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里淘金》孤逗

18、失心疯

　　金一快速转出院门，沿着原路返回，她是从路尽头的那边走过来的，陷入了一种沉思状态，没有注意到停在家门口两辆陌生的车，就这么走了进来。

　　金朋也迅速反应过来，跟着冲了出去，云慧喊了一声“阿朋！”他没有听见，他不能再让金一就这么消失了，等了六年，她终于回来了，她不能再走了。

　　钟茜愣愣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不明白怎么回事，走到脸色很难看的云慧旁边：“我们也去看看吧。”云慧眼前一亮，和钟茜也跟着出去了。

　　金比追上金一，拉住她，金一反手一推，将他推开了，继续走她的路，金比迅速冲过去，拦在她面前，金一绕不过他，用刀柄击在他的小腹，金比没想到金一会出手，而且干脆利落，痛得松了手，弯下了腰，眼看着金一就从他身边走过去，金朋赶紧赶来，有了金比的教训，他小心了许多，但是仍然拦不住金一，还和她打了起来，不过金一身手太快太强悍，金朋被打趴了几次，金比也过来帮忙，两个人也制止不了金一，他们心里很焦急，死命缠着她。

　　云慧和钟茜已经赶来了，站在不远处，惊讶地看着三个人缠斗，金一的冷冽和强悍让她们微微感觉到恐惧，又为金朋和金比担忧。

　　谁知金一突然就晕倒了，才结束这场打斗，金朋抱着她松懈的身体，喊道：“阿一！”

　　“先把她抱回去。”金比想拿走她的武士刀，但是她的手紧紧攥着，根本掰不开，他和金朋对望了一眼，都深深地担忧着。

　　金朋将她抱起来，赶紧往家里走，金比走到院门口，冷着脸转身对跟过来云慧和钟茜说：“这里不欢迎你们。”说完“嘭”的一声就把院门给关上了，看也不看她们一眼，又把客厅大门给关上了，金一的精神力很好，就算两天不睡觉都能神气活现的，如果不是因为看到她们，就不会往外跑，也不会晕倒。

　　金一的手上脸上都有些擦伤，面色苍白，嘴唇干裂，紧闭着双眼，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医生来看过，说她是因为疲劳过度，精疲力竭才晕倒的，需要足够的休息。

　　精力旺盛的金一要做到怎样，才会让她精疲力竭的，她又是从哪里回来的，好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根本不认人，连金朋和金比都打。

　　程运接到金比电话的时候，正和苏扬在外面和商场上的朋友打高尔夫，挂了电话就要离开，被苏杨拦住了：“那个女人又回来了？你一听说她回来了就要去见她？当初她走的时候，你满世界地找，跟丢了魂似的，闹得满城风雨还不够吗？程运，收收心吧，你都有孩子了，总该为孩子想想吧，那个女人不是个好人，就算是个好女人，你也不能跟她再搅和在一起了……”

　　程运心里急着见金一，打断苏杨，三分沉痛七分惋惜地说道：“苏杨，不是你想的那样，现在还不是时候，也许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唉，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以后再说吧。”

　　苏杨被程运说得糊里糊涂的，觉得程运在这件事上太不理智了，居然为了这么一个不太正派，甚至可以说狐媚的女人给迷住，劝了很多次，程运却总是拿这样含糊不清的话来搪塞，这让他很是担忧。

　　程运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别墅，金朋把刚才的情况大概给程运说了，程运看着面容憔悴的金一，很是自责，那天他收到了那么简短的一句消息，她说了哥哥，程运的心立刻就沉下去，连忙给金一回拨电话，手机却打不通了，怎么打都打不通，立刻联系了金朋和金比，他们说她刚走，赶到别墅时，只看到了留在桌子上的留言，那一刻程运的心就好像被人重重地击打了一下，他从来没有想要她离开自己，那天骂她的话只是气愤她太不自重了，只是想要教训她，让她好好反省一下，没想到她竟然离开了，就这么轻易地离开自己，她还说再也不回来了，就是说再也不想要见他这个哥哥了。那时，程运真的好恨，既恨她，也恨自己，恨她这么轻易就舍弃了他这个哥哥，也恨自己为什么要骂她，从小到大，连凶她一句都没有，这次骂得这么狠，伤了她的心。

