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里淘金》孤逗

20、往事如烟

　　“金三角？她为什么去了那里？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我。”程运惊诧之余，想起了以前往事，“那一年她读大一，去了腾辉集团实习，也就是现在的程氏集团，有一天她失踪了，我报了警，警察找了几个月后都找不到，我不肯放弃，终于等了三年，铃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把程氏集团交给了我，我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说她和别人做了一笔交易，程氏集团是他们开给她的条件，现在交易结束了，她不会再和那些人有瓜葛，我当时虽然很担忧，但是她既然能回来，以后都好好的，就没有再追问。”

　　“看来她真的很爱你这个哥哥，这也是她能在那样的环境下支撑她活下来的理由，是个不可思议的女人哪。”贺启感叹道。

　　“你们见过她身上的那些伤疤吗？”贺启看向他们。

　　程运和金朋有点迷茫地看着贺启，金比感伤地说道：“我见过，到处都是，还有她背上的那条很长的刀疤。”

　　贺启深思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不是现在这张脸，我觉得比现在好看。那天，我和信去跟另一个毒枭作谈判，叫了一些妓女，铃就在其中，她出现的时候，我和信一眼就看到她了，因为她实在是太特别了，雪白的肌肤，干净的气质，让人一眼难忘，其他女人都忙着讨好男人，只有她躲在后面，有点惊慌害怕，后来信在其他男人出手的时候，将她拉到怀里，这时候，她反倒不害怕了，一双水灵灵的眼眸看着我们，好像知道信是在救她。后来，我们和那帮人起了冲突，我们杀了那帮人，打算直接抢了他们的货，却找不到了那个装有运货单的皮包，然后在一个桌子底下看见她正拿着准备打开，看见了我们之后，就丢过来，看着皮包，用不太标准的泰文说了一个字‘钱’，信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就从皮包里掏出钱扔给她，我当时就想这个女人还真挺爱钱的，其他女人都叫喊着跑了，她还有胆量偷皮包，后来信说，她是想逃跑。我当时就问信，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把她带走，我看得出来，信对她有兴趣，信却说她不属于这里。嗯，据你说的时间推算，她在那个地方应该待了半年多。”

　　程运的脸色惨白，金朋和金比也很震惊，三个人都没有插嘴，等着贺启说下面的他们都很想知道的事情。

　　“果然，她逃出来了，却没想到遇到更可怕的事情，那是我和信攻打另一个寨子，那个毒枭曾经派人袭击了我们的货仓，信做事情有原则，但是狠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赶尽杀绝，所以那天我们杀了那个毒枭，抢夺了那个寨子，却意外发现了铃，不知道她是怎么被那个毒枭抓到的，听那个毒枭的手下说，她在这里被他奴役了好几个月，那个人是个出了名的xing虐待狂，他在床上弄死的女人和他的子弹一样多，铃居然活下来，真是个奇迹，她身上的那些伤疤应该是在那个时候留下来的。”

　　“我后来有问她：‘以你的机灵，应该能有机会杀了他，为什么不做？’铃说：‘如果我杀了他，他手下的人就会杀了我，我就死了，所以我只能等着，等待机会逃跑，你看，最后你们不是杀了他吗？我也活着。’我就奇怪了，这样被人折磨着活着，还不如死了，死了不就能解脱了吗？然后她说，她突然不见了，她哥哥一定会很担心，哥哥只有她一个亲人，所以她一定要回去。”

　　程运扭过头去，抹了一把眼泪，心里抖得厉害，铃曾经遇到这么可怕的事情，她却什么都不说，就是怕他伤心难过，怕他担心。

　　贺启看了一眼程运，继续说道：“我们当时是在小楼里远远看到她在一堆被我们抓住的女人中间，她趁着别人不注意，把自己的头发抓得乱七八糟，把脸和胳膊都抹得脏兮兮的，只有那双机灵的眼睛东张西望，我本来以为信会把她挑出来，但是他却让她和其他女人在罂粟地里干活，我和信经常在楼上看她，她虽然把自己的脸弄得很难看，但她身材好啊，气质也出众，所以常常会被我们手下的人调戏，信只是看着，并不出手，我实在忍不住了，暗地里教训了他们。”

　　“有时候我觉得信的心真的很硬，她一个中国女孩儿，语言不通，手无缚鸡之力，在那种地方只能任人宰割，任谁看了都心有不忍，信却能视而不见，后来我才知道我想错了，信这是为了她好，他能懂她，这就是为什么铃会爱上他，不会爱上我的原因了。”贺启摸了摸金一的脸，眼睛里有其他情绪，金一眨着眼睛，凑到他面前，说：“你在看什么？”

