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西晋之南风乱》楚帛书

41、相思

　　夕阳西下，曲终人散，当人们急着离去的时候，羊献容却放慢了脚步。她看到那个一脸谄媚的孙秀正和石崇说着什么，而石崇身后的绿珠则是用怨怒的目光看着孙秀，三人之间剑拔弩张之势实在是昭然若揭。
　　眼看着就要殃及池鱼，羊献容赶紧离开了园子，刚一出门就听见石崇怒轰孙秀的声音尾随而来，她忙又加紧了脚步。

　　马车上，羊献容寻思着今日所见所闻，是否，这些人都是别人的棋子呢，恐怕只有日后才知了。

　　“蝶姐儿，你可把我害惨了！唉，让我去什么清谈宴，什么是清谈啊？”王仙儿说着一股脑地将那玉麒麟塞到了羊献容的怀里。
　　“清谈说白了就是老生常谈，跟聊天没什么两样，对了，你懂玄学么？”羊献容一想到美男大聚会，不禁有些浮想联翩。
　　“我当然不懂啦！怎么办嘛，我不想去了。”王仙儿难得遇到想退缩的事，心急地扯着羊献容的袖子。

　　“那可是贾谧的邀请，由不得你不去，不过你放心，我会陪着你的！到时候会有好多美男子去哦！难道你真不想去瞧瞧？”羊献容笑着看见王仙儿眼中的小桃心一串串的飘过。
　　“一说到美男子你就动心了吧，动心就去吧。”羊献容摸着怀里的玉麒麟，有种一切皆在掌握之中的满足感。
　　“那首诗的最后一句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问题，我要是再见到那美人，总不能再答不出来吧？”王仙儿疑惑地推了推羊献容。
　　“本是想写一句悲的，最后还是改成了喜的，仅此而已。”羊献容如此说道，或许她本是无心的一改，却正是最初的想法应了命运的定数。

　　车轮仍在向前滚动着，命运也跟着一路前行。羊献容无限惆怅的想，每个人的命运都不同，无论结局是喜是悲，她只希望落个圆满就好，只要没有遗憾，她就知足了。

　　细密的雨丝擦过车辕，落在青石板路上，打湿了一地的清冷，为这渐浓的夜色增添了几分寒凉和落寞。不知今夜的离人是否会做一个相同的梦，在梦里他们相约执手一生，相守到老，只盼此梦不醒，此梦永恒。

　　金秋十月，丹桂飘香，建邺城里的雨水初歇，满城菊花盛开，秋意浓浓。此时，羊献容正大口的喝着蜂蜜菊花茶，名为应景，实为去心火。

　　“看来他是真的不打算回来了，他既然不想我，那我再也不想他！”羊献容决然的想着把茶碗往桌上一摔，瞬间惊醒了身旁睡觉的心月狐，它的主人又因为那个人发火了哦，这已经是第几次了呢。
　　“不行了，不行了，那个金谷园，我是说什么也不去了！”那边羊献容发脾气，这边王仙儿大发着牢骚，她一下子坐到了羊献容旁边的榻上，拿起身旁的茶水猛喝了几口。

　　“怎么了，为何不去了？”羊献容忽地改为慢声细语地问道。
　　“你不知道，让我陪着那么一帮男人还真是辛苦呢！而且，我也说不上几句话，好在当初跟老伯学了些东西，否则真是哑口无言。更无奈的是……”王仙儿说着脸竟然红了。
　　“是什么？”羊献容追问道，唇角翘起。
　　“你知道么，那个贾谧竟然，唉，他竟然……”王仙儿像是极为生气，却又说不出来的样子。
　　“直说嘛，还有什么事是不能说的，别扭！”羊献容使用激将法，刺激了王仙儿不服输的神经。

　　“他竟然要我进宫！你应该清楚，让我进宫的意思无外乎是去陪那个贾南风！”王仙儿一把扯掉头上的帽子，一头青丝如倾泻直下的瀑布，转瞬滑落肩头，说不尽的妩媚风流。
　　“看不出来哦，我家仙儿也是个美人坯呢，呵呵！他让你去，你就去喽。”羊献容一副登徒子的样子，抬手勾了勾王仙儿的下巴。
　　“开什么玩笑，人家可是女儿身。”王仙儿的小女子神态一目了然。

　　“难道说这个贾南风真如传说中那样风流！”羊献容凤眸微眯，看得王仙儿迷惑不已。
　　“世人皆知那个仙宫完全是贾南风的后宫，奇怪晋皇还能忍受。”王仙儿义愤填膺的跺着脚。
　　“天高皇帝远，管也管不着，你要是不想去，我去好了。”羊献容语气严肃而认真。
　　“你疯了！为什么要去啊！咱们可是什么都不缺啊！”王仙儿对羊献容的话甚感惊讶，这个羊献容到底想做什么。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进宫陪那个皇后玩玩！”羊献容兴致大起的笑弯了眼。