　　三个男人待在她的房间里谁也没有离开，也没有再说话，金一睡了一天还没有醒，金比看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便说：“我去做点吃的，大家先吃点，不然等会儿阿一醒了，要是再往外跑，我们谁也没有力气拦住她。”

　　第二天一早，金朋先醒了，往床上一看，没有人，赶紧把另外两个人喊起来：“阿一不见了。”最后他们在院子的墙角处看见金一蹲在那里看花，金比轻轻叫了一声：“阿一。”

　　金一没有反应，仍然对着一朵红色的花念念有词，仔细听听是“你的花语是希望….”

　　程运走过去像小时候那样，搂着她的肩膀，和蔼地问道：“铃，你在做什么？”

　　金一转过头看着程运，笑眯眯地说：“看罂粟花啊！罂粟花开了呢。”

　　他们都一愣，那明明是一朵红蔷薇。

　　程运心里疑惑，小心地把她牵起来，说：“该吃早饭了，我们进屋吧。”

　　金一想了想：“嗯。”

　　金比立刻有不好的预感，她晕倒前和醒来后两种极端的反常表现，让他很担忧。

　　金一坐在沙发上，抱着这个她一直不撒手的武士刀，眨着眼睛看着茶几上的一个地方，仿佛只有自己一个人似的，一直这么呆呆的快半个小时了，把他们三个当空气，亦或者不认识。

　　金比神色凝重，轻轻地坐到她旁边问道：“阿一，你记得我是谁吗？”金一不搭理，仍然盯着那处，程运立刻明白了金比的担忧，蹲在她面前，让她看着自己，问道：“铃，这几年去了哪里？”

　　金一眨了下眼睛：“信那里。”

　　“信是谁？”

　　“关信哪，关信你都不认识？大毒枭！魔王！”说着还做了个魔王的鬼脸。

　　他们都互相看了一眼，金一不太对头，好像是傻了。

　　“铃，你还记得我是谁吗？”程运抓住她的手问道。

　　金一甜甜一笑，问道：“你是谁啊？”

　　“我是程运，是你哥哥，你看清楚，你真的记不得了吗？”程运抬起她的脸，让她看清楚自己。

　　“程运？”金一念道。

　　程运点点头：“嗯。”

　　“哥哥。”金一继续念着。

　　程运欣喜地说：“对，哥哥。”

　　“哥哥，程运，程运，哥哥……”金一像念经一样念着。

　　程运不相信地看着金一，拉过金比，说道：“你学心理学的，你说说看，这个是怎么回事？她是不是，疯了？”金朋不相信地摇着头，对金比说：“不会的，阿一不会疯的，阿比你一定有办法。”

　　金比皱紧眉头，轻轻地揽着她，问道：“你记不记得这里是哪里？”

　　金一抬头看了一圈，说：“房子。”

　　“是呀，这是房子，那这是谁的房子呢？”金比进一步地引导。

　　“谁的？”金一似乎被勾起了好奇心，像个小孩一样歪着头看着金比。

　　“这是金一的房子，你记得金一吗？”金比也用一种哄小孩的语气，微笑着跟金一说道。

　　金一转着眼珠，想了又想，眼睛一亮，高兴地说道：“啊，金一，和阿朋，阿比住在一起。”

　　“对的，那金一的哥哥是谁呢？”金比带着夸奖的语气。

　　“哥哥，程运，程运，哥哥。”金一又开始念经起来。

　　金比深锁眉头，没再问她，将额头放在她的肩膀上，抱着她不说话。

　　“阿比，说话呀。”金朋在一旁催道。

　　金比点点头：“她是疯了。”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每次铃不见了，再回来的时候就变了，第一次是性格大变，第二次是面貌全变了，这次回来连我都不认得，居然疯了，铃，你到底都遇到些什么？告诉哥哥，是哥哥没有照顾好你，哥哥再也不骂你了，你回来好不好，我求你了。”程运蹲在金一的面前，握着她的手，声音都是颤抖的，最后竟然哭了。