　　“看你啊。”贺启说道。

　　“我好看吗？”金一翘起个八字指，托着下巴问道。

　　“嗯。”

　　“信也这么说。”金一好得意这个答案。

　　贺启继续回忆着过去：“铃很聪明，当她发现我和信的时候，就想方设法接近信，她的目的很明确，她觉得我们能帮她，她开口说话的时候，居然跟我们说了一句英文，我差点就笑了，她不确定我们是哪国人，就用英文这个国际语言来跟我们交谈，信一本正经地和她讲英文，她在求信把她送回去，她说她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一个船上，然后就到了这里，或者把她送到中国大使馆附近就好。”

　　“信没答应，信说他不是个好人，铃愣了一下，想了想说只要她能做的，她可以为他做任何事情，信拒绝了她，说：‘你什么都不会，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这种只会求别人的人，对我一点用都没有。’铃被他骂蒙了，情绪很低落地往外走，我看不过去，就小声地和信说了句：‘信，这又不难，干嘛为难她，我去办好了。’铃却听到了这句话，又跑回来，很不满地问道：‘你们是中国人？干嘛戏弄我？’”

　　“你知道她胆子有多大么？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用这种语气跟信说话，我都替她担心死了，她都不知道她在哪里吗？小命是捏在信手里的，信说：‘中国人一定要说中文吗？你刚刚不也是用英文？’我当时那才叫一个惊奇，信从来不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打一开始就在逗她玩，铃还浑然不知，马上机灵地说：‘那就更巧了，同是炎黄子孙，又在异国他乡，更应该帮帮忙啦。’信却说：‘你以为你走出了这里，就没事了吗，你得罪的人能把你卖第一次，就能卖第二次，我从不发善心救一个死人’铃生气地瞪着信，气呼呼地说：‘不帮就不帮，干嘛说得那么难听，我能动能说话，我是个活人。’然后就跑掉了。”

　　“每次想到那个时候我都觉得不可思议，她的胆子实在太大了，如果真惹怒了信，信真的会杀了她。”

　　大家都静静地听着金一的过去，她和那个叫信的男人之间发生的事情，他们之间如罂粟花般的爱情。

　　“铃好像是真的生气了，没有再来找信，有一天她看到信在教我练剑，然后走过来说她也要学，信没理他，她说：‘你教他，为什么不教我？’信说：‘他比你有用。’铃不服气说：‘你没教我，怎么知道我没用？’信便抓起她的手捏了一下说：‘手腕无力，能干什么，更何况我的手下够了，不需要再教一个新人。’又把她给拒绝了。铃始终不死心，我也不敢偷偷教她，信向来是说一不二，被他发现我就惨了。”

　　“后来，铃发现信定期会找女人，便和信做了交易，她做信的女人，信训练她，不过信的要求很严格，有一回，他把铃从房间里赶了出来，铃在门口哭着敲门说她以后再也不哭了，让信开门，信没理她，她就在门外等了一夜，一连几天都是这样，信才肯继续教她，因为信在任何时候都不允许人哭，他说哭是软弱的表现，从那以后铃再也不哭了，无论多疼多难过都不哭，而且进步飞速。”

　　“你们可能觉得信特别的冷酷无情，其实不是的，信说铃是个心灵纯净的人，虽然她看起来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但是她遇到的那些事情都会在她心里扎根，只有靠她自己直面困难，她才能像凤凰那样获得重生，否则她的一生都会活在阴影里，之所以这么严苛她，是因为她将来所要面对的敌人势力太大，以现在她这么善良软弱的性格根本对付不了，只能送死，那他何必要教她，直接把她留在这里干活好了。”

　　“信说的对，铃是一个心灵纯净的人，从一个好端端的大学生突然发生那么大的变故，很多人都支撑不下来，或者会变得疯狂，铃却始终是那个单纯善良的铃，对于伤害她的人，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报复，只是一味躲避和逃脱，信说这样做只会让她承受的伤害更多，而且保护不了自己，于是引导着铃去杀人。”

　　“铃很单纯地认为只要打赢了就好，一点警惕心都没有，结果被对方在背后砍了一刀，如果不是信及时开枪杀了那个人，铃就被人杀死了，信大怒，将铃吊起来，让她深刻记住这次教训，铃的伤一直在流血，脸色惨白，却始终咬着牙不晕过去，最后信还是心软了，亲自给她治伤，我事后问铃，铃说信是为了她好，她知道的，以后她都不会那么没有警惕心了，不过她还是下不了手杀人，一个活生生的人，就是再坏，也是一条生命，她做不来，就算信再怎么惩罚她，她也不行。”

