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福》西蒙斯弗谖

37、第34章

　　大宝看我煮茶，外面一片混乱，只有这里是安静的，好像什么都无法影响它的平静安宁，这里是这世间一座孤岛。而我，我一直就是世间的一座孤岛。“大宝，去，收拾我的院落去吧。收拾好了，你先去破庙那边会合白仓，把破庙拾掇好，从今以后，我就是要去那里住了。”

　　大宝一掀斗篷，身影化作黑烟消失了。我听见前院骚动起来了，是他回来了。我听到丽娘孩子的哭闹声，听到丽娘那尖细的嗓门，但是没有什么能阻挡那脚步。那脚步近了，门被大力撞开，门板磕在两边，房梁上不知多少年的陈年老灰都哆哆嗦嗦地跪到地上来了。他生气，一向都是吓人的，我一直都知道。

　　“从宫里回来，火气倒是大了。”我伸手给他杯子里盛好茶。他疾步走到我身侧，不落座，伸手揪住我衣领：“你，为何要做到这一步？你就这么恨我、这么不相信我？”沉默一瞬，他又像哭又像笑。

　　我被揪住领口，手一抖，茶水撒了出去。我不愿看他：“想知道答案？坐下喝点茶，我告诉你。”他坐下了，我倒是从未见过他这么颓唐的样子。

　　“看起来宫里面那两位也是乱成一团了啊，不过很快他们便会派人来找你了。”我终于和他对视，他眼睛很红。“你何时知道我，没有失忆这件事的？”

　　“从宫中有刺客那一天开始，我便知道了。”我无奈地笑了：“你果然很聪明，要瞒你也真是费劲。”我又对上他眼睛，正色：“阿阙，你想知道我为何要这么做，我便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他们两个欠我的血海深仇，我不想再说，你也清楚他们对我的父亲，对我的家族做了什么。我只说你与我的。”

　　“我一直认为，师父的死，是我的错。”我对面人身形一僵。“直到我发现不是那一天，我都心怀愧疚，认为我是师父的劫数，害师父殒命。结果好笑的是，我有次在市面上买了些书，权作无聊时乐子，竟然发现其中竟有落败仙门的一些纪实档案，其中提到了妖人这种，生物。妖人身体会受妖气腐蚀，但是这种腐蚀不会使妖人失去理智，只对妖人本身有害。那么，为什么我失去理智了？很简单，因为某次我淘气，因为向往外面的花花世界而下山。正好撞上了到处打听我下落的你及你的属下。你们很快便从我传说中的腕上的胎记确定了我身份，而我在那天，吃过的所有东西都经过了你们仔细的处理。你们认为我肯定必死无疑，放心去了。但是谁想到，这药对人有用，对妖人可未必。于是，我妖气失控，屠杀千人。你知道我还没死，便暗中派高手前来捉拿我。谁知师父速度快了一些，先你一步找到失控的我，为我牺牲，堪堪控制住了我。然后我就没了师父。”

　　我看见他嗫嚅着，沙哑的声音听上去真的很突兀：“你，怎么知道的？”

　　“我可是妖神，还有我知道不了的事情？师父命格是妖，不在阎王的命簿里，所以我刚刚开始我计划的时候并不知道你的事，我只是气恼你骗我，利用朋友身份套话，我没想过要你死。”

　　“至于走到这一步，是你帮我做的选择。你知不知道，我曾经想过不报仇，包括对陆姜和叶妆，我也不报仇了。我这么懒散一只妖，这么认真做计划害人，太累了，我不想做了。而且，就是在知道你害我失去师父这件事后，我想的放弃报仇。我觉得你对我挺好的，像大宝说的，为何要纠结于前尘往事而困住自己呢？”我为他在斟茶一杯。

　　“但是是你用行动告诉我，我的这种想法十分愚蠢，谁会真的喜欢妖怪呢？唐僧那么大慈大悲、没有种族歧视的人也没有喜欢过妖怪，所以人与妖的爱情故事，都是假的。那时候，我看到书，很生气，我想去质问你。你不知道，是因为我一站起来就晕了。后来，大宝为我找了妖医看病，人家告诉我，我肚子里面有娃娃了。大宝知道以后超级开心的，他说你也会开心的，我后来命他去找白仓，说是报喜。我一直努力消化这两个消息。大喜大悲交织的感觉不是很好，我差点没疯。我自认为放不下仇恨，但是我也放不下孩子。于是我仔细回想你对我好的种种，我犹豫了，我动了退缩的念头。我想着，你只要对我继续好，也没什么的，师父希望的一直是我平安无虞。”

　　“后来，我在原地等着你回来，等着告诉你这个消息，我想向你坦白。”

　　“但，可惜啊，我是等到了你，不光是你，还有丽娘的喜轿。我才知道，这府里，不知道这天大喜事的，只有我一个，哦，还有一个大傻瓜福大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