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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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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叫李景年一同来修改曲谱,却被告知李先生去了城中的书肆。
天上飘起了细雪,李景年来到书肆,店家早已经满脸笑意地迎了上来,“先生来了?快里边请。”
李景年点点头,直径来到书架旁。一个青衣男子把手中的一本书放回书架,转身出了书肆。李景年顺手拿起那本书,是一本《战国策》,他对店家说:“就来这本。”
店家道:“好嘞,您拿好。”
手中的铜钱还没递到店家手上,一个男人却把那本书夺了去。那人力道有些大,李景年脚下不稳,险些摔倒。那人一把搂住她的腰,李景年的目光刚好与他相对。那是一张粗犷而英俊的脸,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俊朗的嘴角微微上扬,眉眼间带着挑逗。
李景年不由得心跳加快,他忙躲开男人的目光,站起身来整理自己的衣角。男人抱歉地问道:“兄台没有受伤吧?”
李景年觉得脸上发烫,忙说:“无碍。”
男人笑笑,整齐的牙齿更显得他清爽英俊,“我正在找这本书,听见店家喊出书名,情不自禁便伸了手,唐突了,抱歉。”
李景年只想赶紧离开,“没事,不过是寻常的书,既然兄台喜欢这本书,便让给你了,告辞。”
不等那人说话,李景年已经跑出书肆,她的心依旧怦怦直跳。回到东宫,李景年匆匆跑回自己房间,她的手里攥着一张纸条,正是慕容令写给她的信。她扫了一眼,便将信扔进了炉火中。
元旦宫宴,大秦派来了使者,晋也差人送了礼物。如今大燕国力强盛,各国都借着这普天同庆的日子示好。
皇上与皇后端坐在正位,妃嫔、亲王、外国使者分坐左右,宫中辈分最高的皇叔慕容评坐在最前面。
上庸王慕容评是先帝慕容皝最小的弟弟,年纪虽然不大,却是个乐得清闲的个性,这些年并未领什么实职,朝中的事情也不大管,除了这样的庆典,一般不露面,住在城东的大宅子里,每日赏花斗鸟,过得倒也自在。除了他,太子的位置最靠前,其次便是渤海王。
酒过三巡,皇后说:“皇上,听闻太子特意编排了一支新曲子。”
“是吗?”皇上欣喜地看向太子。
太子行礼道:“元旦佳节,儿臣特普了新曲一支,恭祝父皇万岁。”
“太子有心了。”皇上很是高兴。
太子拍了拍手,几位舞姬来到殿中,太子抚琴,曲声悠扬,舞姬随着乐声起舞,舞姿动人,众人看得如痴如醉。
一曲终了,皇上拍手称好,“不错,太子精通音律,这曲子足以流传千古了。”
太子受了夸奖,皇后很开心,众人端起酒杯一同恭祝皇上万岁,却听见一人发出啜泣之声。
“李绩,你好大的胆子。”太保付严怒声道:“皇上寿诞,你竟敢扰了皇上的兴致。”
司徒左长史李绩慌忙跪下,“皇上,臣听太子新作乐曲,想起了去世的献怀太子。想到太子若是在世,一定也会为皇上准备如此动人的礼物,故而悲从中来,不能自已,望皇上恕罪。”
皇上最器重献怀太子,不由得也叹了口气,摆摆手示意李绩起来,“晔儿若是在世就好了。你还惦记着他,朕又怎会怪你?”
李绩抹了抹眼泪,皇上接着说:“晔儿文武双全,只可惜走的太早。自从慕容晔死后,我鬓发已经半白。李绩,你来说说慕容晔怎样?”
李绩说:“献怀太子有大德,一为孝,二为聪敏,三为沉着坚毅,四为刚直不喜阿谀,五为好学,六为多才多艺,七为谦恭,八为乐于施惠于人。”
皇上点点头,“你说的这八点虽说有过赞之嫌,但若晔儿健在,我便死而无忧了。”说着,皇上又落了几滴眼泪,殿上众人念及献怀太子的好,也都暗暗感叹。
皇上又问:“那你觉得慕容伟如何?”
