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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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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宫女太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冲了过来,将那姑娘团团围住,“公主殿下,可吓死奴才了。”
公主?李景年看了一眼那姑娘,她是公主?
清河公主身上披着毯子,被众人搀扶起来。她看着李景年,“谢谢你救我,你叫什么?”
李景年忙给公主行礼,“奴婢景儿,在上林苑当差。”
清河笑笑,“我欠你一份人情,你若遇到难处就来找我。”她又吩咐道,“给景儿拿条毯子。”
甬路上站着一个男人,默默的注视着池边发生的一切。清河公主一转身,突然看见那个男人阴沉的脸,顿时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二哥,我是不小心才掉到池里的,都怪草地上露水重,实在太滑了。”
太子的视线并没在清河公主身上多做停留,而是直直地盯着李景年。他摆了摆手,吩咐下去,“带公主回去休息。”
众人簇拥着公主离开,太子一把抓住李景年的手腕,将她拖到假山旁边,死死地盯着她那张湿漉漉的脸,“没想到你竟敢回来。”
李景年使劲儿挣开太子的手,笑了笑,“我当然要回来,事情还没弄清楚呢。”
太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什么时候才肯放手?你就没想过,如果是你姐姐有错在先呢?”
李景年盯着太子的眼睛,那双深棕色的眼眸明亮澄澈,她平静地说,“你果然知道些什么。”
太子躲闪开李景年的目光,“不知道,事情都过了那么久,你为什么非要执着?”
李景年冷冷一笑,“我一家老小的性命,你让我怎么放下?”
太子蓦然抬眼,两人的目光相接,“我一直不忍告诉你,是你姐姐做了丑事,这才引来杀身之祸。”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慕容伟犹豫着,最终还是说了出来,“你姐姐与外人私通,这件事被母后发现了,所以才处置了她。”
李景年紧咬牙根,眼眶微微泛红,她扬起头,问道:“我青州王氏全族也是因为此事受到牵连了吗?”
“慕容伟点点头。”
“你有没有想过我姐姐是被冤枉的?”
“冤枉?这种事情怎么冤枉?”
李景年甩开太子的手,目光冰冷的审视着面前的男人,“那你说,是谁和我姐姐私通?”
慕容伟摇摇头,“不知道。”
“说的轻巧,一句不知道就能毁人清白。”
“怀孕的事情瞒不住,这总是事实。”
“你亲眼看见我姐姐怀孕了吗?”李景年盯着慕容伟的眼睛。
慕容伟有些结巴,“倒是没看见。”
“你听谁说我姐姐怀孕的?”
“是雪晴告诉我的。”
“又是秦雪晴。”李景年狠狠地跺脚。
慕容伟一脸茫然,“雪晴能有什么问题?”
李景年轻轻哼了一声,“你还记得东宫有个做糕点的厨娘刘嬷嬷吗?”
“刘嬷嬷?”慕容伟摇摇头,“宫中的下人那么多,不记得了。”
“秦雪晴让刘嬷嬷告诉我,献怀太子妃死之前怀孕了,这就说明秦雪晴不单单知道姐姐当年的事情,她也猜出了我入东宫的目的。”
应福殿内挤满了人,太子姗姗来迟,皇后递给他一个严厉的目光。
吴王妃和段昭仪跪在大殿正中,吴王慕容垂和东海侯慕容令跪在两人身后。
皇后手里拿着一个插着针的木偶,冷冷地说:“皇上,这是在暖玉阁搜到的。”
皇上面色惨白地坐在床榻上,“说,这个木偶是谁做的?”
段昭仪哭得梨花带雨,“陛下,这是诬陷,臣妾从未见过这个木偶。”
皇后的目光像是冰冷的匕首在吴王妃脸上扫过,“那就是吴王妃做的了?”
吴王妃吓得面无血色,她一个劲儿地摇摇头,“臣妾没有,臣妾没有。”
段昭仪爬到皇上脚边,拉着皇上的脚,“皇上这一定是诬陷。”
皇上不忍看她,把脸转向一边。
皇后给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上前将段昭仪拉起来。皇后说:“昭仪妹妹自然不会伤害皇上,吴王妃你说是不是?”
吴王妃望着段昭仪,泪眼模糊。皇后缓缓走向她,死死地捏住她的下巴。吴王妃狠狠地瞪着她,一言不发。
吴王深深地垂着头,牙齿咬得吱吱作响。他知道妻子不会做出如此低级的事,这是诬陷,可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皇后笑笑,“我想吴王妃自然不会无缘无故诅咒皇上,她这样做一定是受人指使。”她那锐利的目光在吴王妃的脸上一扫而过,最终落在了吴王身上,“吴王,你说是不是?”
