伟大诗句。

　　这可难为了羊献容，她自问不是作诗的材料，这些年，她跟着阎缵也算是学了不少，可到底还是不及阎缵所学的万分之一。她觉得自己写的那就是打油诗，可眼下事急从权，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来了。不过她还是不忘问一下王仙儿，如果能有个代笔的总好过自己费神了。

　　“仙儿，不如你帮我写一首吧？”羊献容对正拿着笔杆子做沉思状的王仙儿耳语道。
　　“我这边也发愁呢，你什么时候看我会写诗了，我最多只会写个三句半，要说写这个诗可不成。”王仙儿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真是无可奈何了，只能靠自己了。羊献容在脑海中梭罗了一大圈，终是咬牙切齿的写了一首，谁知却见王仙儿神秘一笑。

　　“还是蝶姐儿厉害，呵呵，不过我刚才忘记说了……”王仙儿一边窃笑，一边等着身旁的侍女把羊献容的诗拿走，这才继续说道：“其实这诗也不是非写不可的，你看我不写也没关系！”
　　“你说什么！”羊献容吃惊的看着王仙儿桌上的白绢，又看了看周边的人。的确是有的人写了，有的人没写，多数都是直接装醉酒，敷衍了事。
　　“可恶！”羊献容气闷地握紧了拳头，然而，仅片刻过后，她便自我安慰道：“算了，不见得我的诗能中选！”

　　待侍女将诗稿放于贾谧面前，石崇立刻殷勤的帮贾谧审稿，台下的人也都用期盼的目光等待着，毕竟谁的诗稿能被贾谧选中，那都是极为荣耀的事。

　　“大人可有中意的诗句？”石崇笑着递给贾谧一只通透的白玉如意，那人优雅地接过，仅将其在几块绢帕上轻轻一指，便将如意纳入怀中，低头浅笑。
　　“大人，不如让绿珠来读如何？”石崇在得到贾谧的颔首后，便把选中的白绢递给了身旁的美人。

　　“王生和鼎实，石子镇海沂。亲友各言迈，中心怅有违。何以叙离思，携手游郊畿。朝发晋京阳，夕次金谷湄。回溪萦曲阻，峻阪路威夷。绿池泛淡淡，青柳何依依。滥泉龙鳞澜，激波连珠挥。前庭树沙棠，后园植乌椑。灵囿繁若榴，茂林列芳梨。饮至临华沼，迁坐登隆坻。玄醴染朱颜，但愬杯行迟。扬桴抚灵鼓，箫管清且悲。春荣谁不慕？岁寒良独希。投分寄石友，白首同所归。此诗乃潘大人所作。”绿珠读完，在座皆是惊叹不已，不过，此诗的作者潘岳却是笑的一脸无奈。

　　羊献容想到这个潘岳的确够聪明，做出如此应时应景的诗来。据悉这些大臣们都不太满意皇后将皇权的中心迁到建邺，为此举家迁移，以至于经常感叹离别之情，感伤非常。

　　不过，要说这诗还有一个可取之处，便是潘岳和石崇的真挚友情都流露在字里行间，不枉他们相交多年了，也算是纪念了他们的情谊了。

　　“潘兄真乃知己也，季伦敬潘兄一杯。”石崇感动的忙举杯与潘岳对饮了一番。
　　都说潘安是美男子中的佼佼者，羊献容今时今日得见真容还真是感慨万千。再俊美的人，老了也是不中看的。羊献容尽可能地从潘岳那张满是沟壑的脸上寻找他年轻时的影子，却终是徒劳，着实应了那句，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啊！怎一个可惜了得。

　　“奴家现下要读的是粲花室主所作的《金谷园》。”话音一落满园的寂静，只听那如涓涓细流般的声音缓缓道来……在羊献容听来，她的诗不及绿珠的嗓音美妙。

　　等绿珠柔媚的话音一落，接连不断的赞叹声如潮水般向羊献容涌去，差点把她郁闷的窒息在当座。天知道她已经写的很一般了，谁料还会这么出风头。

　　“看不出蝶姐儿还是个大诗人呢！”王仙儿调笑地望向如煮熟的虾子般红透脸的羊献容。

　　“正所谓枯木又逢春，这首诗前三句虽哀怨，然而最后一句竟给人以希望。实在是妙不可言啊！有请粲花室主上前，也让我们一睹才子风采！”贾谧难得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令石崇激动不已的寻找才子的影子。

　　羊献容不想这么快出名，正所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她还是把这福分先分给身边的人才行。于是，羊献容仅用一个掌风便将身旁的王仙儿推了起来。

　　“蝶姐儿，你！”王仙儿在众目睽睽之下，狼狈地站了起来，她有些尴尬的朝在座宾客笑了笑，压抑着心头的阵阵紧张。
　　“我认得你，我在你的粲花室买过笔！”听到这个声音，王仙儿不禁在心中低叹，幸亏她平时就是女扮男装的卖货，否则，不知道要闹出怎样的笑话来。
　　“没错没错，粲花室的笔可是出了名的好用啊！”有些小官员开始议论起来。
　　“没想到竟是如此娇小的佳公子呢！哈哈，真是个妙人啊！”贾谧的目光向王仙儿这边看来，神色中满是赞叹。

　　“大人说得有理，鄙人也最是欣赏如粲花室公子这般风度翩翩的人物！为表心意，特赐这位公子玉麒麟一座，来人……”石崇的声音明显处于兴奋中，笑着挥了挥衣袖。
　　“大人，还是让奴家来送吧。”绿珠款款上前，小心接过侍女递来的玉麒麟，轻移莲步到王仙儿面前，将玉麒麟送到她手上。

　　这时，羊献容借机抬眼瞟去，这才对绿珠之美一目了然。可以说，绿珠真是个温婉的柔媚女子，却是让人我见犹怜，只想把她抱在怀里好好疼惜。

　　“公子的诗，奴家很是喜欢，只是奴家觉得此诗的最后一句，有些不妥，不知公子是否有所保留？”绿珠的声音低到只有她们三个人才能听见，羊献容不禁暗叹这个绿珠的确是胸有点墨的，竟能窥出这诗中的端倪。
　　“小人不才只是随便写的诗，多谢绿珠美人抬爱！”王仙儿见机行事，忙低头致意，避过话题。

　　王仙儿没看到绿珠转身时，那种我见犹怜的落寞神态，可羊献容却看个清楚，唉，这个王仙儿真是会伤美人心啊！

　　“过几日，金谷园里还会设清谈会，还望粲花室主能再来捧场。”贾谧爱才之心，尽人皆知，如今便是要把这粲花室主收入麾下。
　　“小人不才，多谢大人抬举。小人一定前往，一定前往。”王仙儿说完就捧着玉麒麟回到原位，一坐下，她就伸手在羊献容的大腿上狠狠拧了一把。

　　“回去再找你算账。”王仙儿恨恨的说着，别开脸不再看羊献容，她自认今天的运气真是糟透了。
　　“是，是，这笔帐记在我身上，呵呵。”羊献容笑着一手揉着大腿，一手摸着王仙儿怀里的玉麒麟，这宝贝的确是温润如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