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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二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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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叶在草地上堆积了好几层,几个宫女正在清扫。一阵微风吹过,树上的黄叶如蝴蝶般纷纷而落。慕容伦仰头看着落叶,觉得自己就像是这落叶一般漂泊无助。
李景年正在清扫落叶,这树叶不停地落下,怎么清扫都清扫不完。她拄着耙子,稍稍歇了口气。清晨落水,她的衣服现在还湿乎乎的。早晨的时候天气冷的吓人,时近晌午阳光又毒辣起来,这一冷一热的,让李景年觉得头晕眼花,她觉得脚底下像是踩着棉花,整个世界都在左右摇摆。终于,她实在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慕容伦就站在李景年面前,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李景年抱在怀中,试了试她的鼻息。还好,没有断气。他忙吩咐下去,“去找太医,你们几个将她送回房里。”
李景年挣扎着睁开眼睛,她看见慕容伦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可是刚一转头,她便发现慕容伦手里竟然握着姐姐的玉佩,这玉佩是自己离家养病前娘特意定制给自己和姐姐的。
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慕容伦,他怎么会有姐姐的玉佩,难道他就是和姐姐私通的人?
夏禾把李景年拉起来,对慕容伦道谢:“多谢王爷,奴婢这就送她回去休息。”她强拉着李景年往回走,可李景年依然不停地回头眺望,直到慕容伦的身影消失在了树丛后面。
染了风寒的宫女要隔离,以免传染给其他人。这个人情冷漠的地方,所有人都不会关心别人的死活,只有夏禾一直在旁照顾。
李景年被安置在了冰冷而阴森的柴房,这里一天都照不到太阳,被子似是都能拧出水来。夏禾脸上带着泪痕,手中端着药碗。李景年喝了的药,觉得身上微微冒了汗,感觉好了一些。她朝夏禾笑了笑,“多谢。”
夏禾拧了一条毛巾敷在李景年额头上为她降温,“你感觉好些了吗?你不知道,刚才你看渤海王的眼神有多吓人,我真怕王爷会生气。”
李景年默默地低下了头。
夏禾接着说,“要说还是渤海王好心,他竟然派了太医给你看病,这种事可从来没有过。”
李景年把头转向一边,眼前浮现出渤海王手上的那块玉佩,心头发紧。
阴冷的柴房里散发着一股霉味,这些天,李景年除了迷迷糊糊地睡着,剩下的时间都在想慕容伦身上的那块玉佩。
看样子慕容伦很爱惜那块玉佩,这说明那块玉佩极有可能是姐姐送给他的。可是姐姐为什么要把玉佩送给他?这和姐姐、爹娘的死又有什么关系?
日薄西山,柴房里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夏禾忙完了一天的活给李景年带来一些米汤。
李景年正盯着房梁发呆,夏禾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已经不烫了,“佛祖保佑,总算熬过去了。”
李景年笑了笑,又叹了口气,轻声自语,“不知道我是该谢他还是该恨他。”
慕容伦趁着夜色只身来到东海侯府,月光隐在树影里,他来到一处隐蔽角落,轻盈地翻过院墙。慕容令的房中灯还亮着,慕容伦轻轻推门而入,慕容令虚弱地朝他扯了扯嘴角,“你来了。”
“怎么这么憔悴?”慕容伦问。
慕容令摇摇头,“母妃被抓进监牢,我那几个弟弟妹妹都吓傻了。家中乱成一团,父王已经懵了,家里这些事只能我替他管。可母妃正在牢里受苦,我又哪有心思管这些……”
慕容令越说越伤心,把脸转向一边擦了擦眼角。
慕容伦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两天我一直在想办法,总觉得这件事情还有转机,我今天过来就是和你商量的。”
慕容令强忍着心中的痛苦说:“我如今脑子里一团浆糊,什么也想不出来了,你快坐下,说说到底是什么主意?”
慕容伦说:“皇后抓了婶婶,目的无外乎就是对付王叔。婶婶的脾气我知道,她就是死也绝不会连累王叔和你,婶婶若是到死也不承认,皇后也不敢对王叔做什么。所以皇后与其在吴王妃身上浪费时间,不如捞些实惠。”
“实惠?什么实惠?”
慕容伦踱步到门边说道:“如今太子地位不稳,皇后自然希望能除去威胁,让吴王尽心辅佐太子。”
慕容令死死地攥着拳头,“让我替她卖命,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慕容伦拍了拍慕容令的肩膀,“咽不下也要咽,如今你已经没得选。”
“那我该怎么做?”
慕容伦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你需要一份投名状。”
“投名状?”慕容令疑惑地看着慕容伦。
慕容伦笑笑,“我便是你的投名状。”
门开着,秋风萧瑟,慕容伦的发梢在风中飘舞,他说:“咱俩从小交好,我知道你一心想让我出人头地,可我毕竟是个没娘的孩子,在这铜雀台,没有母亲便没有了靠山,我注定与皇位无缘。”
“可是你有我……”
慕容伦止住慕容令的话,“这么些年我都寂寂无闻,多亏了你才让父皇正眼瞧我,这是你的情分,我都记着,如今也是我该回报你的时候了。”他苦笑着从怀里掏出几片龙纹墨玉的碎片。
慕容令一惊,忙把碎片握在手中,“你疯了?这些碎片怎么还留着?”
