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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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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李景年离去的背影,太子妃陷入了沉思。春风拂面,却有着说不尽的苦涩滋味。
太子妃把整理好的东西送到了太子的书房,付严正在屋中说着什么。太子妃不便进去打扰,便站在门外等候,可是太子发现了门外的太子妃,示意付严先出去。
付严出了门,对太子妃行礼,太子妃连正眼都没瞧他。
太子妃将整理好的包裹放在床榻上,“殿下,臣妾备了衣物用具共十三包,分七个箱子正好装下,请殿下示下。”
太子扫了一眼榻上的包裹,微微皱眉,“太多了,又不是外出游玩,除了必要的衣物,剩下的一概不带,整理成一箱就好。”
“可是殿下……”一股熟悉的花香从太子身上飘来,那是李景年身上的味道,太子妃心头像是堵着什么东西似的,硬是把剩下的半句话咽了下去,她强挤出一抹笑容,“殿下屋里换了熏香?真好闻。”
太子的嘴角微微一颤,没说什么。
太子妃重新整理衣物,太子就坐在对面的书桌后边看着她,“这些事让下人做就行了,你何必亲自上手。”
太子妃摇摇头,“殿下的贴身衣物向来都是臣妾亲自整理的,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太子把玩着手中的白玉茶杯,欲言又止。太子妃看得真切,说道:“殿下想说什么就说吧。”
太子清了清喉咙,“我不在这段时间,你要更加注意言行。”
太子妃冷笑,直直地盯着太子的眼睛,“殿下多虑了,臣妾知道分寸。”
太子妃把手中的衣服往床上一摔,施了一礼说,“殿下,臣妾的父亲也要远行,臣妾想回娘家与父亲告别。”
太子点点头,“去吧。”
坐在马车上,太子妃心中委屈,开始默默地抹起眼泪。日薄西山,远处传来几声寒鸦的悲鸣。太子妃挑开车帘,望向远处,天边铺洒着一抹血红。
来到司徒右长史府中,太子妃单独与爹说话:“此去赈灾,女儿想求爹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吧。”
“我想除掉付严。”
秦恩捻着胡须,烛火跳动,他的面容阴暗,“这谈何容易?”
太子妃目光坚定,“只要在赈灾的账目上做些手脚,不愁扳不倒付严。”
太子回京已是两个月后,他满身怒气,太子妃为他更衣,怯生生地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那个付严也太不是东西,竟敢私吞赈灾款,被言官参了一本,他却厚颜无耻地到我跟前哭诉冤枉。”
太子妃做出吃惊的样子,“付太保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竟敢做出这样的事?皇上如何说的?牵连到殿下了吗?”
“那倒没有,皇上只是将他暂时收押。”
太子妃微微垂下眼睛,小声说:“殿下心慈,肯定不舍得付太保受苦,但这件事殿下实在不宜牵扯过深。”
太子深深叹了口气,轻轻拉起她的手,点了点头。
太子妃把头靠在殿下的肩头,嘴角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
付严之事让皇上十分震怒,只是付严一口咬定自己是被冤枉,就是不肯认罪。满朝文武无一人替付严说话,就连太子都一副置身事外的神色。流民的赈灾款被克扣,民怨四起。皇上为了平息众怒,决定严惩付严。
付严被关进了大牢,太子闷闷不乐。太子妃躺在太子身边,“臣妾知道殿下心中不舍,可是这件事是非曲直再清楚不过,殿下可千万别触父皇的霉头。”
太子苦笑,“虽说他是咎由自取,但我还是于心不忍。前日我已经求父皇不要株连其家属,这也算是尽了师生的情谊了。”
太子妃点点头,柔柔地伏在太子肩头,她又从太子身上闻到了那淡淡的花香。
太子从床上坐起来,披上一件衣服,“你先睡吧,我出去透口气。”
太子妃看着太子的背影远去,叫来婢女雪儿,吩咐道:“远远地跟着太子,别让他发现。”
今夜无月无星,天上是惨淡的愁云,太子背着手走在花园的小路上,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李景年的房前。已是深夜,李景年应该早已睡下。太子没有上前扣门,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前。
不知站了多久,总之雪儿都困了,太子才静静地离开。太子来到凉亭中默默地坐着。雪儿悄悄禀告太子妃,太子妃叹了气,太子从未对自己如此温柔过。
这两日李景年总往太子的书房跑,两人谈谈音律,说说外出的见闻,很是欢乐。付严依旧在狱中羁押,太子虽已经放出话去不管付严的事,可是毕竟师生一场,心里还是不舒服。好在有李景年的陪伴,太子的心情才好了一些。
李景年得宠,太子身边的人都是顺杆爬的主,自然对李景年格外恭敬。这天太子入宫办事,李景年吩咐太子身边的太监,“殿下让我去狱中看看付大人,毕竟师生一场,他于心不忍。只是太子已经放出话去不管付大人的事,所以我要偷偷的去,别让任何人发现。”
小太监办事得力,不多时李景年已经来到狱中。地牢昏暗,弥漫着一股潮湿的腐臭味。付严见是李景年,倔强地转过头去。李景年让太监在外面守着,他问付严:“是你杀了林品源吗?”