　　金朋瘫在沙发边上，大家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有程运痛心的哭声，金一眨着眼睛看着程运半天，突然抬起手，给程运抹眼泪，他们都像看到希望一样看着金一的手，金一抹了一会儿，说道：“铃不能哭的，信会惩罚你哦，他好严厉的。”

　　程运问道：“他会怎么惩罚铃？”

　　金一眉头一拧，嘟起嘴巴道：“加倍训练量，还会加倍折磨铃，不让铃睡觉，嗯嗯，他说啊，哭是软弱的表现，最讨厌哭哭啼啼的女人。”

　　“他对你很不好吗？”程运心疼地理了理金一的头发。

　　“不是啊，他对我很好，嗯……也不好……其实很好，可是……呜呜……”金一纠结了一下这个问题，然后哭了起来。

　　程运将她抱在怀里，一下下拍着她的背，就像哄小孩子睡觉一样：“铃不哭，铃乖，信是个坏人，咱们不理他。”

　　金一从他怀里坐起来，怒气汹汹地说：“信是个好人！你们都说他是坏人，可是我觉得他是最好的人！”

　　程运愣了一下，不是她自己说他不好吗？连忙点头道：“是是，他是个好人。”

　　金一听到后，突然嘴巴一瘪：“他不好，他把铃赶走了，气死我了。”

　　“他赶你走？”

　　“是呀，他说我在中国还有牵挂，就把我赶回中国了。”金一气愤得咬了下嘴唇。

　　大家都听得云里雾里的，只是确认跟她嘴里说的那个关信有关，似乎和她很亲密，可是一个大毒枭？她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她去了哪里？

　　程运站起来，叹了口气：“怎么像回到了小时候？”

　　金比问道：“小时候？”

　　“是呀，铃小时候就是这个样子，连说话的语气都是这样。”程运抹了抹脸，坐在金一旁边。

　　金比想了想：“也许还没有到很糟糕的地步。”

　　金朋立刻从地上弹起来，拉着金比说：“真的，阿一还能醒？”

　　“我不确定，这要看她自己愿不愿意醒，当人的精神受到巨大的刺激，无法承受的时候，会自发地将一些记忆，性情屏蔽起来，形成一种短暂性失忆，选择性失忆，甚至是回到童年，就像阿一这样，来逃避某些让她无法承受的事情。”

　　“唉，无论如何，铃总算平安回来了，她的病慢慢来吧，如果这样能让她快乐，就算她一辈子不醒来，我都会好好照顾她。”程运将金一抱在怀里，金一扯了扯他的衣领，又摸了摸他一晚上没刮，长出来的胡茬。

　　金朋和金比也默认他的说法，只要金一能平安回来，能快乐，比什么都好。

　　程运去交代了一下家里和公司的事情，就留在了金一这里，金朋没有离开，每顿都做金一爱吃的东西，他很久没有做东西给金一吃了，那个时候看着金一吃得开心，自己也会很幸福，金一现在就成了他们三个人的小孩，随时都要看着。

　　以前金一用手抓吃的，都会被金朋用筷子敲，现在他都会先给她洗干净手，她爱抓就让她抓去，金一拿起她最喜欢的酱排骨吃得好开心，然后说了一句：“阿朋做的酱排骨真好吃。”金朋和金比顿时停了筷子，看着金一，问道：“阿一，你刚才说了什么？”金一又用手抓了一个，举起来大声说：“阿朋做的酱排骨，好吃！”

　　金朋眼里都酸涩起来，原来她一直都念念不忘他做的饭，他还经常不回家，金一从来不说什么，总让他别太累了，在外面吃好点，其实她是很想叫他回来的吧。

　　金一又拿了一块放在金比的碗里：“阿比也吃。”金比问了一句：“阿一，你知道我是谁？”金一指着他说：“阿比总那么傻，连自己都不认识，你是阿比，记住了？”又看了看金朋，“穿着围裙的阿朋。”

　　在精神失常的人的脑子里，能记住的总是那些记忆最深刻的东西，最美好的记忆，最痛苦的记忆，最难忘的记忆。

　　金比终于忍不住哭了，金一的记忆里他们俩很重要，也很深刻，她从来不想忘记，为什么他总是会慢半拍，错过半拍呢，金一还能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