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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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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终于落下,屋子里有些阴冷。皇后还未回来,不知道皇上与她说了什么。景阳宫中一时无事,几个宫女凑在一块闲聊,屋子里空荡荡的,只剩下李景年一人。
李景年把窗户推开了一条小缝,盯着落雨出神,黛色的瓦片被雨水洗刷的十分明亮,树上仅存的几片黄叶也在雨水中纷纷坠落。
宫门被推开了,慕容伟大步走进院子来,他身后的小太监撑着油纸伞,紧紧地跟着太子的步伐,可是太子走的太快,身上还是被淋湿了。
慕容伟面无表情地推开了李景年的房门,李景年吓了一跳,立马站起身来。小太监守在门口,轻轻关上了门。太子死死地盯着李景年,李景年觉得浑身不自在,脸也渐渐烫了起来。
太子说:“我想和你说说话。”
“说什么?”
“说什么都行,你说,我听。”
李景年深吸一口气,“那好,就说我们小时候,你掉进了水池里,衣服全都湿了,就像现在一样。”
太子猛地上前一步死死地抱住李景年,任她如何挣扎也不放手,“别说了。”
慕容伟身上的味道让李景年有些迷醉,她的脸贴在慕容伟的胸口,能清晰的听见他的心跳。
李景年默默地闭上眼睛,希望能在这一刻忘记所有的仇恨,只是单纯地与这个男人相拥。可是刚闭上眼睛,爹娘的孤坟、残破的家宅、姐姐的笑容便不停地在眼前闪过。李景年猛地推开慕容伟,急促地喘着粗气。不行,她还是办不到,她没有办法放弃仇恨,即便她是那么喜欢面前的这个男人。
她还是把慕容伟推开了,“你已经娶亲成家了,虽然我不喜欢那个秦雪晴,但她确实是你妻子。她就像是插在我心头的一根刺,有她在,我们绝无可能。”
慕容伟怔怔地看着李景年,握了握拳,“我错了一次,绝不会再错第二次,你等我。”
李景年没做声,把目光投向窗外,窗外秋雨淅沥。
慕容伟来到门外,太监在他身后撑着纸伞,他又转身望向李景年,细雨中的他像是一座被岁月洗礼的雕像。李景年的目光与他相接,她垂下头,缓缓关上了窗户。
远处传来雷声,这场秋雨过后,只怕天气会更冷。皇上靠在床榻上,经过这次巫蛊之祸,再受到段昭仪之事的打击,他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
皇后静静地坐在一旁的榻上,大殿里空荡荡的,只有蜡烛的光飘忽不定地摇曳着。皇上咳嗽了起来,皇后为他端来水,皇上却没喝。他抬眼注视着皇后,皇后露出一个毫无破绽的笑容。
皇上止住咳嗽,微微扬起嘴角,“这回你满意了?段昭仪生下了一个死胎如今已是疯疯癫癫。”
“皇上说什么,臣妾听不懂。”
皇上笑笑,“你我是二十几年的夫妻了,你要除掉吴王,我便送你个顺水人情,可是你不该对段昭仪下手。”
皇后轻轻地摇头,“皇上说的臣妾不懂,难道殿下以为段昭仪生下死胎是臣妾所为?”
“不然呢?好端端的怎么会生下死胎。”皇上注视着皇后双眸,然后又挥挥手,“罢了,你不用多说了,后宫的糟心事已经够多了。从现在开始,你不许再动任何手脚。有些事不该你来管,你就不要管。你已经害了朕的一个儿子,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
皇后狠狠地攥着衣角,强挤出一抹笑容,“陛下或许不信,不过臣妾从未在段昭仪身上动过手脚。皇上只惦记段昭仪肚子里的孩子,那伟儿、清河、冲儿就不是陛下的孩子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后冷笑道:“你以为艮园失火只是伦而一人所为?那日段昭仪分明是要引殿下到艮园去,她又是如何知道艮园失火的?”
皇上眼眸一转,突然说道:“所以朝旭落水是你的苦肉计?”
皇后无奈地笑笑,“对,是我把朝旭按在水盆里,造出溺水的假象。”
皇上怒目瞪向皇后,“你怎么下得了手?朝旭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皇后拍着自己胸口喊道:“你以为我就舍得自己的亲孙子?可是我若不这样,伟儿又该怎么办?他本就是个继位的太子,晔儿手下的旧臣大多不服他,若是连皇上也厌弃了他,他又该如何自处?”
