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证》求知怖德

5、第二次想杀你

　　昨晚贝至没有下去手，他本来以为杀个十几岁的小孩很容易，没想到人家身手那么好，身材还不错。打起架来挺狠，像海鸥，也是第一次见面就把他打飞了，这让他感到隐隐的兴奋。

　　没有打过的原因主要有两点，一是贝至近二十年缺乏锻炼，如果拼力气，的确打不过李言，二是他觉得李言的身体是海鸥的，他打李言就是打海鸥，他不愿意，三是他闻到了血气，他知道李言流血了，那是海鸥的血，和矮荷的味道一模一样，清新的苦气，他沉浸在其中，有久违的安全感。

　　贝至的妻子海鸥不是人，而是一种植物矮荷所化，她的肉身也与常人不同，保留着矮荷的汁液，化成她全身血液。曾有人类称海鸥这种人为妖，但她并不是妖，这个世界也并没有妖，她也只是普通的生命而已。

　　可是人类的科技所提取的基因密码也只是一种符合人类生物规律的系统而已，怎么造出的血液也是矮荷血呢？会不会有一种可能，他就是海鸥？贝至快要在这种臆想中爆炸了。

　　不可能，海鸥的灵魂证还在贝至手里，李言怎么会是海鸥？李言只是一个霸占海鸥身体的无名小卒！他不能忍受这件事情存在。

　　贝至这二十年获得浑浑噩噩，身体大不如前，他发觉自己可能就算全力以赴，也打不过这个十八岁的小孩，所以他决定下毒。

　　贝至发现，李言几乎每天七点半都会出校门，经过红旗巷，去一家台球厅，至晚方归。一个学生，不好好念书，每天大半夜去娱乐场所，贝至为此很生气。他认定李言是个坏孩子。

　　贝至在红旗巷买了个门帘，原是一家快倒闭的奶茶店，在李言必经之路上。

　　这天，李言正常上完课，又上了一会晚自习，就出西门去做兼职，他今天挺开心，一路哼着歌，想到工作会有变动，一切都似乎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昨晚的小插曲没有带给他任何不好的影响，反而让他睡了个好觉，没有再做奇怪的梦了。

　　他背着书包一路往前走，抬头看看天空，天还没黑透，还能看见几朵云彩，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

　　还没感慨完，李言就撞倒了一个老头儿，把人家怀里的一摞书也撞散了，撒了一地。

　　李言赶紧去扶，“对不起，对不起，爷爷，我不是故意的，您没事吧？”

　　“爷爷”垂着眼皮，不敢看他，心里想，才二十年过去，我就是爷爷了？可他分明就是一头白发，胡子拉碴，衣服也没法看。

　　李言见他不说话，一脸烦躁，当是爷爷生气了，扶他到座位坐下，又把书一本本捡起来码好。抱着书走到近前，才看清他的面容，虽然衣着普通，还有些脏兮兮的，头发全白，气色发黑，但从皮肤看，他顶多是个中年人。

　　李言改口说：“师傅，您没事吧，刚才对不起了，这些书，您是要放在哪，我帮您放过去。”

　　贝至指着屋里，李言看过去，奶茶店的吧台是用旧书垒起来的，而那堆旧书中赫然有一个大洞，刚好就是放他手里这些书的。李言不禁皱眉，又向贝至看去，正好和贝至的目光对上。

　　视野里尽是熟悉的眉眼。

　　“您是……”

　　“看什么！你想让我当爷爷，我还不想要你这个孙子呢！还不快把书码好！”

　　李言被他吼懵了，封面上那么好看的人，怎么在现实生活中这样狰狞，说话没有礼貌。

　　他把书塞回洞里，后脑勺挨了一巴掌。

　　“你没长脑子吗？我是让你把书都搬出来，不是塞回去！”

　　李言猝不及防，这一下差点把他的眼泪打下来，他没有说话，把吧台下的书往屋子外面搬，来来回回走了五十多趟，这小小的地方，放得书却不少。

　　一边搬他一边想，原来梦里的人做不得真，到了现实，无论外表多美，内里都是艰难。这样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既然过去的家乡、现在的校园和不知名的梦都将他抛弃，是不是意味着他并没有价值。

　　把书搬完他已经大汗淋漓，时间早已过了八点，他迟到了，但不知为何，他的心跳得很快，甚至又想跳起来，不住地想回头看那个老头，但他都忍住了。

　　“师傅，都搬完了，那我就先走了。”

