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里淘金》孤逗

19、真相总是残酷的

　　程运回来了，给金一买了很多她小时候很喜欢玩的东西：“铃，看哥哥给你买了什么？”程运将东西一样一样拆开放在金一的床上，金一拿起一个毛毛熊，摸着它的毛，脸上是那种纯真的笑容，金比看着她那么快乐，在想以后他就这么一直照顾金一，这样也就足够了。

　　“你嫂子说你肯定会喜欢，还是女人了解女孩的心啊。”程运摸了摸那只毛毛熊说道，金一突然不笑了，把那只熊扔了，把床上的东西全丢了，像发泄什么愤怒似的。

　　“铃，你怎么了？”程运制止她，但是她的情绪完全不受控制，“好好，都扔掉，不喜欢咱们都扔掉。”

　　“我不要她的东西，走开！”金一还用脚将这些东西往地上踢。

　　金朋闻声赶了上来，帮她把东西捡走，金一坐在床上低着头，不理人，看起来很伤心的样子。

　　金比坐在床上抱着她，说：“其实阿一很怕孤单，会担心她爱的人有了家庭就不再理她，这个情绪一直被她压抑着，现在她没有了这种控制意识就会像刚才那样爆发出来。”

　　金朋默默地看着金一，其实她是讨厌云慧的吧，也并不喜欢他谈恋爱，结婚，然后离开，只是因为她认为这些应该是他的人生。

　　金一低着头说了一句：“她是个坏女人！”程运无言地坐在她面前，叹了口气，似乎是对人生的无奈：“铃，你是我的妹妹，她嫁给了我，是你的嫂子，你就是她的妹妹，你还有个小侄女儿，以后会叫你姑姑，大家都会像我一样疼爱你的，我们是一家人，我们的家变大了不好吗？”

　　“不是，她不是，她是哥哥的家人，不是我的。”金一固执地说着。

　　程运又叹了口气，金朋也靠在墙上，思考着他自己，金一搂进金比的怀里，虚弱地喊了声：“阿比……”金比抱着轻轻拍着：“阿一别怕，我在的，我陪着你呢。”

　　金一抽泣了起来，抬起泪濛濛的眼睛看着他：“她是个坏女人。”

　　金比摸着她的头，柔声问道：“为什么呢？”

　　金一伤心地说道：“原来都凯是她找来和我相亲的，那间酒店也是她的，她让人在我的咖啡里下了药，让都凯强jian了我，还录了像，寄给了哥哥，哥哥骂了我，还说不愿意理我，哥哥从来不骂我的。”

　　程运震惊了，扶着她的胳膊，急问道：“铃，你说的是真的吗？”

　　“她还复印了好几张，想寄给媒体，她根本就想置我于死地，她就是个坏女人，不是我的家人，不是！”金一说着全身都发抖了，“她是个坏女人，我要杀了她。”怒气又立刻变成了很委屈的模样，抱成一团，喃喃自语道：“但是宝宝哭了，哥哥在叫她，我不能杀她，她是哥哥的家人，我该怎么办？”程运的脸色变得铁青，手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冲了出去。

　　金比终于知道那天金一发生了什么事情，将金一紧紧抱在怀里，对着走过来的金朋说道：“难怪那天阿一回来的时候那么脆弱，走的时候还好好地跟我说笑。”

　　金朋拉着金一的手握在手里：“我什么都不知道，对不起。”

　　“不过没有关系，阿比给我发消息了，叫我回家，说阿朋今天也回来了，还做了红烧肉哦，我还可以回家，没有哥哥，我还有阿朋和阿比，阿朋，阿比，阿朋，阿比……”金一又变得很开心，笑嘻嘻地念着。

　　“红烧肉？哪天？”金朋念道，努力想着，金比先想到了，看着金朋，低声说道：“就是你跟阿一说你交女朋友了。”

　　金朋顿时犹如晴天霹雳，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在金一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自责和内疚啃噬得他无法呼吸：“对不起，阿一，对不起，对不起……”

　　金一眨巴地看着他，跪着起来，趴到金朋面前，摸摸他的脑袋说道：“阿朋怎么了？别难过，抱抱。”

　　金朋将脑袋埋进她的怀里，紧紧抱着金一：“阿一，对不起，我再也不那样了，再也不了。”