皇上痛苦地摇头,“你疯了,简直是疯了。”
皇后眼角垂着泪,“不,不是我疯了,而是陛下变了。”她跪在皇上脚边,轻轻握住皇上的手,温顺地把脸贴在皇上的腿上,“陛下还记得我们新婚时候的样子吗?那时候的我们多好,可是自从陛下登基,我们之间就变了,变得疏远了。臣妾还是当年的那个卓敏,可是俊郞还是当年的俊郞吗?”她泪眼朦胧地看向皇上,“俊郞已经很久没在我的宫中留宿了。”
皇上轻轻抚摸着皇后的脸,叹了口气,“你先回宫,改日我再去看你。”
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应福殿。皇后步伐坚定地向殿外走去,雪白的光亮在她刚毅的脸上一晃而过,她像是一位即将奔赴沙场的战士,目光中带着寒霜。
回到景阳宫,皇后怔怔地坐在铜镜前,镜中的自己依旧美丽,却早已经没有了年少时的纯粹。她太了解皇上了,皇上是个心思极重的人,今天她用往日的情分蒙混过去,可是等皇上反应过来,肯定会对自己心生不满,她要早作准备才是。给惠珍缝制的貂皮夹袄,已经完成了,天气越来越冷,可是此时自己若再去西华寺似乎有些不妥。自己总去西华寺,皇上肯定会疑心,这次就派个丫鬟把大氅送过去吧。
皇后想了想把戴姑姑叫了过来,“派谁去送貂皮大氅合适?”
戴姑姑想了想,“我看景儿倒还合适,她刚来景阳宫,出入不惹人注意。”
皇后微微皱起眉头,“景儿?可信吗?”
李景年躺在冰冷的床上,宫女的房间不到数九寒冬是不会生火的。被褥冰凉,她辗转难眠。太子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她还能信任慕容伟吗?
太子妃秦雪晴靠在床上,手里攥着娘家来的信,胸脯急促地起伏着。爹竟然劝她将雪儿送给太子做妾,这种事情她怎么肯做?雪儿不知道信中写了什么,继续在一旁叠着衣服,可是秦雪晴看她的眼神已经发生了变化。
雪儿把叠好的衣服放到衣柜里,转过身微笑着对太子妃说:“娘娘,衣服已经叠好了,今天有些冷,我热了汤婆子,这就给娘娘拿来。”
太子妃笑了笑,把那封信塞到枕头下边,拉住雪儿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旁。她轻轻拨开雪儿额头的碎发,问道:“雪儿,你跟在我身边多少年了?”
“五年了。”
“竟然这么久了?我都没发觉。”她笑笑说道:“这么多年我我都忽略了你,你也到了嫁人的年纪,我帮你寻个婆家可好?”
雪儿的脸红了,她低下头,“娘娘净拿奴婢开心,奴婢不愿嫁人,只想陪在娘娘身边。”
太子妃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她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雪儿的手背。门外传来脚步声,太子回来了。
雪儿忙起身立在一旁,太子看了她一眼,便坐在了太子妃身旁,“今天感觉怎么样?”
太子妃靠在慕容伟的肩头,“能有什么?我也不是头一胎了,殿下这是在关心臣妾吗?”
太子扯了扯嘴角便站起身,“你早些休息吧,我还有事。”
太子妃忙从床上下来,伸手拿过一旁的披风,“已经这么晚了,殿下就在这里睡下吧。”
“你又起来干什么?我说了,我还有事。”
太子妃拉住慕容伟的衣袖,“臣妾送殿下。”
太子按住太子妃的肩膀,“外边冷,你出去干什么?”他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雪儿,“就让她送我出去吧。”
“雪儿?”太子妃看了雪儿一眼,雪儿脸颊通红。太子笑笑,“你还愣着干什么?难道想让你家主子到外面吹冷风吗?”
雪儿慌了神,又看向太子妃,太子妃强挤出一抹笑容来,“那你就去送送殿下吧。”
雪儿跟在太子身后出了院落,太子妃落寞地坐在床上。她不是没想过太子纳妾之事,她也知道作为太子的女人,她迟早要面对这种情况,可是如今她肚子里怀着孩子,太子却对她身边的贴身婢女青睐有加,她实在接受不了。
曾经的婢女要与她一同成为太子的女人吗?秦雪晴拼命的摇头,她宁愿那是一个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