　　贝至坐在一顶大伞下，伞顶发着光，罩在木桌上，手里拿着一本破书，看起来读得很投入，“我渴了，你去给我倒杯水，就便，你也喝一杯吧。”

　　李言有点小窃喜，他简直觉得自己是个受虐狂，他走到吧台后面，没有找到水，只有半壶凉茶，冰箱里存着牛奶，他冲了两杯奶茶，端到外面，小心翼翼地坐下了。

　　“这是什么？”

　　李言热心地介绍，“奶茶，我看店里没有水了，就兑了一点这个。”

　　“奶茶是什么？”

　　“你这不是奶茶店吗？”

　　贝至迷茫地抬头看奶茶店的牌子，买得急，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处在什么屋檐下。再低头时，就看见李言的脸，和他长长瘦瘦的身体，光芒打在他头顶，发丝晕出白光。

　　他正张嘴贴近杯口，被贝至一手打掉了，杯子掉在地上，发出刺耳声响，却并没碎裂。那不是凉茶，那是毒药。贝至觉得自己太笨了，怎能光天化日之下杀人，被抓到了又该如何算，岂不是要上头条。还是再找机会。

　　“让你喝水，你这是弄的什么！”

　　李言觉得这举动就太过分了，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贝至突然起身走到吧台后，吧台已经空了，李言从外面就能看见他，贝至钻到水槽下面，打开阀门，接了一壶水，烧开，在置物柜里翻翻捡捡，找出来一堆添加剂，都扔进了垃圾桶。

　　李言走过来，“我不喝水，您别忙了，今天不小心撞到您，对不起，您没事就好，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让你走了吗？”

　　“什么？”

　　“你要去哪？”

　　李言想，我要去哪和你有个屁关系，“去做兼职。”

　　贝至放了一杯水在吧台上，推到李言面前，“你看我这怎么样？”他伸开手臂，好像这小小店铺是万里江山。

　　不就是个破店吗？还有一位神经店主。“这……挺好。”

　　“我要招个店员，你在这干吧。”

　　李言想，脑子有病才给你干活吧，这空空的吧台，外面一地教辅材料，不靠谱的人，连奶茶都不知道是什么。但最关键是他为什么看上我了？

　　他正犹疑间，贝至灵光突现，莫不是刚才对他太坏了，他不愿意吧，这世界很少有人拒绝他，不是不愿，是不敢，近年他更是无欲无求，好久没跟人正常交际，好像话都忘了怎么说了，他不禁回想，刚才我都干了什么？

　　“台球厅给你开多少，我给你开双倍！”

　　“您怎么知道？”

　　“如果加入，除了基本工资之外，还给你分红。”

　　“我平时要上学，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

　　“你有空来就行，时间可以商量，我们轮流看店就可以了。”

　　如果没有这些福利，李言就不来了吗，即使他的脚不想来，他的心也对这里充满好奇，利诱是不必要的。但贝至好像生怕他拒绝，跟刚才判若两人地挽救。

　　“所以，您为什么想招我？”

　　贝至卡壳了，“虽然你什么都不会做……”

　　“我倒是会做一些饮品，像是奶茶、咖啡、调酒，或者简餐，我都会做，以前在我们老家，我做过酒吧的服务员。”

　　贝至说：“我不相信。”李言很无语。

　　“我们这里又不是酒吧，不需要那些东西。”

　　“那总要做奶茶吧？”

　　“书店，不如就开个书店好了。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垃圾，除了那些书看着还顺眼点。”

　　“大部分都是考试用书。”

　　“没关系，你负责采买，不过这里太小了，如果你干得好，我可以把旁边和楼上也买下来。”

　　李言说：“可是，我还没说我要留下。”

　　“你不想留下？”

　　“我……想，可是，我没读过什么书，我不爱读书，更没去过书店，我连我们学校图书馆都没进过。”

　　贝至想，你这辈子还真是无知啊，想你以前可是天天抱着一本破书。还曾经钻进藏书阁，一夜未归，我翻遍了皇城都没找到你。

　　“凡事都有第一次，昨天有位大仙给我算命，说我今天撞倒我的人会助我发财。”

　　行事不过就是要一个理由，这个理由听起来尚可。

　　“还有什么问题？”

　　“你会给我开多少钱？”

　　“你很缺钱？”

　　“只要是人，还活着，谁会不缺钱？”

　　“我。”我活着，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