付严冷笑道:“不是。”
李景年似乎在自言自语,“那就是太子喽。”
付严猛地冲到李景年面前,双手扒着牢门,死死地盯着他,“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处心积虑的接近太子?”
李景年白了他一眼,“当年献怀太子和太子妃到底是怎么死的?”
付严笑笑,“你果然是为这个来的,只可惜让你失望了,我不知道是谁杀了太子全家,我只能暗自谢谢那个人。献怀太子若是不死,慕容伟怎么能当上太子?”
李景年默默注视着面前这个近乎疯癫的老人,“只可惜你一心挂念的慕容伟,如今根本不愿意想起你。”
付严神色一滞,李景年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不多时,太子妃的人到了,那人带了一杯毒酒。当天夜里,太子慕容伟接到消息,太保付严在牢里畏罪自杀了。
林小涛如今是李景年的书童,每日除了陪在李景年身边读书,最喜欢去的地方便是厨房。厨娘刘嬷嬷已经成了做糕点的大师傅,她喜欢这个漂亮孩子,总会给他准备些山东糕点做零食。
李景年受宠,厨房的人只有巴结的分。张麻子见林小涛来,便满脸堆笑:“林哥儿,好像又长高了些,改日张叔帮你留意着,替你寻个漂亮媳妇。”
林小涛自是有话对付他,“那就说定了,我若是讨不着媳妇,你可得赔我一个。”
厨房里的众人哈哈笑了,都说林小涛人小鬼大。林小涛不理他们,直径来到刘嬷嬷跟前,“嬷嬷,我最近食量见长,先生却不让我多吃,怕伤胃。我就在这院子里吃,你可别告诉先生。”
刘嬷嬷捏了捏小涛的脸蛋,眼神中满是怜爱。自己在家乡的孙子不知道过得怎么样,或许也有林小涛这么高了。不知不觉,眼眶变红了,刘嬷嬷忙拿出一盘芝麻糕,“就到院里的树下吃吧,吃完了记得漱口,仔细牙疼。”
林小涛来到院中的树下,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偷偷往屋里瞄。厨房整日都忙忙碌碌的,除了准备一日三餐,还好做各种小食、饮品。每天午后这个时间,皇长孙正在睡午觉,刘嬷嬷才稍有空闲。
林小涛吃了一半,刘嬷嬷便来到他跟前,慈爱地看着他,“好吃吗?”
“好吃,嬷嬷也坐下陪我一块儿吃。”
刘嬷嬷靠着树坐下,树影摇曳,阳光穿过枝叶的缝隙落在身上。刘嬷嬷微微闭上眼睛,享受片刻的清静。
林小涛天真地看着嬷嬷,“刘嬷嬷,你为什么不回家和亲人在一起?”
刘嬷嬷笑了笑,“家里穷,回家只会多一张嘴吃饭,不如在这东宫,还能挣些钱。”
林小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往嘴里塞了一块芝麻糕,“听先生说,嬷嬷是仅存的东宫旧人,剩下的这些厨子都是新太子带过来的。新太子留下嬷嬷,肯定是因为嬷嬷做的糕点好吃。”
刘嬷嬷看着面前这个天真的少年,眉梢眼角都是祥和,“哪是因为我做的糕点好吃?只不过我是个半入土的老婆子,又从不掺和宫里的事,这才能留下罢。”
“那其他人呢?那些曾经的下人都哪儿去了?”
刘嬷嬷歪着头想了想,“最机灵的那几个都是原先贴身伺候殿下和娘娘的,他们都被新太子妃处死了。而其他人都被遣散了,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林小涛一脸呆像的张着嘴点点头,刘嬷嬷摸着林小涛的脸,眼中带着惆怅,“所以人还是笨些好,太过聪明并不见得是好事。”
林小涛咧嘴笑了,“嬷嬷看我聪明吗?”
“小涛聪明啊,那你说,嬷嬷刚才告诉你的事,你会和别人讲吗?”
林小涛又拿起一块芝麻糕,“嬷嬷说错了,我是最笨的,先生教我的三字经,如今还不会背呢。我这脑子只能记住吃的,刚才嬷嬷说了什么,我已忘了。”
深夜,林小涛躺在外间的床上,远处传来几声鸟鸣,随后又归于沉寂。林小涛小声问:“姐姐,我真吃腻了芝麻糕,明天可以不去厨房了吗?”
李景年坚定地说:“不行,该去还是要去的。你若不喜欢吃芝麻糕,便跟刘嬷嬷说要换换口味。”
林小涛撅了噘嘴,“姐姐,今天刘嬷嬷告诉我的话,你觉得有用吗?”
李景年紧咬着嘴唇,一声不吭,反复思量着刘嬷嬷说的每一个字。外间传来了林小涛均匀的呼吸声,他已经睡着了。夜还很长,李景年辗转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