慕容伦垂下眼睛,“这墨玉和惠珍送我的玉佩是同一材质,我舍不得丢,便留在了府中。”
慕容令攥着龙纹墨玉的碎片,叹了口气,“惠珍已经死了,你怎么就放不下?”
慕容伦摇摇头,“我就是放不下,我总觉得她还活着,每每看到这龙纹墨玉的碎片我就能想起她。”他笑笑,眼角含泪,“你去太子跟前揭发我吧,父皇总不会因为这件事杀我。”
慕容令把手中的碎片狠狠地塞回到他怀中,“烧艮园是我的主意,你不过是听了我的话,我怎么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你?”
“可你到底是为了我。”
“我……”慕容令注视着他的眼睛,那双真诚的眼睛让慕容令一时慌了神,他小声说:“我也并不都是为了你。”
慕容伦笑笑,“你不必再说,我都知道。只是我志不在此,恐怕只能辜负你的一番心意了,让我从此远离这个是非纷争的名利场,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风吹过窗外的树丛,留下沙沙的声响。夜已深了,太子寝殿的桌子上还胡乱堆着这几日的奏章。这些奏章多数都是朝中大臣请求释放吴王妃的。皇上把所有事情都推给了太子,分明是想撇清关系。太子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处理。
太子妃穿着一身奶白色的薄纱衣裙,端来一碗杏仁露,轻轻放在案头,柔声说:“殿下,夜深了,也该休息了。”
太子揉了揉已经发酸的眼睛,抬眼看向太子妃的瞬间,突然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那年也是这样的情景,烛光摇曳,秦雪晴穿着和今夜一样的纱裙,也端着杏仁露,对他说:“嫂嫂怀孕了,可是哥哥一直在外征战,嫂子怎么会怀上孩子呢?也不知道母后会怎么处理,若是让世人知道大燕的太子妃怀了野种,那可是天大的笑话。”
秦雪晴和献怀太子妃王惠珍的关系并不好,王惠珍太受母后宠爱了,同样是儿媳,秦雪晴心里难免不平。况且秦雪晴先给皇后生了孙子,那个王惠珍嫁给哥哥两年,连个孩子都没有,母后却还把她当成宝贝,秦雪晴心里肯定不舒服。
母后的不公造成了秦雪晴与王惠珍之间的矛盾,两个儿媳妇明面上和和气气,可是实际上却互不来往,秦雪晴为什么会知道王惠珍怀孕了?母后会把嫂子怀孕的事情告诉她吗?
当年慕容伟并未多想,他原以为是秦雪晴入宫给母后请安的时候听说的,可是如今想来却事有蹊跷。以母后对王惠珍的宠爱,她绝不会将嫂子怀孕的事情告诉秦雪晴。
“殿下在想什么?”
太子妃的声音将太子从思绪中拉了回来,慕容伟端起杏仁露喝了一口,又看了看秦雪晴,低下头默默不语。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慕容伟便起床了。昨晚的那个念头让他整夜无眠,他急着入宫找寻答案。秦雪晴还睡着,慕容伟目光沉重的看了她一眼,便脚步轻盈的出了门。
落叶铺在花园的小路上,晨光中枯叶还带着白霜。慕容伟穿过花园,来到宫门口,只见对面走来一个人。
天气有些凉了,慕容伟身上披着白色的披风,可那个迎面走来的人身上却是单衣,慕容伟不觉多看了他两眼。他背对着朝阳,面色阴沉,等他走进了慕容伟这才发现原来是慕容令。
慕容伟已经坐到了马背上,慕容令在马前停下,他的脸因为寒冷而毫无血色,面无表情地说:“殿下,臣有话要说。”
慕容伟拉着缰绳,微微蹙眉,“我要入宫,等我回来再说。”他刚要催马动身,却又停下了下来吩咐身旁的太监,“给侯爷拿件披风。”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现在心里难受,可是也别跟自己身体过去不。”
慕容令就直愣愣地站在一旁,慕容伟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一直面无表情地盯着地上的石子。慕容伟催马要走,慕容令却一把拽住缰绳,低声说:“殿下确定不想听我要说的话吗?”
慕容伟疑惑地看着他,慕容令神情有些奇怪,憔悴中带着倔强。慕容伟从马背上跳下来,背着手走回东宫,慕容令紧紧跟在身后。
来到书房,慕容伟平静地看着慕容令,“想说什么?”
慕容令从怀里掏出几片龙纹墨玉的碎片,“殿下认识这是什么吗?”
慕容伟吃惊地拿起玉片仔细端详,“怎么会在你手上?”
慕容令扯了扯嘴角,“这是我在渤海王府里发现的,殿下以为艮园为什么会失火?”
“你的意思是慕容伦?”
慕容令点点头,“这是我送给殿下的礼物,希望殿下能救救我母亲。”
慕容伟的手指摩挲着玉片,那温润的手感却让他心底荡起层层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