　　“人在面对你死我活的时候，本能都是自私的，铃却不是，我开始明白信的做法了。直到有一次，我们去集市的时候，铃知道了一个13岁的女孩子，因为当年撞见铃逃跑，却将铃放走了，就被她们的老板打死了，便发怒了，亲手开枪杀死了那个老板。铃不害怕，但是很难过，因为她杀人了，信告诉她，佛说杀生成仁，你杀了那个人，他便不能再去迫害其他无辜的人，像铃这样的人。铃说即使是这样，她也会下地狱，地狱里只有她一个人，爸爸妈妈都在天堂，信于是说，我也在地狱。”

　　安静得能听到风声，每个人都在想那个叫关信的男人，他是好人吗？不是。他是坏人吗？也不是，因为他救了铃。

　　“两年后，铃终于出师了，可她不想走了，走的那天，突然又跑回来说船改期了，后来我们去查了一下，船没改期，是她自己又跑下船，信知道后将她关在门外，她趴在门上求信，她说：‘信，我舍不得离开你，你是除了哥哥之外对我最好的人，虽然你很严厉，但是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很好，我喜欢你，可以让我再见你一面吗？就一面好不好？’信把门打开了，可过了一会儿他们就吵起来，信说：‘你心里有牵挂，我不会留一个心里有牵挂的人。’便又把她赶了出来，当时铃很生气，说道：‘好，不留就不留，我以后再也不会来这里，永远不会！’气冲冲地拿了信的武士刀就走了。”

　　“我本来想拦着她的，信拦住了我说：‘她会回来的，当她没有牵挂的时候就会回来，她拿走了我的刀。’果然，六年后她又回来了，却换了一张脸，我根本没认出来，信却一眼就认出来了，信说她的灵魂从来就没有变，很容易认的，呵呵，信真的很懂她，就像她也很明白信一样。”

　　“可是幸福只持续了六年，有人和政府勾结，在我们外出的时候，偷袭了我们，他们事先计划好了的，目标就是信，我们虽然逃脱了，但是信中了枪，死了，后来我们查到是另一个毒枭所为，然后铃就不见了，我想她可能去报仇了，等赶到的时候，寨子里的人都死了，都是被刀杀死的，一刀毙命，但是没有找到铃，然后我又查了好几天，才打听到铃回中国了，我记得她跟我说过她住的地方，所以就找到了这里。”

　　贺启拿起金一放在旁边的刀，铃突然脸色一变，刀在手上一转，横在贺启面前，贺启说：“铃，刀给我看看好吗？”

　　“不给，这是信的宝贝。”金一噘着嘴巴说道。

　　“信让我来拿的。”贺启哄着她，她把刀往怀里一抱：“让他自己来拿。”

　　贺启转了个念头，问道：“你用这个刀是不是杀了一个寨子的人？”

　　金一想了想：“杀人？铃不想杀人，可是他们杀了信，然后我杀了他们，他们人好多，砍坏了我的刀，你看，刀口都有伤了，要是让信知道了，他肯定会生气，会非常生气，会赶我走的，我弄坏了他的宝贝。”

　　金一拔出刀，刀面被暗红色给覆盖住了光泽，刀刃上有几处缺口，金一着急得要哭出来的样子，“怎么办呀，信要生气了，要赶我走了，还要把刀也拿走。”

　　贺启连忙哄她：“不会不会，铃也是信的宝贝，他不会赶你走的，最多就是把你扔到外面，让蛇啃你的脚趾头。”

　　金一牙一咬，狠狠说道：“那我就把蛇都捉了，扔到他床上去。”

　　“行啊，那我们又有一顿蛇肉可以吃了，反正你们打架，我们都可以换换口味。”贺启想起了以前的日子，开玩笑地说着。

　　“切，一群幸灾乐祸的家伙！我不会再跟他打架了，反正也打不过他，我认命！”金一侧卧在床上，不爽地说道。

　　“哈哈哈哈，你也有认命的时候啊，你天下无敌的地狱魔女有魔王震着，我们这些小鬼才有活头啊。”

　　金一白了他一眼，说道：“信去干嘛了？我怎么觉得好久没看到他了？”

　　贺启一下子笑不出来了，信说过只有让铃直面困难，靠自己解救自己，才能凤凰涅槃，认真地再说了一遍：“他死了。”

　　金一笑起来：“启又开玩笑了，信怎么可能会死，他都没带我走呢。”

　　“他确实死了，不然你用这把刀杀的那些人是为什么？”

　　金一看着刀：“为什么？我为什么要杀那些人？是，我杀了那些人，砍坏了我的刀，为什么要杀？信，信，你在哪里，信？因为信死了，他们杀了他？”金一惊恐地看着刀，又看着贺启，两行泪刷刷滚下来，晕了过去。

　　“铃！”“阿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