　　金一一边摸着他的脑袋，一边念念有词：“阿朋乖，阿朋不要难过，阿朋难过，阿一和阿比也难过，阿一难过，心里会痛，这里痛。”

　　金朋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金一：“阿一会为我心痛吗？”

　　金一点点头，指了指胸口：“这里痛！这里！”

　　金朋既高兴又心痛，抱着她轻声说：“以后我都不难过了，阿一也不难过，不心痛。”

　　金一突然泄了力气，叹道：“不行哪，阿朋走了呢，不回家了，阿一难过得想哭，阿比也要走了，阿一又一个人了，信，阿一一个人了，没有牵挂了，铃去找你好不好，铃好想你，你会不会认不出我了？”

　　金一捧着金朋的脸，期盼地看着他，她又开始变得不认识人了，“信，你说话呀，别赶我走，我知道你是喜欢铃的，是很喜欢。”金一晶莹的泪珠滚落了下来。

　　金朋顿觉喉咙哽咽，这就是她要离开，抛下他们的原因？“阿朋回来了，回家了，以后都不走了，阿一没有一个人。”金朋紧紧抱着她，悔恨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金比捏紧了拳头，短指甲扎进了肉里，那一晚，就是那一晚，金一不再亲近他，她当时一定在附近，她怎么可能不来看哥哥，她肯定偷偷来了，所以她看见了，为什么当时他没有多想想，为什么那个时候没有看到金一心里的脆弱，她其实是很脆弱的。

　　金一被金朋抱着，安心下来，轻轻搂着他的腰，声音很温柔：“信，以后你去哪里都要带着我哦，将来我们也一起下地狱，这样铃就不怕了。”

　　这一夜，他们如初见时，睡在一张床上，那个时候，太阳无光，星星黯淡，遇见了一盘照亮天空的明月，于是太阳和星星开始了他们光彩夺目的人生，而此刻，每个人的心都是伤痕累累，太阳和星星拥抱着柔和的月亮，既为了陪伴月亮，也为了安慰自己，让自己心中的悔恨得到慰藉。

　　很多人都说，人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是童年，因为那个时候单纯，只知道玩乐，没有多少烦恼的意识。战争中，死了的人比活着的人幸福，因为人死了，没有意识，而死人的痛苦便留给了活着的人。金一此时的状态也许是这些年里最快乐的，她没有太多的意识去痛苦，她曾经为她所爱的人们承受的那些遭遇，已经成为了爱她的人们身上的包袱，沉重，心碎。

　　程运再回来的时候，面容有些憔悴，胡子邋遢，还拧了一个包，金朋和金比都没有说什么，这件事上程运是有责任的，但是此刻他也是最痛苦最挣扎的人，他们知道他有多爱金一，他们兄妹相依为命到现在，就像金朋和金比那样，所以他们知道这种感情。

　　他们俩没有再让金一继续想起以前的事，她的精神又开始混乱了，老是叫错人，像个一两岁刚会走路说话的幼儿，他们都没有去纠正她，让她自己开心地玩着。

　　金比拿着湿布给她擦手，金一看见了金比手上的链子，就抓着不放，金比就脱下来给她，她小心地摊在手上，扭着弹壳看着，然后笑着说道：“阿比的手链呢，你看，这里刻着金比幸福，这里刻着金一祝福，看到没？”金比从来没有注意到，两个弹壳的侧面小夹缝里还刻着字，很小很小的字，金一说：“阿朋的上面也有字呢，做这个好难哦，以前看信做的时候好简单的，你看，信做的，比我的手艺好多了。”金一抬起手，高兴地摇着手腕让金比看，金比心里暖洋洋的，温柔地注视着金一，她为他们做了太多的事情，他们却都不知道，他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诶？阿朋的项链呢？我要刻字了。”金一在床上到处找，金比拉着她说：“我去给你拿，在外面呢。”金一跟没听到似的，还在找，金比不放心把她一个人放在房间里，站在房门口，急忙喊道：“哥！”

　　金朋和程运听到了，以为出了什么事，都赶紧跑了上来，金朋听说要项链，才松了一口气，从脖子上取了下来，拉住转悠的金一，把项链放在她面前，金一笑笑，抓着上面的子弹，坐回床上，念叨着：“在哪里刻呢？咦？刻好了呢，过两天阿朋生日的时候就可以送出去了。”金一把项链和手链整齐地摆在床上，看了看，然后指着它们开始念经了：“这是阿朋的，这是阿比的……”