吴王强忍着心头的怒火,重重地磕头,“臣从未做过。”
慕容令看着颓然在地的母亲,袖口里的拳头紧紧地攥着,他恨不得现在就把皇后那张嚣张的嘴脸撕碎,可是理智最终让他选择了忍耐。
段昭仪突然捂着肚子大叫,皇上一脸疲惫地说,“送昭仪回去休息,责太医好好照顾。将吴王妃暂且收押。”
眼泪终于冲破了最后一道防线,吴王重重地磕头,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皇上,冤枉啊。”
皇上头痛,他一边捏着额头一边挥手,太监将跪着的人拉了出去。
吴王的声音依旧清晰可闻,皇上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皇后,说道:“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皇后福了福,轻语:“找到了巫蛊,皇上定会康健,臣妾告退。”
晶石地砖明可鉴人,皇后从容地迈着步子,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
日头毒辣,空气黏着在一起,连一丝风都没有。慕容令跪在殿外,汗水顺着脖子淌下,整个人就像在蒸炉中被炙烤一样,眼前的空气都翻滚着热浪。吴王就跪在他前面,死死地攥着拳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大太监刘虹劝道:“王爷,您就别在这儿耗着了,皇上已经歇下了,您就是不为自个儿身体考虑也该替小侯爷考虑不是?”
吴王不理会刘虹的话,一声接着一声高喊:“皇上,臣冤枉!”
刘虹忙制止道:“王爷别喊了,皇上歇下了,吵醒陛下只会罪加一等。”
空旷的庭院中,时间如同凝固住了一般,每一次呼吸都清晰可闻。恨意在心底急速地升腾着,慕容令望着那巍峨的殿宇和明亮的天空,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被困在这四方天地中的困兽,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向外喷发着怒火,可是这凝固住了的空气却将他死死地束缚住。
他蓦然起身将父亲扶起,吴王看向他,慕容令擦去父亲脸上的泪水,坚毅地说:“走吧,再跪下去也毫无意义,是时候站起来了。”
慕容令扶着父亲缓缓走出院外,父亲似乎一夜之间苍老了。正值壮年的吴王手掌冰冷,步履蹒跚,那魁梧的身躯如今看来却那么颓唐,就像是一只在暴风雨中备受摧残的雨燕,眼神中满是无力回天的悲凉。
宫巷一侧的树荫中,渤海王慕容伦默默注视着他们两人沧桑的背影。在众多兄弟里,只有慕容令与自己最亲近,可是如今吴王家出了事,他却无能为力。伤心与愧疚让他的心头如压着千斤巨石般沉重。
今天一早他便得到了吴王妃出事的消息,可是当他远远地看见太子冲进应福殿后,他便决定在殿外等候。这明显是皇后设的局,可是皇上绝对不会拆穿。这是皇后送给皇上的一份礼物,皇上一定会默契地接受。这个时候如果自己再去皇上面前求情,非但帮不了慕容令,还会让皇上怀疑自己与吴王结党,只会让情况越来越糟。
婶婶端庄大气,她怎么会做出这么低级的事?她一直都是那么小心谨慎,从来不让皇后抓到一点把柄,这一次她却失算了。她一心以为皇后会对段昭仪下手,可是皇后却早已经悄悄把目标对准了她。
慕容伦想起小时候,他从小便没了娘,除了姐姐,没有一个人正眼瞧他。在所有的兄弟中,只有慕容令不嫌弃他,愿意和他和他玩在一起。年纪再大些,慕容伦也曾去吴王府中做客,他在吴王妃身上感受到了从未体验过的母爱,在吴王府里体验到了什么是家庭的温馨。
这辈子,对自己好的人实在太少,慕容伦知道,自己是个福薄的人。他是皇上最不重视的儿子,像一个透明人一样在宫中自生自灭。他慢慢地走在上林苑中的小巷,手掌摩挲着那块由龙纹墨玉雕刻而成的玉佩,这是王惠珍在出嫁前送给自己的礼物。
他们明明那么相爱,他曾经天真的以为自己孤独无助的前半生就是为了与王惠珍相遇,可是到最后,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王惠珍嫁给慕容晔,而他连争取的机会都没有。
关心自己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蒙难,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多少的无可奈何都化作了夜深人静时的叹息,在清冷的月光中渺无踪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一次自己定要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