　　“你总是惟恐天下不乱，我真是服了你了，可是我要怎么介绍你去啊！”王仙儿对这个羊献容的秉性早已是了如指掌，她想做的事，没人能拦得住。
　　“你可以带我去金谷园呀，不是说这个月中有个菊宴么，我们一起去好了。”羊献容笑着把心月狐抱了起来，她的狐狸什么时候这么沉了，该锻炼了。
　　“你终于打算和我一起去了，哼！再敢丢下我，你试试！”王仙儿恨恨地举起了小拳头，在羊献容面前比划了两下，甩着帽子离开。

　　“仙儿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呢！是不是啊，心月狐，还是你好，你最乖！”羊献容拍了拍心月狐的脑袋，心月狐老神在在的眯着眼睛，没有任何情绪。

　　羊献容想要去贾南风的后宫，也不是没理由的，一来，羊献容想探探贾南风的底，看她到底几斤几两，想要报复她能有几成的胜算。二来，羊献容确实闷得无聊，如果不做点事，她如何耐得住相思呢。
　　“永明哥哥，蝶儿还是好想你哦。”羊献容低叹了一声，仰靠在沙发背上，这软塌哪有刘曜的胸膛靠着舒服啊。

　　与此同时，刘曜收到了毕月乌的信息，这是他派自己的侍卫丹鹤在建邺打探来的。他的目光在长长的书简上焦急的游走，却在最后一行才看到他最想看到的名字。

　　“羊献容的粲花室与金谷园往来密切。”刘曜念着这句话，心思不禁飘到了建邺，有多久没有见到她了，心中的牵挂竟是日积月累，而自己又很难马上离开这会稽，真是心焦不已。

　　刘渊的话不能不听，匈奴在这会稽的势力一定要守好，直到刘聪把建邺那边的局势全面掌握之后，他才能再回去。可是，人在曹营心在汉啊。

　　刘曜低头写着回信，写到最后，还想再嘱咐自己的侍卫对羊献容多加保护，却终是停了笔。自己究竟应不应该再与她往来了呢，走之前已没说什么，直接离开了。本有决绝之意，却还是忍不住打听她的消息。而今，羊献容已有自己的生活，他也有很多自己要办的事，两人再无交集。更何况如果把羊献容卷到自己的生活中来，反而是害了她，他的世界里充满了危险，他不想让她冒险。

　　刘曜闭上双眼，脑海中很快浮现出那双灵动的凤眸，在它深情款款地注视下，他那纷乱的心绪才能缓和一些。想着想着，他的嘴角已不自觉地上扬，下意识的喊了一声：“蝶儿……”
　　“师兄，你还在想她！”温润的声音飘过，如暖风拂面，却在刘曜身上起不到任何作用。
　　“从何时开始，师兄也能动情了，看来那个女人的确不简单。”伴随着温润的声音由远而近，一个清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隔着帘幕，看不清神色。
　　“我没有！”刘曜内心挣扎着，他还是做不到放弃自己追寻的目标，毁掉自己一直苦心经营的棋局。更何况，对于女人，他仍然没有信心去爱，没有资格去爱。

　　“我知道，你不想承认，但是自从你回来，你的整颗心就不在这里。师兄，我们从小长大，你的心思我最了解。就连阿聪都说你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可我却不这么认为。师兄的心固然冰冷，但还是可以被人温暖，被人感化的。我知道那个人不会是我，那会不会是她？”文艳说到最后，忐忑的看着刘曜越来越凝重的神色。

　　“文艳，对不起。”刘曜微蹙眉，鹰眸之中闪烁着难以言明的情绪，这个女人，他终是要负她了。可是，他也不会当着她的面伤害她，更何况，他自己现在也不清楚答案。
　　“师兄没有什么对不起文艳的，你能回来我已经很满足了。很晚了，早点歇息吧。”文艳说到最后竟有一丝哽咽。
　　环佩之声渐渐远去，刘曜回过头盯着那晃动的帘幕出了神，他要怎么做，才能让大家都快乐呢。

　　手中的密函握成了飞灰，心口剧烈的疼痛，他的武功又在排斥他的心了。每当心神不宁的时候，这奇怪的武功就会令他心痛欲裂。不去想那个人，不去想，刘曜念着清心咒，大步走进了密室。那里正是刘渊为他亲手打造的练功房，他必须尽快把天尊练成，摆脱这种令人厌恶的束缚。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追随自己的真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去爱自己想爱的人。

　　那个人，是他这辈子都想追随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