　　程运看着这样的金一，对金朋和金比说：“是不是我错了，我一直以为只有让她结婚，有家庭，有小孩，她才会幸福，我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她想要什么，当她把你们俩带回家的时候，我就去查了你们的身份，我当时就当她胡闹，三分钟热度之后她就会把你们都赶走，没想到……唉……在看人和对待人这方面，我真的是比铃差太远了，我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对铃的照顾，对她不离不弃，做了我这个哥哥没做到的事情。”

　　“程总，要谢的人是我们，阿一给了我们新的人生，她把我们当作家人，所以她从来不让我们说谢谢，我每次说谢谢的时候，她都会不高兴。”金朋温柔地看着金一，坐在她旁边摸了摸她的长发，金一转过头冲他笑了笑，又继续玩链子，“阿一觉得家人之间不应该说谢谢，程总，我们对阿一做的不及阿一对我们做的十分之一，所以该说谢谢的是我们。”

　　程运了然一笑地点点头：“我矫情了，以后你们也不要叫我程总，叫我程运就可以了。”金朋和金比都点头微笑，程运已经表明态度，他认可他们了。

　　有个人闯了进来，其他人准备上前，看到了他举着的枪，立刻不动了，拦在金一的面前。

　　“你们是谁？”来人面带杀气，像黑夜里的狼。

　　他们三个人全身警戒，他持枪闯进别人家里，还质问主人是谁，程运盯着他问道：“你是谁？”

　　金一突然从床上坐起来，笑着看向来人，开心地念道：“信，信……”三个人一愣，这就是那个关信，金一从床上爬起来，往那个人走去，金比立刻拦住她，她神志不清，没有搞清楚此人之前，不能让金一靠近。

　　“你是关信？”程运冷着脸问道。

　　来人盯着他说：“你是谁？”

　　“我是程运。”

　　“你是铃的哥哥？”

　　“你知道？”

　　“听铃说过。”来人一边嘴角向上扯了一下笑容，便收起了手枪，走到金一面前，笑着喊了一声，“铃。”

　　金比一直盯着此人，没有再拦住金一，金一走过去，轻轻抱着他说：“信。”

　　来人一笑：“我不是信，我是启。”

　　金一看着他说：“你是信，启不会拿着枪指着我。”

　　贺启大笑起来：“你活该！谁让你们没事老打架，还拿着枪指来指去，每次都吓得我一身冷汗。”

　　金一见他笑，也跟着咯咯笑起来：“信，你笑了耶，启才这么笑呢。”

　　“我本来就是启。”贺启疑惑地看着她，摸了摸她的额头，“铃，你没毛病吧。”

　　金一也摸着贺启的额头：“信生病了？信从来不生病的呢？只有铃才生病呢。”

　　贺启这才觉得不太对劲，认真地跟金一说：“铃，你看清楚，我是启，信已经死了。”

　　金一盯着他，生气道：“信没死，信是魔王，不可能死！我不理你了。”说着就又走回床上坐下，脸上气鼓鼓的。

　　贺启也跟着坐到她面前，郑重地说道：“信确实死了，他就死在你怀里，我们还一起将他火葬了，这是一个不能改变的事实。”

　　金一一拳挥过来，贺启险险让过，金一的另一拳又迅速挥过来，贺启已经挡住了，抓紧她的手腕，脸色有些凝重：“铃，你到底怎么了？”

　　“信没死，我不跟你说，我去找他。”金一奋力抽手，贺启的力气比她大，抓着她不放，大声吼道：“信死了！”

　　“没死！”金一也吼他，两个人就这么瞪着了半天，贺启泄气地看向程运问道：“她怎么了？好像神志不清。”

　　“她回来之后就变成这样，有时候认识人，有时候又不认识。”

　　贺启看着金一还气愤地盯着她，点头道：“好好，你说了算。”又摸了摸额头，无奈地说道：“看来信的死对你打击太大了，这可怎么好，信要是知道了，估计都能从坟里跳出来骂人。”

　　金一笑嘻嘻地点头说：“跳出来骂人！”

　　“铃到底去了哪里？关信是谁？毒枭？你一定知道铃失踪那几年的事情，可不可以告诉我？”程运问道。

　　贺启惊讶地看着他：“你不知道她在金三角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是她哥哥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