太子立于殿下,听见皇上提到自己的名字,耳根便微微泛红了。
李绩说:“太子殿下天资聪慧,八德兼备,但尚有两点缺憾,那就是喜欢游玩打猎和丝竹器乐,就如刚刚太子所做的新曲,虽然动听,却不是皇太子的正业。”
皇上点点头,看着太子说:“李绩的话是苦口良药,你应该引以为诫。”
太子低头称是,辛辛苦苦编排新曲,到头来只换得一句“引以为戒”。太子瞄了一眼李绩,心头怒火难消。
大秦使者的队伍出了邺城,走了百余里,风雪封了山路,使者下马,来到队伍中一年轻男人前行礼道:“天王,路途不通,臣以为还是就地扎营歇息吧。”
马背上的男人披着狐裘斗篷,脸上带着些许笑意。他抬眼望向前路,“无需扎营,我大秦男儿何惧风雪,继续赶路。”
“是。”
众人在风雪中前行,天王苻坚走在最前头,英姿勃发。这次大秦使团入燕,他假扮成使者的扈从来到邺城,就是想探一探燕国的虚实。燕王慕容俊不思进取,太子慕容伟更是不足为惧。
骏马在雪地中奔驰,那本《战国策》贴在苻坚胸口,他的眼眸如星辰闪烁。
这些天太子一直将自己关在房中,谁也不见。转眼到了腊八,每到重要节令,各位皇亲都应入宫给皇上、皇后请安,可是太子闭门不出,太子妃在门外急得团团转,却没有一点办法。
时辰已经不早了,太子妃无奈,只好带着皇长孙入宫,对外人说太子病了,但求蒙混过去。
太子意志消沉,太保付严心痛,朝拜一结束,众皇亲都到皇后宫中请安,付严故意等到最后,见皇后宫中已经没了外人,便进去给皇后请安。
皇后脸色铁青,付严跪在殿下,“臣付严辜负娘娘嘱托,请娘娘责罚。”
皇后不愿理他,挥了挥手,“如果你只是来请罪,那就免了。”
“臣有事禀报。”
皇后轻轻啅了一口茶,又将手中的茶碗放在小几上,淡淡地说:“说吧。”
“这次太子献曲都是皇长孙的蒙师李景年教唆,前几日,臣还发现李景年在调查献怀太子的死因。”
皇后眉心微微蹙起,“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付严出了殿门脸上扬起一丝冷笑,转过宫墙,看见太傅可足浑纳齐迎面走来。可足浑纳齐是皇后的长兄,他人高马大,长了一张草原人特有的豪迈面容。
付严行礼道:“太傅。”
可足浑纳齐笑了笑,他那双精明的眼睛在付严脸上一扫,问道:“今日早朝怎么没见到太子?”
“殿下病了,正在宫中修养。”
纳齐点点头,“那就有劳太保替我给太子带个好。”
“太傅放心。”
纳齐辞了付严,背着手大步向前走。皇后宫中的太监在宫门处守着,见可足浑纳齐到了,打了个千儿说:“皇后娘娘正在等太傅呢。”
纳齐背着手来到皇后宫中,宫女识相地退到殿外关了门。“我看付严刚从你宫中出来,你们聊了什么?”
“他来告状的,他是个容不得别人的主儿,我懒得理他。倒是太子意志消沉,你这个做舅舅的应该像个办法。”
“管什么?皇上不是还没废太子吗。”
皇后白了他一眼。
纳齐忙赔笑道:“一个小小的渤海王成不了气候,慕容伦没什么根基,他母妃早死了,舅家也没有什么背景,你怕他什么?”
“我怎能不怕?你知道慕容伦和慕容令要好,那吴王就是慕容伦的靠山。”皇后叹了口气,“你也看到那日太子请兵讨伐青州叛军,吴王出面制止。后来宫宴上,李绩当面羞辱了太子。如果放任不管,太子迟早会沦为摆设。”
可足浑纳齐沉思了片刻,“这倒是个问题,容我好好想想。”
今夜龙华殿家宴,太子没有参加。皇上似乎并不在意,与宗亲大臣谈笑风生,段昭仪笑靥如花,频频为皇上斟酒,皇后却闷闷不乐。
腊八是大日子,皇后这幅神情不合规矩,纳齐借敬酒的机会给皇后递了一个眼色,皇后反而瞪了他一眼。
皇后端起酒杯,目光却落在了慕容垂身上。先帝慕容皝最喜欢这个儿子,慕容俊即位后,明面上自然也是要重用这个弟弟的,可是他却暗中提拔了太原王慕容恪,借以制衡慕容垂的势力。
喝下杯中酒,皇后如鲠在喉。其实这种感觉由来已久,只要见到慕容垂,她便心中不爽。慕容伟比不得慕容晔,他没那么精明也没什么手段。等他即位,慕容垂便是皇权最大的威胁。皇后知道,皇上也不喜欢慕容垂,要不然也不会给他改名字。
慕容垂原名慕容霸,垂这个字是当今圣上慕容俊给他改的。虽说改名之事看起来像是兄弟之间的玩闹,但是皇后知道,皇上绝非一时起意。皇上是想让众人知道,慕容霸从今以后只是自己的一条忠实的狗。狗的名字,主人当然能够随意更改。